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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行成问道,脸上挂着不安。
“没,没什么。”静奈摇摇头。
“还有没有其他在意的地方?无论什么都可以,请不要顾虑,直说无妨。没有专业知识和先入为主观念的客人的意见对于我们而言相当具有参考价值。”行成还是满腔热情地问道。
静奈放下茶杯,扫视了下周围,说:
“那么,还有一个地方。”
“是什么?”行成身体微微前倾。
“里面的餐位。刚刚就有些在意。”
“里面?”
店的里面有块独立的空间,放着四张桌子。那儿坐着的顾客通常都是情侣。
“只有那个地方的光亮不太一样。”静奈说。
行成点点头。
“那儿是为了想要和重要的人安心地用餐的客人准备的,嘛,基本上都是情侣。”说着,行成望着静奈,“有什么不妥吗?”
“这个考量不错,但我觉得灯光的角度不太好。”
“角度?”感到意外的行成再次看向里面。
“基本上里面的光线都很昏暗,然后从一个方向投来强光,在脸上呈现出阴影。这样的话,人的容颜看上去不太赏心悦目。”
“诶,这样?”
“就譬如在黑暗中用手电筒从下面照人的脸,会觉得相当恐怖吧。夸张来说,就是这回事。”
“原来如此。我从来没想到过。但是,自己并不清楚自己在他人眼中的样子吧。”
“通过留心其他顾客的脸,然后自我代入想象。女性通常都会这样代入想象自己在别人眼中的样子。”
行成佩服地点点头。
“对于男性而言,这点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也会参考这点的。谢谢。”行成又在记事本上记了几笔,再次看了看里面的座位,“新店会考虑到这些,其他店的光线问题也重新修改一下比较好。”
“新店?”
“事实上,会在麻布十番开家新店。我一直在头痛怎么布置这家店呢。想听听高峰小姐的意见。这店从开业准备到经营都有我一手负责。”
和功一的调查一样,静奈边想边点了点头。
“这样啊,好厉害呢。”
“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想要做出和其他店不一样的特色。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想要做出怎样的店呢?”
静奈问着。仿佛就等着这个提问似的,行成眼睛顿时发亮。
“一言以蔽之,可以让客人愉快谈话的店。要我来说,现在的’户神亭‘做得太过了。正因为这样,欠缺可以轻松谈话的氛围。且不说嘈杂,用餐时的聊天是必不可缺的。虽然是不是可以聊得尽兴因人而异,但我觉得也会受到店内的设计、店员的服务态度的影响。”
看着露出皓齿粲然一笑的行成,静奈想:这人是不是不曾撩起过人类内心潜在的恶。她的内心涌出了想让他尝尝苦头,想让他知道人性本恶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她羡慕他的那份天真无邪。
“事实上,”这样说着的行成表情如同想出新的恶作剧的小学生。“我有可以让人眼睛一亮的菜单。”
“是什么?”
“就是”他压低了声音,“牛肉丁盖浇饭。”
“诶?”静奈瞪大了双眼,“秘密武器是牛肉丁盖浇饭?”
行成重重地点点头。
“当然,不止这些。有套餐,吃完鱼或者肉之后,再上牛肉丁盖浇饭。前菜都是为增添牛肉丁盖浇饭的美味。”
“听起来不错。但是不会太多吗?”
“为了配合女性的胃口,所有料理的量都有必要调整一下。”
“看来对牛肉丁盖浇饭挺有自信的呢。”
行成使劲点了点头,胸口轻微地翕张着。
“我家的店变成今天的规模也是多亏了牛肉丁盖浇饭。它引起了顾客纷至沓来。”
“早知道,刚刚应该点牛肉丁盖浇饭的呢。”
他笑着摇摇头。
“很可惜,这家店里的牛肉丁盖浇饭不是原来的味道。父亲在新店开张前令负责人开创独特风味的牛肉丁盖浇饭,没有传授他们原来的食谱。也就是说,’户神亭‘的牛肉丁盖浇饭口味也不尽相同。”
“那么,这家新店也是新口味?”
“不,这家店回到原来的口味。”行成斩钉截铁地说,“回到起点,再现最初的’户神亭‘。前阵子,我终于说服了父亲。”
“从父亲那得到食谱了吗?”
“嗯。再现原味也相当辛苦。对了,下次要开个牛肉丁盖浇饭试吃会。乐意的话,你可以参加吗?想让你试吃一下。”
“我?可以吗?”
“拜托了。比起专业美食家,听取你的意见更有参考价值。不,是我想要作为参考。”
看着热情游说着的行成,静奈由衷笑了,这下确定了和他再次见面的机会。牛肉丁盖浇饭的试吃会也不赖。找功一商量一下,肯定会想出兼顾内行、外行的意见。刚刚和行成提到的常客的存在感太强会给初次光顾的客人带来不舒服感这意见也是功一教她的。
“啊,已经这么晚了。”看着手表,行成说,“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之后你还有什么预定吗?”
