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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连吃三天不同口味的泡面之后,温乐源又开始怀念温乐沣糟糕却不算太糟的手艺了。
“我讨厌泡面……我讨厌泡面,我讨厌泡面!我要吃面条!我要吃米饭!我要吃红烧肉!我要吃蘑菇汤!我要吃水煮鱼!我要吃火锅!……”
温乐源壮硕的身子骨,在房间地板上打滚。
胡果端着热气腾腾的泡面,悲痛地思忖着口袋里还剩下五十块钱,不知道温乐源这德性,是不是在暗示自己“做”点什么,更算不出来万一要“做”完的话,不知还能剩几分……还剩一个星期才到月底啊!要是现在就花完了,怎么和老爹老娘交代?
“行了,别打滚了。”温乐沣也对泡面的味道相当腻味了,放下自己的碗,叹气道,“我们出去改善伙食,不然再这么下去没准会饿死。小胡,别吃那个了,我们一起出去吃。”
出去吃= 说不定就要用他的钱= 这一个星期就喝西北风去吧……
胡果死命摇头:“不不不不!我喜欢泡面,你们两个出去吃吧!那我就连你们那两碗也全吃掉就好。”
温乐沣想了一下:“你没问题吗?”
“啊?”
“你一个人不是会害怕吗?”
想起那双眼睛,胡果又感到一阵冷飕飕的惧意。但是在温氏兄弟房间待了这几天,除了上课的时间之外都跟着他俩─连工作都跟去,再也没有感觉到那双眼睛,他的心渐渐放了下来。
也许她已经升天了,说不定没事了呐……他有些侥幸地这么想。
“啊……只不过是吃饭的时间嘛,没关系,没关系!你们去吃吧!我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就好!唉,我那房间里连个电视都没有,只有一台电脑……”
“有电脑才叫不错吧。”温乐源不满地说。
温乐沣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出去了。你一个人当心点,我们会尽快回来的。”
“好。”
温乐源和温乐沣的脚步声在楼梯处消失,房间里忽然变得很静,只有电视机喧哗的闹声。
虽然刚才说得很好听,但是胡果心里并不是非常有底的,现在忽然一静下来,刚才的豪气忽然缩成了鸡蛋点大,脊背上又凉了。
有点……后悔。他把电视机声音放得很大,哭丧着脸心想,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判定她不会来了呢?说不定她就在窗外的某个地方悄悄窥视着咧!等他们一走,就猛扑上来把他吃掉─啊啊啊啊啊啊!
可是现在又不能去追上他俩说:“我害怕,哈哈哈哈,拜托你们带我去吧,哈哈哈哈。”本来就对他有许多不满的温乐源,肯定会狠狠嘲笑他到死为止。
越想心里越害怕,碗里的泡面也吃不下去了,随手往地板上一放,把房间里所有看得到的灯都打开,自己蜷成一个蛋,蹲踞在几乎贴上电视机屏幕的位置上,让电视机的声音,给自己造成房间里活人很多的错觉。
电视里又在播放新闻。
“本市发生了多起杀人案件,根据办案人员介绍,这些受害者的身分、性别、体貌特征等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死者全部死于个人独处的情况下,一起在被害者的办公室,另外两起在家中,以及……”
独自一个人看这种消息还真是让人发寒,胡果抓着遥控器就打算换台─如果不是播音员及时地念出下面一句的话,他说不定就会错过去了。
“但这一连串的受害者,都是在救助重伤少女事件中,见义勇为的乘客,警方怀疑是连环杀手所为,只是杀人动机并不明了……”
胡果的头嗡地一下就大了。
是她吗?她果然开始行动了!
背后没来由地又开始发冷,他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真的本能地感觉到了什么,似乎那双眼睛又出现了,他身体蜷缩在一起的部分汗出如浆,湿湿粘粘的很不舒服,但是他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稍微一偏移,视线就看到某种恐怖的场景。
如果现在出现像《僵尸杀人夜》里那样的镜头的话,他一定会当场心脏破裂死亡!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已经蹲了十几个小时一样,可温乐源和温乐沣兄弟还没有回来。他的四肢完全没有移动,现在已经全部僵硬掉了,关节处隐隐作痛,提醒他再这种体位下去,怎么也弄他个半身不遂吧。
他多想活动一下啊……但是不敢动。
稍微活动一下……还是不敢。
动一下下就好……可说不定会被不知在哪里窥视的女鬼发现……
关节痛死了……血流不畅……脖子好像有点扭到了……
还有一直拿着遥控器没动过的手指……
想动……不能动……
想动……
忽地,一声不知名的野兽怒吼穿入胡果的耳朵和心脏,他凄厉地惨叫一声,扔了遥控器连滚带爬地一路逃出房间去,连门也忘了关。
电视里,一头狮子骄傲地抖了抖毛,脑袋顶上打出一行字─“雄狮牌电蚊香,蚊子死光光”。
胡果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儿去,要到哪儿才能逃出那目光注视的范围,但他至少知道一点,就是他不能一个人待在那里,否则一定会疯掉。
他闷着头就往楼下冲,在即将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却蓦地发现那里站着一个背对着自己,长长的黑发有如瀑布一般的黑裙女子。他紧急刹车想要避开,之前的冲力却无法化解,噗地一下就冲了下去。
冲了下去?没有受到阻碍?他猛回头,那女子─依然是个背影。
冯……
“我的妈呀!”在一声惨烈的叫声后,他终于倒地,昏厥过去。
“这小子果然胆子很小。”早就候在楼道口的西瓜皮头小男孩抱着胳膊,用脚丫子戳戳胡果的脑袋。
“我什么也没干……”冯小姐缓慢地说。
“我知道你什么也没干。”就是因为你什么也没干,他才能幸运地昏过去,你要是干了什么的话,他现在八成已经断气了。
“不过目的达到了……”冯小姐走下那最后一级台阶,道。
“这算什么达到啊?”
