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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魁一头心眼,去了表叔王满银家。
别看王满银出门人五人六,可他也是个光棍。他有个哥,叫王满金,是个生意人,也是一个好庄稼人。家境不错。王满银出来穿得枝呼叶展的,全是他嫂子的本事。也就是跟着哥嫂粘光,王满银有三间大房,屋里也由他嫂子给收拾得窗明几净的。因为王满银是天魁的媒人,两人是表亲,又是赌场上常见的朋友,所以,天魁提出要在王满银家借住几天,王满银一口答应了。不但答应了,还去买了酒肉,让嫂子做好了,与天魁一块喝起来了。
烧酒中有火,两人一会就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说话表情上就带富酒意。话题自然是从天魁应该去汪家把媳妇接回来这句话开始的。
天魁说:“表叔,接那臭婆娘干啥?开口货,接回来还要你养活,吃着你的,穿着你的,还要说你不好不对,我才不去接呢,再说,我打了人,汪家人能饶了我吗?”
王满银笑了,“早知今日,你就不该动手打人。”
天魁不原谈这不痛快的事,于是问王满银:“表叔,今说你以前也有媳妇,怎么给你卖了?”王满银说:“娶的媳妇,是我哥图便宜,不知在那里几块钱给我买了个瓜瓜货,比猪还笨,我一生气,赌钱输了,就把她给卖了。”
两人说了会媳妇,又说开了现在世道的不安宁,动不动就有人杀人抢人,还谈到了郝家老头子被烧死的事。
到底是天魁年轻,怕汪家人跟他闹事打麻烦,又想起了郝家老头的惨状,脑子一热,就对王满银说:“表叔,你能帮我打听地买一支枪吗?”
王满银说:“不能,不能,我没那门路。”
天魁冷笑着说:“人家都说你在街上喝醉了,跟人说谁敢惹你,你能叫人灭了他,有人说你吹牛,你还说你跟黑道上的人是朋友,有哥们手上有枪呢!”
王满银说:“那是酒话,不能认真的。”
天魁生了气,说:“表叔,咱们是亲戚,又是朋友,你倒不帮,有一天侄子给人打死了,你脸上光彩啊。那些烂婆娘外人的事,你却热心。不帮侄子,没怪我不讲交情,你再跟玉观音那臭娘们在一起,我以后可要告诉刘四的。”
王满银用手抹了一下脸,说:“别听他们瞎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跟玉观音没事的。没事。哎,天魁侄子,你真的想要枪?”
天魁说:“这还有假?”
王满座银说:“那得出钱,买。”天魁赌了这几天,手上正有几十块大洋,就说,“买就买,咱有钱,要多少也有。”
王满银说:“钱要有,这事成一半,就看你娃的命了,这个人以前当过兵,后来开小差跑回来,顺手偷了支枪,一直藏在他家。”
天魁怕王满银吹牛,就问:“这人是谁,你怎么知道,不会是骗我吧。”
王满银说:“骗你不是人。我是你叔,能骗你吗?不要说办事的人是我,就是别人,要是说成了,你得给人家十块大洋。这钱我不要,是给人家办事人的。人你想啊,要是你我去问,人家肯定说没有枪,咱也就没有了办法,只能寻个跟这个人好的人去说,枪才能哄出来。”天魁问:“啥时能成呢?”
王满银说:“明天不是集日吗?能不能成,明天晚上见话。你等着。”
六十三、集上
任天魁坐在一个小饭店中,眼睛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对于他来说,这些上集的人十分可怜。就是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也就是这么些人,年年上集,大家互相着着,有什么意思呢?
看吧,那些蠢乎乎的丫头和媳妇们,穿上了自己的新衣服,三五个一群地来到这这地方,要么买一些吃的,象什么桃子啦,瓜果啦,然后就嘻嘻哈哈地在充着泥泞的大街上闲浪着。她们的闲浪,其实就是一种展示,说白了就是给别人看的。不知道有人看没有,反正任天魁是不看。
他在等人。等一个说能给他搞到一支枪的人。
只所以要枪,是天魁现在感到不安全,好象是他的敌人太多了,许多人看他不顺眼。在赌场上他赢了钱有人看着不顺眼,在村里总有许多人说他是二流子,不干正事。在这一条街上,也有许多人看他任天魁不顺眼,觉得他不是好人。
如果有了枪,有了一把真枪,他任天魁就是会是现在的样子。有人再敢说什么他什么不好,等着吧,有一天他任天魁会让这些人认识他是谁。
天魁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道,到处都乱。谁是老大,谁有枪谁就是老大。最近镇子和村里出的一连串的事件,都是有枪的人把可怜的人干掉了。杀了也白杀,没听说保安队抓住了杀人的。也许就是他们干的。要不怎么抓不住这些凶手呢?在这样的乱的时候,要是有了枪,干几把好生意,然后再老老实实地做好人去,换一个地方再去过安宁的日子去,那不比什么都好。
当然,天魁要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这几天天天晚上做恶梦,梦中总是有人追他,而他跑呀跑的,总也摆脱不了这些追他的人。为什么追,原因老是搞不清楚,一夜一夜的恶梦,让天魁无法睡好。也许有了枪,他就感到安全了。
买枪的钱,他有。他玩多年的娼活,耍钱耍精了。他知道在什么地方藏钱,也知道什么时候该押什么宝。别人以为他任天魁会耍钱只是运气好手气好,可谁知道他任天魁的智力也是一流的。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的。说了就没有人同他再玩下去了。一个人只要没有了希望,他们就会收手不干的。
