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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冒警官是犯法的。”我说。
“哦,真的吗? ”他拍了拍那二十五块,“这个,”他说,“是贿赂,你逃不了这个罪名吧? 在这个地方谈犯法,未免太好笑了一点。”
这段话让我很不舒服。在不到十二个小时之前,我才假冒过警官,从接线员口中套出卡罗琳的电话号码。我说:“可能是我无法了解你的观点,你说是不是? ”
“可能吧,要不就是你脑子生锈了。”
“那也有可能。”
“也许你该戒酒,回到正常人的行列。有这可能吗? ”
我站了起来。“很高兴见到你,艾迪。”他显然还有话要说,可是我不想坐在那里听他说教。
警局附近,靠河边的地方,有座红砖建成的圣韦罗妮卡教堂。教堂的台阶上有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手里还紧紧握了一个空酒瓶。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这个人是艾迪叫来专门监视我的。想到这里,我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发抖。
我爬上阶梯,走进教堂。偌大的教堂里面空荡荡的。找到了个椅子,我闭上眼睛,想到了我的两个顾客——汤米和斯基普,他们两个的事我好像都没有办好。汤米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而我的确也没帮什么忙。至于斯基普那档事,虽然有我在场,使得交易平和顺畅,但我也犯了个错误。我应该在事前就叮嘱比利和博比,要他们记下附近的车牌号码,不能只靠比利的突发奇想。
坦白说,我很庆幸那辆车是偷来的,否则,我的错误就太致命了。幸好基根提供的线索没有用,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躲到哪里去。
反正我很蠢。是我叫他们守在那里的,如果他们跟卡萨宾站在街道的另一端,他们连车都看不见,甭说是车牌了。
我在募捐箱里放了一块钱,点了支蜡烛。我左边几码跪着一个妇人。等她站直身子之后,我才发现她是一个变性人,比我还高两寸。从她的长相判断,她应该是东方人跟拉丁美洲人的混血儿。她的肩膀跟前臂十分厚实,胸部好像打了气似的,把一件斑点小背心绷得紧紧的。
“你好。”她说。
“你好。”
“你刚刚是不是在圣韦罗妮卡面前点了一支蜡烛? 你知道她是谁吗? ”
“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总是把她跟一个也叫韦罗妮卡的电视节目主持人联想在一起。”这位额前有刘海的女性很认真地说。
地铁把我带到几条街外,位于奥文顿街跟十八街交叉口的教堂。一个精神有点恍惚、裤子上满是泥斑的妇人,告诉我牧师的办公室在哪里。教堂里没有服务台,只有一个满脸雀斑的矮胖年轻人,他一只脚踩在椅子上弹吉他。
我问他牧师在哪里。
“就是我。”他说,挺直了身子,“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吗? ”
我说,我知道昨天晚上有人在地下室里搞恶作剧。他冲着我笑了笑,“好像是这么回事,有人开枪打坏了我们的装潢,没什么损失,你想不想去看看? ”
我们走另外一条路到地下室去。我们用屋内的楼梯,穿过一个走廊,再走进一道昨天那两个蒙面大盗逃离现场用的拱门。
这个房间整理过了,椅子叠在一起,桌子也收了起来,光线透进屋子里。
“我们当然收拾过了。”他指着地板说,“我们把一地的玻璃都扫起来了。我想你读过警察的报告了。”
我没说话,只是四处看。
“你也是警察吧? ”
他倒没有恶意,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不过这个问题也让我想了一会儿,或许是我想到了凯勒的话。
“不是,”我说,“我不是警察。”
“哦? 那你今天来是——”
“我昨天晚上就在这里。”
他瞧着我,想知道我的答案。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会静静等待你在最好的时机说你想说的话。我想这是神职人员所必需的特质。
我说:“我以前是一个警察,现在我是私人侦探。”这话当然有点名不符实,但离事实也不算太远。“我昨天晚上代表我的顾客,缴了笔赎金,换回一点东西。”
“我明白了。”
“那些坏蛋偷了我顾客的东西,选这个地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开枪的就是那些坏人。”
“我明白了。”他又说了一遍,“有人被枪打到吗? 警察到处在找血迹,我不知道有没有人流血。”
“没有人受伤。他们只开了两枪,全都打在天花板上。”
他叹了一口气,“那就好。呃,请问怎么称呼? ”
“斯卡德。马修·斯卡德。”
“我叫纳尔逊·富尔曼。刚才我们忘了自我介绍了。”他用手扶住他那满是雀斑的额头。“我想警察一定不知道这些吧? ”
“对,他们不知道。”
“你也不希望他们知道。”
“如果他们不知道的话,事情会简单一点。”
他想了会儿,点点头。“反正我也不觉得我会再有机会见到他们。”他说,“他们也不会再来了,这不是什么大案子。”
“还是有人会追查下去的,不过,就此没下文的话,你也不要觉得惊讶。”
“他们会把报告归档,就当没这回事一样。”他又叹了一口气,“好啦,斯卡德先生,我想我还是有可能把你这次的来访跟警察说一下。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
“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谁。”
