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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内,大案队探长李吉正在询问死者丈夫高原:“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早上七点过钟,我起来洗漱后去叫她起床,她没有回答,我就去拉她,才发现出事了。”高原说。
“出事?出什么事?”李吉追问到。
“她……她……她……她死……死了!”高原突然结巴起来。
“你们昨晚什么时候睡的?”李吉盯着高原的双眼,似乎想从中寻找到一些什么东西。
“我凌晨两点过钟才回家的,回来时她已经睡着了……”
滕哲的目光在客厅里巡扫着,餐桌上的几盘炒菜应该还是起锅装盘时的模样但早已冰凉,两副碗筷未粘有一星油腻,一瓶红酒已见底,两个高脚酒杯,一个杯内有如淡血水似的红酒残迹粘附在杯壁上,另一个杯子洁净杯壁晶莹剔透。餐桌上摆放的花瓶里一束玫瑰花正在展示自己猩红的唇瓣。
滕哲转回卧室,见痕检员张行已将中心现场处理完毕,于是就开始检验尸体。女人的面部象憋足了气一样泛着潮红,这种潮红与娇羞可人的色泽却截然两样,打着灰暗的印鉴。双侧睑结膜有几处点状出血。这些征象提示死者是因为机械性窒息造成死亡,但女人颈项光滑的皮纹却已排除了勒死、缢死的可能,滕哲的思维顿时陷入迷茫之中。他竭力将自己如炬的目光渗透进这毫无生气的肌肤内,倏然间,死者左嘴角外侧若隐若现的一块类圆形青紫痕,就象冷艳的玫瑰花瓣一样,牵引了他的双眸。他变换了不同的方位反复地观察着,到后来看到了嘴唇粘膜的破损与瘀血后才使他的眉头稍有舒展。
“看到了什么?”他问延清。
“双侧睑结膜有点状出血,好象是窒息死亡……”延清有些犹豫不决:“但还看不出造成窒息的原因是什么。”
“呶。”滕哲用镊子将死者嘴唇翻开,让延清看了嘴唇粘膜的破损与瘀血后又示意他观察左嘴角外侧处的青紫痕。
延清看了后说:“嗯,不很明显!”
“尸体放一阵后会明显些的。”滕哲说话时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这小块青紫痕。
“是不是因为水分挥发后的缘故?”延清小心地问到。
滕哲没有吱声,但延清从滕哲的表情中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回答得到了肯定。这时,枕巾一端的几小片血痕几乎同时蹦入了他俩的眼中,不是喷溅状血痕,是粘附上去的,间断的,成弧形,整体组合起来就如同一个唇印。
第1卷 第5章:上卷第一章(4)
刑侦大队会议室内,案情讨论会正在进行,满屋烟雾缭绕。
副大队长江平的面部表情好象是冬天阳光照耀下的冰层,冰冷逼人却又反射出光亮,不过,那一片光亮也是冷冷的。他不时地吐着烟圈,又呼地吹上一口,烟雾在他眼前迷漫着又慢慢散去。透过烟雾,他的目光也好看得多,柔和得多。他两只肌肉发达的手臂不时在空中轮换挥动着示意某人发言。他心里有些得意,感觉自己仿佛是一个交响乐团的指挥一样,每一次手臂的挥动都保持着一种节奏。前几天大队长石星仁到党校学习去了,局党委决定让他主持工作。本来按照惯例,大队长离职是由教导员主持工作的,这次没有让教导员主持工作却叫作为副大队长的他来总揽全局,有些人感到不解,但江平自己却心知肚明,因为在这之前局里有领导已经找他谈话了,要他作好担任大队长的准备。
江平朝坐在旁边的教导员牟思其瞥了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惜。这牟思其在教导员位置上已经送走了两任大队长了,下一步该给他江平作助手了。
牟思其正专注地听着法医延清发言。江平投射过来的目光他也感觉到了,但他没有动一点声色。他是不会在别人得意的笑脸上添上一个酒窝的,何况这个人曾经是他的下属,一个他不屑与之为伍的下属,一个现在正蠢蠢欲动地想要爬到他头顶上去的下属。
延清正在汇报尸检情况,他说:“从尸体检验情况来看,死者呈现窒息征象,双侧睑结膜有点状出血,肺胸膜及心外膜下也有散在的点状出血,嘴唇粘膜有破损,左嘴角外侧有直径约0。6cm的类圆形青紫瘀血痕,虽然现场的床头柜上有一个安眠药瓶,但胃内容物未检出相应的安眠药物成分。另外,从尸体直肠温度测算,死亡时间至少应在我们检验尸体前的14小时以前,也就是说她是在头天晚上9点钟左右死亡的。根据以上检验情况,我们认为王莉的死因是捂死。还有一个情况,就是死者阴道内检出了精液成分。死者血型为O型,死者丈夫高原血型为A型,阴道内精液成分的血型为A型。”
江平漫不经心地问到:“死亡原因能确定吗?”
