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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一伙人把他们追进了下水管道里面。
也许我应当早告诉他们。他想着,把最后一本杂志放回了原位。但是有个声音在强烈反对这样的想法——他想那是海龟的声音。也许他们应该再重复一次,使这个循环了结。他已经把明天要用的手电筒和矿工的头盔准备好了;还有德里的污水处理管道的图纸也被收藏在那间小储藏室里。但是结果将会是什么呢?一切都难以预料。
麦克原来打算收拾完毕回家睡一觉,但是等收拾好以后,他仍然毫无睡意,于是就拿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回到了他们开过会的那张桌子。他在桌子旁边坐下,心想自己的笔记真是奇怪:既像历史,又像谣传;既像日记,更像自白。从6月6日起他有3天没有记过笔记了,现在得弥补上。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空旷的图书馆,然后开始写这3天以来发生的事情——首先从打电话给斯坦利·尤利斯写起。
他静静地写了15分钟,然后他的思路慢慢地被打断。冰箱里掉出来的期坦利的血淋淋的人头不住地在他的眼前出现。
他突然抬起头来。他有一种感觉——他正在受到监视。
他放下钢笔,站了起来。“有人吗?”他叫了一声。他的声音在图书馆里回荡。他舔了一下嘴唇,接着叫:“比尔……班恩?”
比尔尔尔尔……班恩恩恩恩……
麦克突然觉得该回家去,只带上笔记本就行。他伸手就要拿起它……听到了轻微的脚步滑动的声音。
他又抬起头来。只有一些灯光照射不到的阴影。没有其他的东西……至少他看不见。他的心跳得厉害。
脚步声又响起来了。这回他判断出了方向——是从连接成人图书馆到儿童图书馆的走廓那里传来的。有人。
麦克悄悄地从接待桌后面走了出来。
慢慢地他看见了一双鞋子出现了——还有鞋子上面破旧不堪的牛仔裤脚。在往上看,大约6英尺左右,他看见一双闪动的眼睛。
麦克向后在桌子上摸索着,抓住了一把开信刀。他抓得紧紧的,盯着那阴沉沉的走廊。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麦克面前出现了一个披头散发的人猿一样的东西。
“你是谁?”
那个人猿动也不动。
麦克非常害怕。是不是斯坦利·尤利斯被手掌上的伤疤召唤,从坟墓中走了出来?不对。不可能是斯坦利。他的个子最高也就是5。7英尺。
人猿向前走了一步。在暗淡的灯光下,看见眼前出现的人物,麦克一下子明白了。
“你好,黑鬼。”那人说,“还朝别人扔石头吗?想知道是谁毒死了你的狗吗?”
说着,那人又走了一步。灯光照射处——闪出了亨利·鲍尔斯的脸。那张胖脸元比推怦,看上去简直就像70多岁的样子;两只小眼睛眨巴看,透射出卑贱的目光。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黑鬼?”亨利问道。
“你好,亨利。”麦克模糊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两天没听广播,也没看报纸了。非常糟糕。
“声音。”亨利说,“你听到声音了吗?黑鬼?”
“什么声音?”麦克的双手背到身后,问道。
“从月亮传来的。”亨利说着把一只手伸进了裤兜里。“许多声音。”他皱了一下眉头,摇了摇头。“许多,但是只有一个。它的声音。”
“你看见它了吗?亨利?”
“嗯。”亨利答应着。“是弗兰克斯坦。它撕掉了维克多的脑袋。也许你听说过了。然后它开始追逐贝尔茨。贝尔茨和它打了起来。”
“是吗”?
“嗯。那就是我为什么要逃跑的原因。”
“你不管他,你让他死掉了。”
“你胆敢那么说!”亨利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他又向前走了两步。在麦克的眼中,亨利的那张脸还是跟小的时候那么卑贱。
“你不能那么说!它也会杀了我的!”
