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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的时候会谈N城,那是渐渐失去精神文明的钢筋水泥公园,渐渐成长的城市。如同渐渐长大开始学会观望社会的孩童,脉络里隐藏着冷冷的空气,从城市的一角到另一角。她说她去过那儿,在那儿坐地铁的时候,会观望很多的人,他们多是神情淡漠的上班族,朝九晚五。而我却和她谈那两次台风,一次是“威尔逊”,一次是“云娜”,我就是为了躲避“云娜”而来,我受不了这样突变的天气,整个冷空气把燥热的人弄得太清醒,一切都太清楚地记得,那些本应该忘记的事情嘉伟、缨子,都应该只是活在以前,我一次次对自己心里暗示。
但是我还是不断地做梦,和诺安在一起的时候一次次地叫错名字。
诺安似乎很迷恋我的激情,我们总是习惯在晚饭后或者早上的时候互相摸索各自的纹路,要把各自都吃进肚子里一样,更确切地说是想要融入各自的灵魂里。但是只是片刻,因为我知道我要的不是她。我很难想象她为什么如此喜欢,我觉得自己残暴,因为我心里知道我不爱她,我们有的只是片刻的欢愉,所以我不温柔,我不让我们之间有太久太多的纠缠,我心里知道,她要的,我根本给不了。
她最近喜欢接吻,她闭着眼睛,我睁开,看她的脸,发现有一颗很小的痣藏在眉毛里,很扎眼。她的皮肤黑里还是透着红,摸上去还是水嫩,她大概就只有20岁的样子,暧昧的年纪,但是她告诉我,她今年24岁。
她接吻的技术很好,常笑我的笨拙,接吻都不会,一点都不懂得温柔。当我想说几句反驳的时候,却欲言又止,她后面还加了一句,“我就是喜欢”。我多少释怀了些。我不得不承认,和诺安在一起很舒服,能暂时忘记回忆。
我刚学会抽烟的时候特爱廉价的红双喜,一根接一根,她也是,时常蹲在那儿抽。我站在她的后面,问:“诺安,你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把头埋在双膝间。她问我,为什么不喊她“安”,我摇摇头,又不说话。我其实想说,那是爱人才能有的昵称,我没有资格掠夺,但是我舍不得说出口,这场游戏我们都是输家,我实在不忍心再伤害她。
她把自己埋在双膝间,不敢看我,肩膀微微地耸动,她把头埋得很低,我从声音中辨别出,就是她那个样子,让我想起了缨子。我把诺安拉起来,她不肯起来,我说:“诺安,你起来,我抱抱你。”她还是依然摇头,不让我接近,一个人待在阳台上。
我去厨房,拿起明天要用的淡水,整整一桶,整一桶水倒下去。她的头发紧紧贴着脸,把眼睛眉毛全部淹灭了。她问我:“可以不可以一直这样在一起?我喜欢你,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该接受吗?对她公平吗?我和她在一起是爱还只是接替,或者是,是为了忘记。
我就这样抱着她,身体贴着,握住她发抖的手臂,一直到太阳出来。
太阳出来的时候,她就好了,她依然是那样开朗,好像喝过了轮回的孟婆汤,若有那样的汤会多好。
那天就是这样躺在床上,摸索彼此。然后沉沉地睡。
而我睡得不好,梦里还是一直有嘉伟的影子,他躺在我的面前,血从他的鬓角一直流了下来,他抓着我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对我说,不要怪缨子。他眼睛里有眼泪,那些血顺延到我的袖子、裤子、鞋子上,他的灵魂蛰伏在我的身上,我带着他一直走。
诺安喊我的名字,我才渐渐苏醒,她在我面前哭,头发毛躁成一团,她说:“你刚才怎么了?我以为你要死了,一直都醒不来,还没有了呼吸。”
我说:“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她冲到我的怀里,不停地哭。
缨子也躺在过我的怀抱里,她的眼泪不多,偶尔几次抱着我哭,却又什么都不肯说,所以我发现其实我不了解她。我一直爱她,很爱很爱她,从我第一次看见她手里的糖果,第一次的微笑。
可是现在缨子在哪儿?嘉伟在哪儿?