好,天魁等的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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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店的门外,一男一女先后走了进来。
男的是王满银,女的是玉观音。那个玉观音大概知道了天魁要枪的事情,所以她扭着进来时,还咧着嘴,对着天魁笑了一下。天魁没有理她。
王满银一进来,朝外面看了一眼,然后一拉天魁说:“要说话进里边来。”
天个人进了饭店板的卧室。
里边很黑,人进去了看不太清楚。王满银对天魁说:“侄子,事情说成了。人家也承认有货,价钱也不贵,说是要二十块大洋。子弹也有几发,但得另外出钱买。”
天魁高兴地说:“表叔,多亏你帮忙。”
王满银说:“谢啥?这是个啥事,掉脑袋的事情嘛。要不是看在你爸的脸上,要不是看在你对我还算亲近,把我当个亲戚看,我才不会理你的这种事。不是个好事嘛。”
天魁笑着。他在心里想,好我的表叔哩,在你的脑子里还有对错?那个娘们你都敢上,什么天理人情会束缚住你?不过这种想法,也只是在脑子里想了一下,天魁并没有说出来。
“啥时交货?”天魁问。“
晚上,大白天不好办事。我刚才和你刘婶子去跟人家说好了晚上去。钱货两清。”
玉观音看着天魁,飞过一个魅眼。天魁没有理。
“表叔,晚上是你和我一块去吗?因为是谁,我也不知道,不认识,再说是银子钱的事件,有个中间人最好。”天魁对王满银说。
不料王满银摇摇头,说:“本来我是打算跟你一块去的可刚才有一个窄峪口的人,说我在窄峪口的一个朋友捎话让我马上去一趟,我问了是什么事,可捎括的人只说有好事,什么好事就是不肯说。并且要我今天就动身,说是去迟了怕跟不上了。”
天魁笑笑,“表叔,该不是你害怕了吧。我一有事了,就是要跑?”
王满银说:“我跑什么?跟你说吧,你的这个事,不是我拉扯成不了的,你刘婶就不让拉扯这样的事……”
玉观音扭扭屁股说:“拿刀弄枪是你们男人的事,我是女人,才不会管这样的事,也不想拉扯进去了。今天你们说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
王满银拍拍玉观音的腰说:“这事是我拉扯的,跟你无关。你别怕。”玉观音显然不想跟人说这个,她扭着身子出去到外面的桌子上坐了。王满银把嘴巴凑到天魁的耳边说:“本来我想让刘四老婆和你一块去,可这娘们不去,说是半夜更不方面。这事只有你去了。晚上你带好钱,去火神楼外的石墙的那道巷子,进到最后一家,然后拍三下门, 人家就知道你是来拿货的。明白了吗?”
天魁点点头。他心里知道这是在海龙的家里,这个地方他去过。娘的,现在还得去一回。老子跟这个地方有缘哪。
说完了话,天魁和王满银到了外面,和玉观音坐在了一桌。天魁要请请这个表叔,人家可把事给拉扯成了。正在这时,一个带着蓝田口音的人进来,对王满银说:“你在这里啊,我再来靠一遍,你的刘哥一再让我给你捎话,让你去他家一趟,说是有好买卖,让你接到信就去。别耽误了啊。”王满银和天魁让来人坐下一同吃饭喝酒,可那个人转身就走了。
六十四、恩冤两清
半夜里黑乎乎一片。
月亮出来了,可是一种恍恍惚惚的毛月亮,可怜地在天上只是一个黄白色的小片。风很大,冷风吹得人全身的肉皮子一阵一阵地发紧。
远处在狗在叫,声如巨豹,震得巷子发颤。
天魁用一个气死风的毯帽,把自个的脸全给挡住了。只露出一只眼睛能看清外面的世界。他来到这里已经很久了,就在海龙的房子不远的地方。
这个地方他以前来过。来就点了海龙的房子。那是因为海龙曾经打过他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天魁,这个生活在溺爱中的人,却特别地爱恨。一切东西,只要不合他的心意,立即气得他胸脯起伏,全身哆嗦。一个善于仇恨的人,可能不适合跟人打交道,因为跟人打交道,招来的只有痛苦,而痛苦又让他更加仇恨。
来到海龙家,天魁还有有点害怕,因为这个人是他的仇人。一看到他,或是听到海龙的声音,一种仇恨就涌上了天魁的心头。
天魁的手上拿着一把刀,这是一把给猪放血的刀。非常锋利。这不是天魁买的,而是他的父亲任之初用来防身的。在这个山村,有许多人的枕头下面,都有一把宝剑或是一把刀子,据说是为了避邪。其实在那个混乱年月,说是防身更确切一些。当然,大人为了不让孩子学坏,不让孩子们过早地接触到人世的险恶,说是避邪更文化一些。
夜很静了。
整个镇子上已经没有人家有灯光了。人们全都沉睡在梦乡。
这时候的天魁却守在海龙家的外面,他在等着大家的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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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已经麻木了,脸已经给风吹得发硬,全身不住地哆嗦。
天魁站起来,走到海龙的窗户底下,用手拍了三下。里边没有人动静。天魁又去拍了三下,还是没有人动静。天魁只好一再地反复着这个动作,也许是十次,也许是八次,直到里边有人应声了:“谁家,半夜天更的。”
天魁还是不理睬,他只是重复着拍三下窗户。
这个海龙家,房子只有一间,独立在街上的最西边,又在一个高坡处。它的高度可以与火神楼对等。怪不得人家叫他碉楼。
里边的人清醒了,点亮了灯,然后又在慢慢地穿衣服。
天魁等在外面。
等海龙开了门,天魁进到了里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