“它没有杀我们。”
亨利的眼睛亮了起来。“还没有,但是它就要行动了。不过得看我给它剩下几个。”他的手从裤兜里拿了出来,而且多了一把弹簧刀。他一按蹦簧,刀刃跳了出来。紧接着,他疾步向接待桌走了过来。
“月亮里面的那个人告诉我的。”他咧着嘴,露出了牙齿。“有个老伙计。打他。杀死他。就在德里的下水道,我见到我过去的刀子。”
“你忘记了一些东西,亨利。”
亨利只是摇了摇头。
“我们逃走了,你也逃走了。如果它想要我们的命,那它一定也想要你的。”
“不会。”
“我想是的。它已经杀死了你的两个老朋友,只有你逃走了。现在你又回来。它想把你也杀死。亨利。我真的这么想。”
“不是!”
“也许你看见的是弗兰克斯坦。或者是狼人?吸血鬼?小丑?或者,亨利!你会真的看见了它的模样,亨利。我们看见了。想让我告诉你吗?想让我——”
“你闭嘴!”亨利尖叫一声,扑了过来。
麦克往旁边一闪身,伸出了一条腿。亨利一下子被绊倒在地,头重重地磕在了桌子腿上。一时间几乎昏迷了。
此时麦克完全可以把开信刀在亨利脆弱的脖子上猛插,干掉他,然后再去报告警察——在德里这个邪恶的地方,暴力完全是允许的。
但是麦克突然意识到:杀死亨利就等于让亨利杀掉自己,那同样都使它的阴谋得逞。而且亨利的堕落部分上也是因为他成长在一个邪恶的家庭。
于是麦克并没有动手,他只是蹲下身去,想把亨利的刀子夺过来。刀刃在他的手掌里转动着,鲜血流了出来。
亨利缓过劲来,又把刀子夺了回去。两个人都站起身,互相对峙着。亨利的鼻子上的鲜血也正在往下掉。
“早就知道你狡猾得很!”他嘶哑着嗓子叫道,“操你妈的都是胆小鬼!从来都不光明正大!”
“放下刀子,亨利。”麦克静静地说,“我会叫警察的。他们会把你再抓回监狱里。出了德里,你就安全了。”
亨利想说些什么,但是欲言又止。他不能告诉这个黑鬼说他无论在哪里都不会安全。迟早那个月亮会升起,像骨头一样白,像雪一样冷。然后那些声音也将会出现,月亮的脸也会变成它的脸,不停地嘟味,发笑,发布命令。
“你从来就不光明正大!”
“你是吗?”
“你妈的黑鬼黑崽子黑炭黑家伙!”亨利狂叫着,又冲了过来。
麦克敏捷地闪了过去。亨利笨重的身子失去了平衡。又撞到了桌子上;但是紧接着他转过身来,猛地抓住了麦克的手臂。麦克拿开信刀一划拉,打在了亨利的前臂上。亨利疼得一声怪叫,但是仍然没有放松麦克的手臂;相反抓得更紧了。他用力一拉麦克的手臂,挥动刀子扑了过来。麦克躲闪不及,刀刃一下子全部扎进了他的大腿里。
麦克拼命一闪,又挥动着开信刀。小刀划破了亨利的衬衣,在他的肋骨处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接着,麦克奋力把他推了出去。
“黑鬼!”亨利咆哮着,“看看你干的好事!”
“放下刀子,亨利。”麦克尽量平静地说。
突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窃笑。亨利转过头……然后无比恐怖地尖叫起来,像一个受了惊的老处女一样用双手捂住了脸颊。麦克也朝那个方向看。只听“啪”的一声,桌子上出现了一个盒子,接着盒子打开,冒出了一个弹簧,弹簧上是斯坦利·尤利斯的头。那张脸是铅一样的灰色,眼睛里嵌着两颗橘黄色的大扣子。那颗头在弹簧上不住地颤动,张嘴发出了笑声:“杀了他!亨利!杀了黑鬼!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麦克转回头,模糊地意识到亨利已经上当了。他到底看见的是谁的头?斯坦利的?维克多的?也许是他父亲的?