“他没出去就算……”
温家兄弟出门前悄悄嘱咐他们,他们在公寓外下了“网”,只要胡果不踏出这公寓,就没有问题。
但是他们不想把这一点告诉那个胆小的家伙,否则以后他会没完没了地免费来找他们办事的。所以拜托他们两个守在这楼梯处,必要的时候吓一吓这小子,只要他不出去就行。
反正的确是没让他出去……西瓜皮头的小男孩不吭气儿了。
“那现在怎么办?让他这么一直躺着吗?”
“我们得把他送回房间去……”
“噢。”
西瓜皮头的小男孩拎起胡果的一只脚,努力往楼上拖。
“嘿,真重!这小子……冯小姐,你就不能帮下忙吗?”
冯小姐微微一摊手:“我的手没办法抓东西……”
她是个只有背面而没有正面的女鬼,胳膊和手不能前后弯折。
“借口!”小男孩愤然道,“我知道你有正面!那天晚上你在楼顶把脑袋拿下来梳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别以为我除了妻子和孩子之外,什么也不知道!”
“我没有把脑袋拿下来梳过头。”冯小姐平静地说。
“怎么会?我还看见你穿着超短裙……”
“我自从死了以后就一直穿着这一身,从来没有变过……”冯小姐说。
小男孩愣了。
“爸爸……”公寓大门上露出一个十一、二岁小孩的头颅,然后是细长的脖子和一具细瘦的小躯体。那是一个小孩的鬼魂,正从门板中努力钻进来。
“昕昕?”西瓜皮头小男孩在看到那个钻进来的小孩瞬间骤然变得高壮,竟化作一副中年男子的样貌,“怎么了?”
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直维持儿童的模样,只有在面对妻子、儿子的时候才会恢复原状。
小孩向他跑过去,中年男子扔下胡果的腿,抱起儿子。
“外面有个很恐怖的姐姐说,要找住在201房间的哥哥。”他指着门外说。
这小孩是小男孩……不,应该称之为宋先生─的儿子,宋昕。他在十二岁时由于母亲恨铁不成钢而被失手打死,现在寄居在公寓外的法国梧桐上,和父亲一起等待由于内疚,而反覆地自我惩罚的母亲。
当然,他们一家三口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恐怖?”按理说宋昕死了很多年,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鬼怪,应该不会再觉得某人恐怖了……难道说……
宋先生放下儿子,对冯小姐道:“我出去看看,你和昕昕把胡果抬回房间去。”
“可是我……”
冯小姐还想分辩什么,小宋昕却一言不发地弯腰,夹起胡果的两条腿,匡匡匡匡将他头朝下就拖上楼去了,胡果的脑袋在小孩身后的楼梯上叮铃匡啷上下猛撞,就像一颗弹簧球。
“你儿子劲儿很大……”冯小姐说。
“是啊……”宋先生有几分惭愧地回答。
由于不清楚那个“很恐怖的姐姐”有多少恶意,宋先生决定不走出公寓范围,只是打开了门,打算站在门口和她对话。
等看到她之后他才发现,小宋昕说得的确没有错。
那是一个脚蹬厚底松糕凉鞋,穿着窄窄短裙,上身只有一件清凉的吊带小背心的年轻女孩。
温家兄弟设“网”的范围,是以门口那两棵法国梧桐为限,所以她所站的地方,是法国梧桐之外的那条小巷子,从公寓门口看来,她透明的身躯与身后黑暗的小巷,以及巷外的霓虹灯,结合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当然只有这一点是不足为惧的,可问题是她的头。
她没有了天灵盖,一头彩色的头发只有下半部分,应该是头顶盖的地方,有白色的脑裸露着,大量的血呼呼地往外冒,鲜血的小河爬下她的额头、细巧的鼻子和嘴唇、脖子、胸、肩……一直流到地面而消失。
她的手里拿着她缺失的那片头盖骨,上面还带着一蓬彩色的发。
看到这种景象,宋先生心里也忍不住凉了一下。
“你们……在这里干了什么?为什么我进不去?”那女孩用平板而呆滞的声音问。
当她说话的时候,血液就滴入了她的口中,将牙齿也染得血红。一张一合之间,真可算得上是真正可怕的“血盆大口”。
她浑身散发出一股股森冷的气息,穿过夏夜的风冰冷地扎入人的心房,没有躯体的宋先生和冯小姐,本应感觉不到凉风才对,可是他们居然也有寒冷的感觉,如果现在他们有身体的话,或许连头发也竖起来了。
“呃……”宋先生忍住想后退的欲望,道:“这其实是我们这里管理员的两个孙子干的,我们也不清楚……要不你等他们回来再说?”
女孩冷笑了两声─她到底是不是冷笑宋先生也弄不清楚,但她笑声中那种阴冷的恐怖感,让他脖子后面也有点凉凉的。
“201房间的那个人不会走吧……”
“我想不会。”至少他醒过来之前不会走。
“那好……我就等着他们回来……”
她一转身,身形唰地就消失了。
宋先生抹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关门,紧张地回头对冯小姐道:“怪不得小胡要着慌,连我也忍不住……要不要打赌?她身上有杀气,绝对是杀过人的!而且不止一、两条人命!”
“赌一条胳膊……”冯小姐缓慢地说。
“那算了。”
等温家兄弟回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