“你说那些坏人啊? ”他笑道,“除了坏人之外,我不知道该管他们叫什么。如果我是警察,我可能会叫他们嫌疑犯。”
“你应该叫他们罪人。”
“可我们全都是罪人,不是吗? ”他笑了笑,“你不知道他们的身分? ”
“不知道,他们化了妆,戴假发假胡子,我连他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帮不上忙。你不会认为他们跟这座教堂有什么关联吧? ”
“当然不会,富尔曼牧师,但是他们选了这个地方,而目——”
“叫我纳尔逊就好了。”
“显然他们很熟悉这个地方,说不定他们常来这个房间。警察有没有发现任何强行侵入的痕迹? ”
“我想没有。”
“我能不能看看那扇门? ”我检查那道通往外面的门锁。它可能已经修好了,可是我却找不到证据。我问他还有没有别的门可以通到外面,他带我逛了一圈,完全没有破坏的迹象。
“警察说有一道门没锁。”他说。
“他们可能认为这是一起小型的破坏行动,或是恶作剧。
几个孩子发现有一扇门没锁,就跑了进来,在里面瞎闹。但这是一桩有预谋的犯罪案件。我不相信我们的对手是算准了这里有一道门没锁,所以才选在这里干这笔买卖的。”
他又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们一向把门锁得好好的。我们这里的人都不坏,但我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警察昨天晚上到这里来的时候,这道门跟后面那道门全部都是开着的,可是,我们记得很清楚,这两道门先前全都锁上了。”
“如果有一道门没锁,那另一道门不用钥匙就可以从里面打开了。”
“没错,不过——”
“一定有很多人都有这里的钥匙吧? 牧师,应该有很多社团借用你们的场地。”
“哦,那当然,”他说,“我们的原意就是这样。当我们不用这块场地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来利用;更何况,租金还是我们很重要的收入。”
“所以,地下室在晚上通常都有人使用。”
“哦,当然。我看看,匿名戒酒协会每个星期四晚上在这里聚会,每个星期二是昙现社在这里,今天晚上他们会来。星期五,星期五是谁在用这个地方? 从我到这里来之后,这地方一年到头都没闲过。有搞剧场的人在这里彩排,每个月小熊队童子军会在这里办个全队大会。反正,有很多不同的团体会用到这个地方。”
“可是星期一这里就没有人。”
“对,三个月前,有一个妇女自觉的团体每星期一会在这里开讨论会,可是我想她们大概找到别的地方了。”他仰起头来,
“我想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罪人可能对这里的情况很清楚,所以才知道这个地方昨天晚上是空的。”
“我是这么想的。”
“但他们也可能在事前打电话来问过。想租借场地的人常常会打电话来查询,看看场地是不是空的。”
“那你有没有接到类似的电话? ”
“哦,差不多天天都有这样的电话,”他说,“我实在没办法记得那么清楚。”
“你为什么一天到晚到这里来? ”一个女人不解地问我,“米老鼠的事有什么好问的? ”
“谁? ”
她放声大笑,“米格利特·克鲁兹。米格利特翻成英文就是小迈克尔的意思,你知道吗? 就跟迈克尔的昵称米奇一样,大家都叫他米老鼠,我也跟着这么叫。”
我现在在第四大道的一家波多黎各酒吧里。这家酒吧恰好夹在一家花店跟一家礼服出租店中间。我坐地铁从本桑赫斯特的路德教堂回来,本来想直接进城,不过,却突然在五十三街的日落公园下车了。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想替斯基普追查线索,只是想随便找点什么事做,好让我在想到汤米·蒂勒里那笔钱时不会那么惭愧。
此外,现在也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一碟黑豆米饭会让我心动不已。
味道尝起来跟我脑海里的印象差不多。我用一瓶冰啤酒把食物冲了下去,然后又叫了一份水果馅饼当甜点,外带一杯浓浓稠稠的意大利咖啡。通常在意大利咖啡店,他们只会倒给你一丁点,但是波多黎各人却会给你一大杯。
然后我就一家酒吧、一家酒吧地逛,点几杯啤酒猛喝,直到我碰到这个知道我对米老鼠非常感兴趣的女人。她差不多三十五岁,有一头黑发跟一对黑色的眼睛,沙哑的声音跟她粗糙的脸很相配。她显然很喜欢烟、酒跟辛辣的食物,所以说话的声音跟割玻璃差不多。
她那双大眼睛倒是柔情似水,她身体其他地方也应该一样柔软温暖。她穿了一身浅色衣服,用一条粉红丝巾裹住头发,青铜色的上衣配了一条紧紧的浅黄七分裤,脚上则是一双闪闪发光的橘红色高跟鞋。她那件上衣的纽扣开得极低,可以看到她胸部。她的皮肤是铜色的,好像只要用刷子刷一刷,就会发光似的。
我说:“你认识米老鼠? ”
“当然认识。我一天到晚在动画里见到它,它真是只好玩的老鼠。”
“我是说米格利特·克鲁兹。你认识这只米老鼠吧? ”
“你是警察? ”
“不是。”
“你的模样、举止跟问问题的样子,活脱脱像个警察。”
“我以前是。”
“你是盗用公款被踢出来的吗? ”她笑着,露出一排黄牙,“还是拿了黑钱? ”
我摇了摇头。“误杀小孩。”我说。
她笑得更大声了。“别闹了。”她说,“哪有为了这种事被踢出来的? 你误杀了个小孩该升你的官,让你干局长才对。”
她倒没有波多黎各的口音,应该就是在这附近长大的。我又问了她一遍认不认识克鲁兹。
“你到底想干嘛? ”
“算了吧。”
“呃? ”
“算了吧。”我说,随后转过头去喝我的啤酒。我故意吊她的胃口,但我还是用眼角瞄着她。她用一根吸管在吸一杯五颜六色的饮料,喝到一滴不剩。
“嘿,”她说,“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