晚上,我们去酒吧,门很厚,诺安先去,她在那儿拉生意,给客人画画,有些老外被她骗得团团转。拿到钱,她通常会请我喝酒,那种很辣的Green…sea,我一口而尽,火辣留在味蕾只是几秒而已。她则和一些陌生人猜色子,一口口喝着芝华士,没有掺和着绿茶的那种。我喜欢看她喝酒的样子,决绝的美丽。我喜欢诺安,但是却和她不清楚界限,自从上次她说要和我在一起后就再没有说过。她是了解我的,我给不了答案。
有一天,我们碰见温健。
我是在酒吧门口遇见温健的,他被一群人打,满头是血,从红灯区一直打到酒吧门口,他们拳打脚踢,折磨他的身体,我扑上去,抓着他,拉着诺安,不停地跑。后面的人没有放过他,还是跟过来,我把诺安推走,混着温健满是血腥的拳头和那帮人厮打,温健酒醒了,我们逃脱,但是我们也是伤痕一片,诺安看到我把他扛回来,她跟着我,帮我清洗伤口,等他的面容都干净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温健,右手没有小指,只有突兀的一小块肉瘤。
温健,看见我是第二天。他睡醒,酒气熏天,我睡在旁边的沙发,我在想,我该用什么姿态和他说话。他也同样感觉到尴尬,微微起身,摸了摸头,看着我,他的口张成圆形,我知道他惊讶,我也一样。
我先开口:“你先去洗澡,厕所在那儿。”我指向左边,他没有说什么,脱掉衣服,进去。我可以看见他的手臂还有腰有很多伤口,有新也有旧的,痛楚很多年的痕迹。
他把水开得很大,但是我能听见他小声的哭泣声。他洗了很久,白色热气蔓延在整个房间里。我递给他我的衣服,继续坐在沙发上抽烟,等他说话。
“缨子好吗?”我知道这会是他的开场。他微跷起一只脚,点上烟卷。
我没有回答。
诺安来了,带来半打啤酒,温健拿了一瓶,一口喝下去,然后离开。他把门摔得重重的,诺安看了他一眼,眼睛随着他,她问我,那是谁,我笑而不答。
整个晚上,我去红灯区去找温健,我想拉他回去,他还有家可回。可是,我站在红灯区,整整一个晚上,都没有找到他。诺安说,或许他离开了。
那天晚上,记忆又一次翻滚。我开始翻找那个日记本,红色皮子,外面刻着她的名字,里面是缨子的字迹,我不敢再看。那天我要去见她,她根本不让我见,她只是要监管告诉我,她一切都好,她不见任何人。她给了我那本日记。在日记上写着一排小字“小凡,结局永远都只是结局,不是开始,而真的不一定永远都是真的。”
里面夹着一张照片,黑白的。照片上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男人个子不高,留着小平头,女人手里抱着两个孩子,那是她从我手里抢夺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谁,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他们看样子是幸福的一对,而缨子却把它捏得紧紧的,不肯放开,直到最后一刻才肯给我。
我准备翻开第一页,但是最后还是放弃,重新包好,藏在行李里,我承认我是害怕看到它。其实我还有好多疑问,但是我都不敢去问,我怕,我害怕。
诺安开始半夜来,等我都睡得很熟,然后钻进我的被子里,然后吵闹着,她握我的手,一点点地捏,偶尔很用力留下红的印子,但是我都不热烈地回应。那一秒,我甚至想把她踢下去,要她滚回她的世界。
因为那天,她告诉我,在很小的时候,她或许遇见过那个男人,就是那个被打得满头是血的人。她只是路过,那个男孩子在血肉模糊中不断问她的名字,她不答,小跑而去。
诺安不确定是温健,但是她说,她记得那个眼神,只是,他或许不记得她了。
我开始有点躲避诺安,我极力要逃避的以前原来也有她的参与,只是或许那时候我们都只是孩子,都互相不认识,但是都在N城继续着那些故事,我们都是参与者,都是拥有N城回忆的。
我带着诺安去找温健,我们一条条街道地寻找,可是没有人说见过他,直到我们又一次看到他被打,他被几个女人丢弃在地上,她们骂他瘪三。诺安叫开那些女人,她像个泼妇一样和她们对骂,然后拿出一把钱打在她们的脸上,扶着温健向我走来。
我说:“诺安,你和他认识吗?”
她说:“不知道,可能。”
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问,我们开始就熟悉规则,不追根到底。
“云娜”似乎是一场运动,很大气势,天气预报上说N城会有大雨,气温很低。温健坐在一旁,玩着手里的打火机。
我说:“温健,你还恨我吗?”
“这是我想问你的,这么多年,周凡,嘉伟还有缨子你们恨我吗?”
我们笑了,多年前,我们还是很小的时候,我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能坐在一起,我们是不同的人。可是,现在我只是希望,他能过得好一点。因为嘉伟、缨子都不在了。我还记得,我接到缨子的最后一次电话,是她在监守所打的,我听见她的背后有枪击打靶子的声音,一次又一次。她不害怕,但是我的心已经疼到极点。我知道她不会见我,但是我还是跑过去,拿着监守所的人给我的日记,隔着高高的铁丝网墙,听到一声又一声的枪响。
我没有告诉温健。可是,我告诉他另一个故事,那是主角是诺安的故事。温健问我,是真的吗?他说,他一直以为那是缨子,他从口袋里拿出那条手绢,白色的玉兰花,温健一直保留着。
我说:“她在隔壁,你找她吧!”
他说:“那是以前,你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改变。”
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条上,塞给他。他说他没有手机,但还是把它放在左边上衣的口袋。他没有再问我缨子的事情,他知道我不打算说。我想他也猜测到是不好的结果。终究他和我都是受伤的人。
Nonewsisgoodnews。
第十三章诺安
周凡不知道,诺安的身份证上的名字叫林幼微。
幼微站在冰冷的栅栏边上,是她,她看到了缨子,她手上的蝴蝶胎记。她知道报纸上那个低着头的女犯人就是她。
她们面对面坐着,缨子并不知道她是谁,她无法把这个漂亮的女子想象成那个胖胖的女孩子。她转而欣喜,她没有想到她会再看到她。
两个女生,见面只有十分钟,幼微给了她一包东西,一支口红,她知道她需要。
她们的见面,是最后一次,彼此心里都清楚,所以缨子显得并不沉默,她给幼微看了那张照片,两个孩子,还有一对男女,后面是尖尖的教堂,她告诉幼微,帮她完成最后的心愿,等她死了以后,把她和嘉伟都葬在那里,因为那是他们父母所在的地方,她要赎罪。
幼微,离开,在整个N城里去寻找,她把周凡放在一边。
她完全记得,自己是如何摆脱才能回来,原本就是为了十多年前一次诺言。她告诉那个男孩子,她会回来。因为只有他在那个时候是唯一不嘲笑她的男孩子,而缨子是她唯一的小姐妹,她把她最喜欢的刺了她名字的手绢给她,她也告诉她,她会好好保护它。
但是她的小姐妹要死了。
她也偷偷地去看周凡,她站在电视台的门口,看见他出来。他变了,变成好看的男子了,只是,脸上多是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