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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_东野圭吾-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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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是梅村老师提问。内容大体上是今后打算怎么办?不大明白他的意思,反问了几次才知道了他们的真实意思:他们关心直贵今后是不是继续上学。身边没有亲人,是不是要退学去工作。如果打工的话,这个学校没有学时制度,要想得到毕业证书只能转学。总之,像以前那样继续上学的话比较困难。
    虽然是关心他的口气,但直贵听出了别的意思,特别是校长,好像希望他离开这所学校。也许是担心这事儿传出去有损学校的名声,或是作为学校应该怎样对待杀人犯弟弟的问题不好处理。
    “我不会退学的。”直贵坚定地说道,“不管怎样,也要从这个学校毕业,哥哥好不容易才让我读到现在。”
    哥哥,听到这个词,教师们显现出微妙的反应。年级主任和校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快的事情一样把目光转到一边。梅村老师凝视着直贵点了点头。
    “武岛要是这么想就太好了,学费的事儿我去跟管总务的人说说看。不过问题是今后怎么生活呀?”
    “我想办法。放学以后去打工也行。”说到这儿,直贵看了一下校长,“除了暑假和寒假,不能打工……是吗?”
    “不,那只是个原则。有特殊情况的话可以特别许可嘛。”校长面无表情像是没办法似的说道。
    梅村老师又问了个问题:是否继续升学?
    “现在这样的情况,可不是准备升学考试的状态……”梅村老师的声音越来越低。
    “大学就放弃了。”直贵清楚地说,也有彻底打消自己幻想的意思。“先放弃,高中毕业后参加工作,然后再考虑。”
    三位老师都点着头。
    不久后的一天,直贵从学校回来,正在煮方便面的时候,负责管理公寓的房地产公司的人来了。那是个鼻子底下留着胡子的胖男人。说的事儿对于直贵来讲过于突然:请问打算什么时候从公寓搬出去?
    “什么时候搬出去?那还没有确定呢。”
    直贵感到困惑,这样答道。那人却显出更加困惑的表情。
    “哎?不过,要搬走吧?”
    “不,没考虑过。为什么要我搬走呢?”
    “为什么?你哥哥不是出了那样的事吗?”
    直贵无言以对。一说到刚志的事儿他就没法说了,他不说话,心里想着,哥哥犯罪的话,弟弟就必须从公寓里搬走吗?
    “首先是房费,交不了吧?到现在,有三个月没交了。我们也不是不通人情,你还是学生,一下子交清也难,先把房子还给我们吧。”房地产公司的人口气很温柔,可话里藏着话。
    “我交,我交房钱,包括欠你们的。我去打工挣。”
    听了直贵的话,房地产公司的人像是有些烦。
    “说起来简单,真交得起?积攒了这么多。”
    说着,展开了账单。直贵看了上面的数字,心里冷了下来。
    “我告诉你,这可是扣除押金的金额。这么多钱,一下子准备不出来吧?”
    直贵只有低下头来。
    “虽然这么说,可是我要从这里出去没有能去的地方啊!”
    “没有亲戚什么的?你父母没有兄弟姐妹?”
    “没有,别的有来往的亲戚也没有。”
    “嗯。是啊。就是有来往的,没准也都躲开了。”房地产公司的人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嘟囔着。“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交不起房钱的人始终住在这里啊!我们也是接受房东的委托管理的,如果有意见最好跟房东说。刚才我也说过,如果你搬走的话,欠的钱也许可以求人家闭闭眼。而且,你一个人住也大了些吧,今后就你一个人了,稍微小一点的地方不更好些吗,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介绍。”
    把要说的话说完,又说了一句再联系,房地产公司的人走了。直贵还坐在原地,壶里的水开着。听到了声音,但不想动。
    今后就你一个人了……
    觉得没说错。并不是此时刚察觉到,明白是明白,可一直不愿去想这事儿。
    今后就自己一个人了,刚志不会回来了。也许早晚会回来,那是好几年之后,不,也许好几十年之后。
    直贵环顾了一下四周,旧的冰箱,满是油腻的煤气灶,老式的电饭煲,捡来的放漫画杂志的书架,褪色的顶棚,已经变成褐色的榻榻米,四处脱落的墙纸,这一切都是和哥哥共同所有的。
    没准那个房地产公司的人说的对。
    一个人住有些大了,而且过于痛苦。
    

(4)