对江平的质疑滕哲很反感,但又不好表露出来。‘滕哲说:“鉴定书已经打印好了。”稍微停顿一会后又说到:“确切的说,是衬垫柔软之物捂嘴,造成窒息死亡,枕巾上染有唇印形状的血痕可以说明这一点。”
大案中队长樊斌一字一顿地说:“如果是这样,从头天晚上到第二天早上发现王莉死亡时只有王莉的老公高原在场,高原就有重大嫌疑。”樊斌边说边习惯性地摇晃着圆圆的大脑袋,说完后向在座的人扫了一眼,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心里却为自己慎密的逻辑分析赞叹不已。
江平举起右手臂向上挥动然后手掌从外上向内下回旋作了一个力挽狂澜的姿势接着就往桌上“啪”地一拍,对着樊斌说到:“立即传讯高原,你立马安排人突审!”
樊斌爽快地应道:“好的我来把他拿下!”在他看来,捅破一层窗户纸要不了花费多少功夫。
江平正准备宣布散会时突然感到有些冷落教导员牟思其了,于是转过身去向牟思其问到:“牟教导员,你还有什么指示吗?”他把“指示”两字说得很重,以示对教导员的尊重。
牟思其冷淡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本来每次案情讨论会上他都会最后作一下鼓动发言的,但刚才江平的手势幅度太大,使他心里感到烦燥,就好象在餐桌上正准备伸筷子夹菜时却突然看到有只苍蝇粘在碗里一样顿时没有了味口,把想要说的话也就吞了回去。
第1卷 第6章:上卷第一章(5)
审讯室内,大案中队的中队长樊斌与一名侦查员在讯问高原。
樊斌:“高原,知道为什么叫你到这里来吗?”
“知道,为我老婆死的事情。”高原满脸沮丧。
“那你老婆是怎么死的?”讯问中威严的口气增加了。
“可能是病死的吧,她身体一直不好。”回答得小心翼翼但又明显底气不足。
樊斌说:“高原,我劝你不要抱什么侥幸了!你以为我们的法医看不出来你老婆是怎么死的吗?”
高原的眼里闪现出不安,旋即把头埋向地面,喃喃地的象是自语又象是投石问路:“那……法医……法医是怎么说的?”
“法医说是捂死的!”樊斌在说后面三个字时嗓门起码提高了八度。
“哦?”高原抬头盯着樊斌看,也不知是这么高的声音他居然没有听清楚或是他压根儿就没弄明白樊斌说的是什么。
“法医说是捂死的!”樊斌有些不耐烦了,但还是再次重复到,尽量把音调放得平和些,左手作了个捂嘴的动作。
昨晚是梦境抑或是真实已经辨别不清了,反正都躲不了,还是说了吧!唉,早说早解脱!——可能高原是这么想的吧。于是抬起头来很平静地说到:“我承认,是我捂死的。”
樊斌没想到这么轻容易就攻下来了,心中暗喜,问讯中仍不失威严:“把作案过程说清楚!”