亨利大吼一声,猛冲过来。“啊啊啊啊啊,黑鬼!啊啊啊啊啊!黑鬼!”
麦克拖着伤腿,向后退缩着。腿上已经没有知觉,乳白色的裤子现在已经全部被染红了。
亨利的刀刃已经到了他的鼻尖。
麦克向后一缩,把开信刀刺了出去。亨利撞了上去。鲜血一下子沾满了麦克的手。他把手缩了回来——只剩下刀柄。刀刃留在了亨利的肚子里。
“啊啊啊啊!黑鬼!”亨利尖叫着,捂住了伤口。鲜血不住地从手指缝流出来。他睁着不信的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桌子上那颗头还是发出一阵阵的怪笑。麦克感觉头晕目眩,他回头看了看那颗头颅——现在变成了贝尔茨。哈金斯的头,头上还倒戴着一顶纽约扬基棒球队的球帽。那怪笑变得越来越远,在他的耳边回响。他模糊地意识到自己正坐在血泊里。“如果没有止血带,我只有死路一条了。”
“啊啊啊啊!黑黑黑黑鬼!”亨利一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抓着凸起了刀刃,晃晃悠悠地离开麦克,朝图书馆的门口走去。他东倒西歪,撞倒了一把椅子,摸索着打开了大门,朝黑夜中扎了进去。
麦克的意识正在逐渐消退。但是他努力控制着自己,解下了皮带,系在流血的腿上。眼前的世界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伸出自己的舌头,咬了一口。疼痛让他清醒了许多。
他辨别出流通部桌子的方向,挣扎着爬了过去。电话就在那里。最后他尽力站起身来,抓起了电话。麦克咬紧牙关,拨出了医院的急救号码:555-3711。电话铃声响起,他闭上了眼睛……但是听到一个声音,使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你好,黑鬼!”小丑潘尼瓦艾叫着,接着变成了尖利的笑声。
“你想说什么?你干什么?我还以为你死了。我还以为亨利把你解决了。想要个气球吗?你好!”
麦克的眼睛一抬,看见了桌子后面放着的老爷钟。老爷钟的表面变成他父亲无比憔悴的脸。麦克没有丝毫惊讶。突然他父亲把舌头伸了出来;钟声敲响了。
科克抓着桌子的手一软,摇晃着,终于摔倒了。电话听筒也掉了下来,恰好掉在他的面前。
“你好,亲爱的!”小丑的声音还是从晃动着的听筒里传了出来。“难道你不想说点什么吗?孩子?”
“如果有人的话,”麦克嘶哑着嗓子说,“如果在我听到的声音后面还有别人的话,请帮助我。我的名字是麦克。汉伦。我在德里公共图书馆。我流血过多快死了。如果你说话,我也听不见。如果你在那里的话,请快点。”
他侧着身子躺在了地上,慢慢地把伤腿移了一下。他抓着裤带,只感觉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你好,亲爱的,你怎么样?”小丑还在不停地尖叫。“你干嘛,肮脏的黑家伙?”
4
“你好!”亨利说着,“你好吗?贱货!”
贝弗莉立即做出了反应,转身就逃。但是她的长头发妨碍了她——亨利一把抓住它,又把她拖了回来。他对着贝弗莉笑着,热乎乎的臭气喷到了她的脸上。
“怎么样?”亨利问她,“你去哪儿?回去跟你的朋友鬼混?我想我得割下你的鼻子,让你吃掉。喜欢吗?”
贝弗莉用力挣扎,亨利抓住她的头发来回扯动。刀子在8月的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突然响起了汽车喇叭声。
“喂!你们干什么?放开那个小姑娘!”
说话的是一个开着一辆福特汽车的老太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