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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笑道,“我既然听了佩雷纳朋友的忠告,就应该坚持到底。”
“只差两分钟了。”
“佩雷纳朋友说的是三点,不是两点五十八分。因此……”
他走过大道,登上对面的山坡,后面跟着保安局长、秘书长和马泽鲁。
“也许应该趴下。”马泽鲁坚持道。
“好,我们趴下。”总监说,情绪仍然不错,“不过,如果没有发生爆炸,我就要朝自己的脑袋开一枪。我干了这样荒谬的事,没有脸活下去。”
“总监先生,会爆炸的。”马泽鲁肯定道。
“你硬是这样信任堂路易朋友吗?”
“您也同样信任,总监先生。”
他们不说话了,紧张地等待着,努力克制着心中的不安。他们按着自己的心跳,一秒一秒地计着时。时间过得真慢。
哪个地方的钟敲响了三点。
“你们瞧,你们瞧,”德斯马利翁先生冷冷笑道,“什么也没发生……谢天谢地!”他的声音都变了。
又低声抱怨道:
“真蠢啊!真蠢!好像这种事可以想当然!……”
更远的一座钟也敲响三点。接着,附近一家酒店楼顶上也响起钟声。
但第三声还没响起来,他们就听见咔嚓一响,接着是惊天动地的爆炸,一瞬间就过去了。他们只见到一团烈焰冲天而起,浓烟滚滚,巨石断墙被猛烈地抛向空中,又纷纷落下。这情景,就像一束巨大的烟火。然后,就完了。火山已经爆发了。
“快跑!”警察总监喝道,冲向前面。“快打电话,让消防队赶来灭火。”
他抓住马泽鲁的胳臂。
“我的汽车在百米开外。你跑过去,让司机送你会堂路易公馆。你如果找到堂路易,把他救出,领到这里来。”
“我要带逮捕证吗,总监先生?”
“逮捕证?你疯了!”
“可是韦贝副局长要是……”
“韦贝不会烦我们了。我负责说服他。快去。”
马泽鲁立即完成了这道使命。他是个奉公守法、忠于职守的人,要他去逮捕堂路易,他也会立即从命。但是办这趟差使,他不但更迅速,而且也格外高兴。他不得不参与追捕老板的行动,因此总是觉得难过,甚至伤心得流泪。而这一回,他是作为助手,甚至可能是作为救命恩主到他府上的,因此心情十分愉快。
下午,按照德斯马利翁先生的命令,他们停止搜索堂路易公馆,因为他看来肯定逃走了。副局长只留了三名警察看守公馆。马泽鲁在一楼一间房里找到他们。他们在轮班值夜。一问他们,都说没听见任何声响。
他独自一人上楼,穿过客厅,进了工作室。他不想让别人看见他和老板会面的情形。
一进工作室,他立即觉得心里一紧,因为,开亮电灯,一眼望去,什么也没看见。
“老板!”他叫了好几声,“老板,您在哪儿?”
没人回应。
“可是,”马泽鲁寻思道,“他打了电话,说明他只可能在这儿。”
确实,他隔得老远,就看见话筒被摘下了。他朝电话间走去,踢着了散落在地毯上的砖头石膏块。于是,他也开亮这间房的灯,发现头顶上,从天花板上垂下一条胳臂。
天花板被捅了个窟窿,可是肩膀没有过来,看不见脑袋。
马泽鲁跳上一张椅子,摸到了那只手。手是温热的,他放下心来。
“是你吗,马泽鲁?”一个声音问道,听上去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是啊,是我。您受了伤,嗯?不严重吧?”
“没受伤。只是头昏……无力……听我说……”
“我听着哩……”
“打开我桌子左边的抽屉。你会找到……”
“什么,老板?”
“一截吃剩的巧克力。”
“可是……”
“亚历山大,去吧,我饿坏了。”
堂路易吃了巧克力,过了一会儿,又说:
“我好些了。可以等了。你去厨房给我拿点面包和水来。”
确实,他的声音有精神一些了。
“我就来,老板。”
“不要直接回这儿。从弗洛朗斯·勒瓦瑟的房间上来,走那条暗道,一直到翻板活门下的那段梯子。”
他告诉马泽鲁如何转动石头,进入暗道。他原以为自己会在暗道里落个悲惨下场的。
十分钟后,马泽鲁就按老板的指示办了。他清理好洞口,抓住老板的腿,把他拖出洞外。
“唉,说实在的,老板,”他不胜怜惜地说,“您就是这样趴着的呀!您怎样这么不爱惜自己呀!是的,我在这儿看得出,您伏在地上,掏空了前面的砖石,掏了……一米多!您肚子空空,这样干真要点勇气呢!”
堂路易回到自己的卧室,吞下两三个面包,喝了不少水,然后说道:
“老伙计,真是要不小的勇气哩。真的!当你脑子里一片模糊,念头打着转转的时候——我可不是编出来的——你这时想的,就是快点死算了。尤其是缺少空气。呼吸憋闷得很。然而我还是掏,正像你所见的,我在迷迷糊糊之中,还在掏呀掏呀,好像做噩梦似的。喏,你瞧,我的指头都掏烂了,血糊糊的。只不过,我想着爆炸的事儿,就一切都顾不上了。我要通知你们,所以我还是掏呀掏呀。多么艰难的活儿!终于,我觉得前面空了。我的手伸了出去,胳臂也出去了。可是这是在哪儿呢?真是万幸,正好在电话室上头,我立即清醒了,手在墙上摸索,触到了电话线。可是,摸到电话机可不容易,就跟驯马一样,费了半个小时才成。我的胳臂够不着,用了一根细绳子,打了个活结才把话筒钓起来,送到嘴边。其实至少离嘴巴有三十厘米。我要大声叫喊,对方才听得见。
于是我声嘶力竭地叫!头一阵阵发晕!到后来,细绳子绷断了……再后来……后来,我力气耗尽了……再说,你们反正得到通知了。该你们自己想法对付了。”
他抬头望着马泽鲁,问道:
“爆炸发生了,对不对?”