“没有。”
静奈暗暗期待着行成的邀约。
“这样啊,太好了。”
但是,行成全然没有要邀请的意思。没法子,静奈只好背起包。
“那个,买单……”
“不需要了。”行成伸出右手制止了,“今晚是我拜托你来的,所以请让我请客吧。”
“但是……”
“听到了宝贵的意见,足够了。请不要放在心上。”
轻描淡写的口吻里含着拜托的口吻。静奈想:看来并不是个油腔滑调的公子哥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着她低头致谢。
起身站了起来,行成也随后站了起来,看样子要想要目送。
柜台上的餐位还有客人的身影,觥筹交错,大快朵颐。
“也许你说得对。”走出店,等着电梯的时候,行成如是说,“常客太过招摇决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又不能不重视常客。两难的问题啊。”
“请别太在意了。”
“不,好不容易可以负责一家店,不想太草率。”
行成说的当口,电梯门开了。身着灰色西装的白发男子走了出来,他看到行成,停下了脚步。
“爸爸,你今晚不是应该去横滨吗?”
听到行成的话,静奈吃惊地凝视着对方。这个人竟是户神政行。
“改变主意了。你才是,在这里干什么?”说着,户神政行瞥了一眼静奈。
“听取这位的意见。之前不是说过嘛。在红酒聚会上碰到的女性就是这位小姐。”
“啊,原来如此。”户神政行点点头,“特地让你前来,实在不好意思——那么,是什么意见?”
“下次慢慢说给你听,很有参考价值。”
“这样啊,太好了。”户神政行对静奈笑了笑,笑容中饱含包容力。
“那么,我先走了。”
“我送你到下面吧。”行成说。
“送到这就可以了。谢谢你的款待。”静奈走进了电梯。
出了大楼,没走几步,手机就响了。
“对面的行车道。”泰辅说道。环视后,她看到一辆蓝色的轻便客货车停在那儿,车内有他的身影。
穿过马路,静奈坐上副驾驶位置。“户神亭”所在的大楼位于右斜前方。
“如何?”泰辅问。
“还不错。应该没有留下坏印象。”
“这样看来,用餐后你们俩没有约会。哥哥还让我尾随呢,变装道具都带了,看来白拿了。”
静奈沉下了脸。
“他挺耿直的。看来要想进展顺利的话不得不由我主动出击了。”
泰辅贼贼地笑着:“的确如此。”
“不过已经约好下次再见了,别担心。”
“这样就较保险了”正要发动引擎的泰辅忽然停下了动作,“喂,那家伙出来了。”
行成正从大楼中走出,户神政行紧随其后,大概事情都办完了。两人乘上出租车,驶向远方。
“就是有这样的父子啊,我们才能成功骗钱。”目送着出租车远去的静奈说着,望向邻座的泰辅。
不知为何,他表情僵硬地凝视着出租车离去的方向,连眨眼也忘记了。静奈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凝重的表情。
“那家伙,后面出来的那男人是户神行成的父亲?”泰辅呼吸急促地问。
“嗯,怎么了?”
“是那家伙”泰辅喃喃自语道。
“诶?”
“那晚……父母被杀的那晚,从后门出来的那个男人……刚刚那男人就是当时的那个男人。”
听完泰辅的话,功一意识到自己的脸颊僵硬了。
“没搞错吧。可以百分百确定吗?”望着弟弟,功一再三确认着。
“不能打保票……但是,很像。应该是那个男人。”
“应该,这样是不行的。”
“虽然这么说,但没法确认……只能说很像。”
泰辅坐在床上,紧握双手。眼神中充满了拼命想要传达这种心情的光芒。
功一的思绪飞回了14年前。父母遇害后,受惊过度的泰辅一言不发,冷不防的,他开口了。这个声音至今还在功一耳畔萦绕。
“哥哥,我看到了。杀死爸爸他们的那个家伙,我看到了。”
泰辅现在的眼神和那个时候一模一样,定是后悔和遗憾的心情再次在心中复苏了吧。
功一转向静奈,她靠着床坐在地板上。本来应该听她叙述今晚的进展情况。但是在这之前,脸色全变的泰辅说了“看到那个时候的男人了”这句话。
功一起身打开壁橱,拖曳出一只纸箱,打开盖子,里面装着厚厚的文件。
那些全部都是父母遇害事件的相关资料。或者说,几乎都是新闻资料,从中可以大概猜出是小孩子收集的资料。
功一翻到某个新闻报道的版面,递到静奈面前。
“静,好好看这副肖像。户神政行长这样吗?”
这篇报道中刊登了以泰辅的描述为基础所画的肖像。
静奈端详了片刻,陷入了沉思。
“这么说,的确有些像……但是,不至于一模一样。”
泰辅在一旁窥视着肖像,尴尬地挠挠脑袋。
“那个时候惊慌失措的,而且也是第一次描述,没有很好说明。事实上想要画出的是那张脸,户神政行那张脸。”
功一合上文件,重新坐在椅子上。
“都已经过这么久了。你的记忆会不会有些许模糊了?”
“不可能的,相信我。我懊悔得不得了。没有好好看清那张脸,所以什么都做不到。这张脸,我死也不会忘记。想要也忘不了,这张脸每天都浮现在脑海中,出现在梦中。所以,不可能会记忆模糊,绝对不会。”
盯着述说着的弟弟的双眼,功一意识到质疑泰辅对他来说太可怜了。对于当时年幼的泰辅来说,目击到杀害父母的犯人是多么大的心理负担啊,一想到这,他就觉得胸口抽痛。
功一双手交叠在胸前。
“就算这样,仅仅长得相似,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不认为这是偶然。我们家是开洋食屋。户神也是经营洋食屋的。说不定出于工作需要和我们父母有什么联系呢?”
功一点点头,泰辅说的的确在理。
“我会试着调查的……”
“怎么调查?”静奈问。
“现在开始考虑考虑。总之,这件事交给我。有什么发现会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