“我昨晚喝醉酒了……回到家里……是不是跟王莉闹起来我不清楚了,反正今天早上我起床后看到她还躺在床上……去叫她,才发现她已经死了,嘴角上淌有血,屎尿把床单和被条都弄脏了……我很害怕,就给她把衣裤穿上,把床单被套也换了……我……我……呜……”高原抽泣起来。
“你怎么打的她?”
“我不知道,我喝醉了,真的!我怎么回到家里的都记不起来了。”高原的两眼茫然,不知所措。
“是不是你回到家里,她看到你喝醉了就骂你,然后你就对她动手了?”
“可能是这样的,每次喝醉回到家里她都要对我发脾气,不过我从来都是随她骂,不吭声的。”高原的言语中透露出无奈。
“换下来的床单和被套放在哪里的?”樊斌口气愈来愈温和。
“还在洗衣机里面的,没洗。”高原的这一句回答得很是干脆。樊斌一直紧绷着的脸上这时才象有一片阳光从阴云密布的天空中探出了头来一发而不可收拾,灿烂极了。
第1卷 第7章:上卷第一章(6)
“滕科长,江大队长叫你到大案队去。”技术科痕迹检验员张行接完电话后向滕哲说。
滕哲正在组织技术科的民警在分析王莉被杀一案犯罪嫌疑人的作案过程。每一起杀人案件发生后,技术科都要组织民警进行讨论,根据现场勘查所得到的资料来分析案件的性质、案发的时间、以及对犯罪嫌疑人的刻画等等,以期对侦破工作提供方向和为审讯犯罪嫌疑人提供依据。从这个案件的现场来看,除了在大队的案情讨论会上所汇报的情况外,没有过多痕迹物证上的支撑点来重建犯罪现场,大家谈了半天也没有谈出个所以然来。
滕哲正在考虑如何对这次的讨论作一个小结的时候张行已经接完电话了。滕哲说:“大家再思考一下吧,看一看现场勘查中还有什么地方没有勘查到位。”说完就起身走了。
到了大案队,江平问:“滕科长,你们现场勘查还发现什么情况没有?”
“都汇报过了,没有其他的。”
“是——吗?”樊斌在一旁拖长着声音说。
滕哲没有理他。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对这个樊斌有了一种不愉快的感觉。这人平时总要把那圆圆的大脑袋仰起,装着很深沉也很高傲的样子,虽然没破几起案件,但不知怎么总讨领导喜欢。有一次滕哲在一边看他审讯一名犯罪嫌疑人,他手里拿着从现场提取的一把刀子向犯罪嫌疑人问到:“是用这种刀杀的人吗?”“是的。”“刀柄是这种红颜色的吗?”“是的。”“是不是就是用的这把刀子杀的人?”“是的。”“捅了五刀,对吧?”“对。”“全是捅的胸部吧?”“是的。”滕哲知道,这个犯罪嫌疑人已经被连续审讯五天五夜了,今天终于表示要配合侦查员的工作了。滕哲看到他这样审讯犯罪嫌疑人时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好在正要准备办刑拘手续时另一个组的侦查员已经把真正的罪犯抓获,要不然差点造成冤案。
江平盯着滕哲看了一会,然后慢慢悠悠地说:“高原在王莉死后把床上的床单被套都换过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都放在洗衣桶里的。”
虽然江平说话时是面带微笑的,但滕哲已经看出了江平眼中露出的不满,迟疑了一会后滕哲问:“是不是高原已经承认是他杀的人?”江平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句“去重新勘查一下现场吧看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第1卷 第8章:上卷第二章(1)
周末。西斜的阳光从窗口挤进室内渲染得办公桌与地面一片斑驳,窗台上的几钵花草随风晃动给这一片斑驳得以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