似乎他相信回答只能是肯定的。
“对,老板。”
“三点整?”
“对。”
“想必德斯马利翁先生让大家都撤出来了,对吧?”
“对。”
“在最后一刻?”
“在最后一刻。”
堂路易笑着说:
“我早料到他会抵触的,不到最后一刻不会认输。你在那里熬了一刻钟,可怜的马泽鲁,心里一定极为紧张吧?因为,你肯定是一听到我的报警就认定我有道理的。”
他一边说话,一边不停地吃,似乎每吃下一口,就恢复了一分活力。
“饿肚子真叫人难受,让你变得糊里糊涂!我以后非得适应饿肚子不可。”
“无论如何,老板,您看上去不像饿了差不多四十八个钟头的人。”
“嗬!多亏我这副皮囊不错,还有些油水垫底。再过半小时,我就完全恢复了。我趁这段时间洗个澡,刮刮脸。”
梳洗完毕,他又坐到桌前,吃了一些马泽鲁为他弄的鸡蛋和冷肉,然后,站起身,说:
“现在,上路吧!”
“但是老板,用不着这么急。睡几个钟头再走。总监会等您的。”
“你疯了!玛丽—安娜·弗维尔怎么办?”
“弗维尔太太?”
“对呀。你以为我会把她和索弗朗扔在监狱里不管?一秒钟也不能耽误了,老伙计。”
马泽鲁一边寻思:老板的脑子大概还没有完全清醒,以为像魔术师那样,挥一下棍子,就能把玛丽—安娜和索弗朗解救出狱!还不行哩!他走得远了点!一边把堂路易·佩雷纳领到总监的汽车上。此刻的佩雷纳焕然一新,精神饱满,步履矫健,气色鲜朗,仿佛才从床上下来似的。
“总监先生接了我的电话警报,先是犹豫不决,到决定性的时刻,才听信了我的话,对我的自尊心,这真是个安慰。”他对马泽鲁说,“那些先生一见到我,惟恐避之不及,难道非要叫我拖住他们不可?!‘当心,诸位先生,有人从地狱打来电话,当心!三点钟,发生爆炸。——不会的!——会!——你怎么知道?——因为我知道。——证据呢?——证据?我说出来就是证据。——啊!既然你说了……’于是,三点差五分,他们撤走了。啊!我要是不谦虚……!”
他们来到絮谢大道。那里挤满了人,密密匝匝,汽车开不过去,他们只好下车。警察拦了一道绳子,不让围观者接近公馆。马泽鲁跨过绳子,带领堂路易来到对面坡上。
“老板,您在这里等着。我去报告总监。”
清晨惨淡的天空上,仍然拖曳着一团团乌云。对面,晨光熹微之中,堂路易看见了爆炸造成的破坏,比他想象的要小得多。公馆没有坍塌。只有几间房子的天花板塌落了,从洞开的窗眼里看得见尚连着的残余部分。甚至弗维尔工程师的小房子似乎也没遭多大破坏。而且,总监先生撤离时有意让电灯亮着,现在这些灯也没熄,真是怪事。花园里或者大道上堆着一些家具,周围各有士兵和警察看守。
“老板,跟我来。”马泽鲁走回堂路易身边对他说,并把他带进工程师的工作室。
有一部分地板炸坏了。左边的外墙,候见室那边的,被炸裂了。两个工人正用从附近的工地拖来的梁柱支撑天花板。不管怎么说,爆炸并没有造成破坏者预计的后果。
德斯马利翁先生在里面。昨夜守在这房里的人也都在里面。另外检察院和警察总署又来了几位要人。只有韦贝副局长刚刚离开,他不愿与冤家对头见面。
堂路易的出现引起一阵激动。总监立即迎上前来,对他说:
“先生,我们深深地感谢你。你的洞察力,怎么赞誉也不过分。你救了我们的命。
我和这些先生都要这么说,一点也不含糊。对我来说,这是第二次了。”
“总监先生,您要谢我,有一个办法十分简单。这就是允许我把任务完成。”
“完成任务?”
“对,总监先生。昨夜我的行动才是个开头。玛丽—安娜·弗维尔和加斯通·索弗朗获释,才算完成。”
德斯马利翁先生微笑道:
“哦!哦!”
“总监先生,这要求是不是有点过分?”
“要求总是可以提的。只是要求还得合理。这两个人有不有罪,可不是我一句话就可以定的。”
“当然不是由您定的。可是我如果证明他们是无辜的,您保不保护他们,就取决于您了。”
“对,只要你的证明是无可辩驳的。”
“是无可辩驳的……”
不管怎样,比起前几次,堂路易的自信给德斯马利翁先生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他说:
“我们初步作了调查。调查结果也许对你有所帮助。我们确知炸弹安放在候见厅门口,很可能放在地板下面。”
“不必讲了,总监先生。这都是些次要的细节。现在,最要紧的,是让您了解全部真相,而且,不单单是通过话语。”
总监走近堂路易。官员和警察们都围住他,急不可待地注意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尽管抓了那两个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可是离案情真相大白还是那么遥远,那么模糊。难道这一下就会真相大白了?
这时刻十分庄严,大家都屏息静气,等待堂路易说出真相。他对爆炸所作的预报,使大家认为他每言必中。这些多亏他才幸免于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