    直贵见到哥哥,是在事件过后第十天的时候。警察来了通知,说是刚志相见弟弟。直贵没想到还可以见到被捕的哥哥,相当吃惊。
    到了警察署,被引导到讯问室。直贵感到有些意外,原以为是在电视里经常看到的四周是玻璃的房间里会面。
    狭窄的长方形房间中央放着桌子,刚志和警察坐在两侧。刚志的脸颊消瘦,下巴有些尖。才十天工夫,本来晒得棕黑的脸变成了灰色。眉毛下边现出深色的阴影,深藏在那里面的眼睛瞧着地上。虽然察觉出直贵进来,却总不抬头看弟弟一眼。
    留着寸头、看上去过了四十岁的警察,让直贵坐到椅子上。他坐下来,看着低着头的刚志。哥哥还是不动。
    “喂!怎么啦?”警察说,“弟弟特意来看你了。”
    刚志还是沉默着。像是失去了说话的时机。
    “哥哥!”直贵叫他。
    刚志的身体抽搐了一下。与其说听到叫他,不如说是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身体条件反射般的反应。他稍微抬了一点头,看了一眼弟弟。刚对上目光,马上又把视线返回到地面。
    “直贵……”刚志的声音嘶哑着,接着说,“对不住了。”
    绝望感又一次冲击着直贵的胸膛。让他重新认识到这一切是噩梦而是现实。这十天里,他拼命努力接受这一现实。不过,心里什么地方还是期待着“哪儿搞错了”。此时直贵心里,像是已经堆积得不大牢固的积木,最后的一根支柱哗啦倒了下来。
    “为什么呀?”直贵像是硬挤出的声音,“为什么要那样呢……”
    刚志没有回答。放在桌上的左手在轻微地颤抖。指甲是黑色的。
    “弟弟问你为什么呢。”警察低声跟刚志说道。
    刚志叹了口气,用手揉搓着脸。用力闭上眼睛,然后又深深叹了口气。
    “我干了什么!我,干了些什么!”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下子把头垂了下去。肩膀抽动着,发出呻吟声,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脚上。
    直贵有很多事想问哥哥,也想责怪他。可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待在他身旁。哥哥的悔恨和悲伤就像是心灵感应一样传递给了他。
    到了直贵该离开的时间,他搜寻着要向哥哥说的话,他想应该有些话只有自己才能说出来。
    “哥哥”,站在门前,他说,“注意身体!”
    刚志抬起头,吃惊一般睁大眼睛,像是察觉到在没有遮拦的空间里会面,这是最后一次了。
    一看到哥哥的脸,直贵的感情剧烈波动起来,积压在心里的东西猛地刺激着他的泪腺。不想在这样的地方哭出来,他喊道:
    “哥哥是傻瓜!干了那么傻的事儿!”
    看到弟弟像是要打哥哥,警察赶紧站到直贵面前。他像是理解直贵的情绪,沉默着朝他点了点头。直贵低下头,咬紧牙齿。他想,你们不会理解,不知道我们的心情啊!
    别的警察过来了,送他到警察署门口。那个警察边走边说,劝过刚志好几次,见一下弟弟,可他就是不答应。这次他下决心见面,大概是因为明天要被转到拘留所去的缘故。
    出了警察署,直贵没有直接去车站,在街上毫无目标地走着。说实话,他也不愿意回到公寓去。因为如果回去,必须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哪个问题都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而且谁都不会帮他解决。
    走着走着,突然想起刚志作案的那户人家应该就在这附近,究竟在哪儿呢?他只记得绪方商店这个名字。
    便利店外边有个公用电话亭,旁边放着电话簿。他找绪方商店,很快就找到了,记下了地址走进便利店,从地图上确认了位置,就在附近。
    他把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了起来。想看一下那个家和不想看的念头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心里动摇着,脚却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转过街角,到了可以看见那栋房子的街道上,两条腿像是突然被捆住一样不动了。一定就是那家,他确信。虽然是平房可又是豪宅,广阔的庭院,对面是停车场——所有的都合乎条件。
    他慢慢地迈出脚,感觉到心跳加快,盯着那紧紧关闭着的西式院门走过去。
    忽然想起来,应该有受害者的葬礼。听说杀人事件因为司法解剖葬礼比通常情况下举行得要晚些,那也举办过了吧?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参加呢?需要替刚志来谢罪吗?当然可能会被赶出来,即便那样也应该来吧?
    直贵意识到,到现在为止几乎没考虑过受害者的事儿。受到刚志这件事情的打击,想到的都是将来自己怎么办;感叹发生了这事以后,自己是多么不幸。
    在这个事件中,最不幸的是被刚志杀死的老人,这是当然的。但他没考虑过这样当然的事情。不能说老了,被杀死就不算不幸的事。她还有剩余的人生,有这样的豪宅,应该不用为钱操心,舒舒服服地生活。大概有孙子吧,看着孙子成长,晚年生活一定充满乐趣。而刚志夺走了她的一切。
    大概现在还不吃,直贵想到。刚志进了监狱,只能自己去道歉。去跟人家磕头认错,哪怕是被骂、被赶出来,也要诚心地道歉。这样表达我们的心情,哪怕一点点也好,大概能缓和亲属对犯人的憎恨。那样的话,也许刚志的罪也会减轻一点。
    直贵走进绪方家门口,嘴里干渴得厉害。脑子里想着顺序,首先按门铃,说是武岛刚志的弟弟。对方可能会拒绝开门,会说让他走开,那样的话,应该恳求人家让自己进去,哪怕就说一句话也好,想向他们道歉。要不断地恳求。
    快到门口了,他深深地吸了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瘦瘦的中年男人,身穿衬衣打着领带,外面穿着藏蓝色的开襟毛衣。男人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从门里往外走。
    肯定是去世的的老太太的儿子和孙女。
    直贵没想到会这样。父女俩笑着。但是那种笑容像是因意外灾害失去亲人的人特有的,包含着悲伤的笑容。那种氛围的强烈程度超出了直贵的预想。
    停下!他想着,可是腿还在走。觉得那父女俩朝他瞥了一眼,但他没正面看他们,父女俩也没特别注意他,沿着马路走了。
    直贵与他们两人擦身而过,走过了绪方家的大门。
    我跑掉了,像是逃兵一样——他怨恨着自己继续走着。


(5)

    叉车运来装有货物的托架,司机将那些东西放到直贵他们身旁,说了一句:拜托!掉头走了。说法不客气,不过还算说了一句,多数场合是什么也不说,放下就走。大概是觉得,那是你们的工作,干吗要我说好听的呢?
    立野窥视着木质托架中的物品。
    “什么东西?”直贵问道。
    “这是水泵吧,使用柴油机的。”立野吧眼镜稍微挪开一些说道。直贵戴着的是防止危险物损坏眼睛的防护眼镜,立野的眼镜有度数,老花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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