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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上面罩一件深色的短大衣,打扮得非常摩登。
那黑牌汽车在青蒲路二十七号停祝赵伯雄叫朱福庆让汽车向西继续进行,并不一同停留,
不过速率却特别慢。一会儿,汽车驶过了两三条支路,赵伯雄又吩咐回过来,停在青蒲路三
十一号的门前。这时雨下得很大,那黑牌汽车已开去了。赵伯雄却冒雨下车,悄悄地走到二
十七号门外去。朱福庆瞧见他并不曾进去,却站在短墙外面,向里面张望。
这张望的时间延长到一刻钟光景,朱福庆始终坐在汽车里等候,有些儿觉得不耐。
他忽见赵伯雄从二十七号的短墙边向西退避,先在隔壁的空地那边躲一躲;随即又回到
短墙边去,向屋子里张望了一下,接着就奔向停着的汽车去。
当赵伯雄在空地上躲避的时候,朱福庆在汽车中瞧见有一个身材短小穿雨衣的男子,从
二十七号里出来,向东面大同路那里面转角走去。赵伯雄赶回进了汽车,马上叫朱福庆开车,
驶过了二十七号,到大同路转弯向北,意思要追踪前面一辆汽车。朱福庆才知道那个穿雨衣
的人,本来也是有汽车停在大同路上的,不过经过了赵伯雄重新回到短墙外面去瞧一瞧,时
间上已略略有些耽搁。故而朱福庆的汽车驶进大同路时,那个穿雨衣人所坐的汽车驶得已相
当远。朱福庆虽开足速率,驶过了两条支路,但因着前面汽车的速率同样加快,不但没有追
上,连前面那辆汽车的颜色都辨别不清。在驶进第三条支路口时,因着等候支路上的汽车驶
过,又停顿了一下,等到再开车前进,前面那辆汽车已不见影踪。赵伯雄仍叫朱福庆拼命追
赶,可是到底没有结果。于是又驶过了几条马路,只得停止追赶。
汽车重新退回到青浦路,照样停在三十一号门前。赵伯雄又一度下车,依旧悄悄地走到
二十七号屋里去。朱福庆以为这一次又有相当时间的耽搁,正打算摸出纸烟来苏散一下。不
料砰的一声,连他的纸烟都没有烧着。他忽见赵伯雄仓皇地奔回汽车去。朱福庆不知道是赵
伯雄开枪打人,还是有人开枪打赵伯雄。他当然也不便查问。不过赵伯雄上车以后,拿了两
张十元的法币,塞在朱福庆的手里,此外没有一句说话,只叫他开回亚东旅馆去。
报告到这里为止,霍桑和倪金寿看过以后,当然大家都很重视。倪金寿的意思还嫌不很
清楚。
他建议说:“这是间接的,不够清楚。我想叫虎林去把那个司机朱福庆找到,直接地问
一问。”
霍桑却表示异议。“这仍旧是间接的,最直接的,还是见见这位赵先生。”
倪金寿本来已伸手向书桌旁边要想按电铃,这时又缩住了。他皱着眉峰说:“当然,无
论如何,这家伙总是案中最重要的角色。不过你用什么方法去见他?你可打算向厅长去要人?”
霍桑摇头道:“不,我不打算这样。厅长虽给过我口头保证,如果必要,他可以把赵伯
雄交给我。不过这一着也许要给厅长相当的麻烦。如果没有‘必要’,我也不想麻烦他。”
倪金寿问道:“你打算怎样去找他?”
霍桑道:“方法未始没有,不过时间上也许不能怎样迅速。好在眼前案子的复杂情形已
全部揭露,结束的迟早,已不成多大问题。”
我不禁插口问道:“你已全部明白了吗?我倒还有些儿隔膜。你能不能——”这时书桌
上的电话铃声阻断了我的问话,倪金寿早已将听筒拿了起来。他的耳朵一接触听筒,脸色立
即紧张起来。
他断续地说:“荷生?……我是倪探长。……什么样子?……唔……冷……黄河路。
三十号?……丰泰烟纸店里?……好,好,我们马上就到。“
霍桑不等倪金寿报告,便紧张地说:“这是关于赵伯雄的消息吗?”
倪金寿道:“是的。荷生说那人个子高大,穿一身深灰条纹的西装,方阔的下颏,棱角
的眼睛,的确是赵伯雄无疑。荷生跟随他走了不少路,现在已跟到了一个地点。”
“可是在黄河路三十号,丰泰烟纸店里?”
“正是,荷生就在那店,附近等我们。”
“那么,我们不能耽搁。马上就走。”
我们三个人离开警厅的时候,时间已是下午五点半钟。淡淡的阳光已渐渐儿向西,有好
几个卖报童子,都在高着喉咙乱喊:“交际花吃手枪”,“舞国皇后到阴间”一类俏皮的名
目。我随手买了一张,方才上车。汽车进行时,我急忙把报纸翻开,找寻关于王丽兰的这一
节新闻。那“舞后被暗杀”的标题字模虽很大,但新闻的内容却简单得很。
内中只记载王丽兰在半夜后被人刺死,不但嫌疑人不曾列举,连手枪的字样都没有。
此外只铺张些王丽兰当选舞后时的许多已往事实,和伊在舞场里的那些倾倒一时的轶闻,
还有伊的住所和平日的生活状况。末段的结论,却把倪金寿乱捧一阵,连霍桑和我的名字都
不曾提起。
霍桑一边把握着司机盘,一边淡淡地问我说:“报纸上写些什么?”
我答道:“雷声响,雨点小,简直不曾说什么——这新闻好像经过什么人统制或笔削过
的,幸亏你和我的名字都不曾牵连进去。”
霍桑不答,也不加什么批评。倪金寿不但不关心报纸上的新闻,连霍桑跟我的问答也并
不注意。他分明十二分紧张,好像他的精神完全集中在如何应付赵伯雄的问题上。
其实我对于他也有相当的同情。因为这赵伯雄既然有着某种来历,确乎不能同平常的罪
犯一般看待。霍桑是不受官俸的人,当然还少顾忌:倪金寿因着他的直属上司的袒护,情形
不同,确有些左右为难。霍桑可打算再拘捕赵伯雄吗?眼前他既然有了戒备,可会用武力抵
抗吗?料想起来,这个人定有不少羽党。那么,这一次我们三个人可敌得住吗?
汽车到了黄河路转角,霍桑马上停车,随即跳下车来。倪金寿和我也跟着下来。
他把右手插在衣袋中,分明已把握着手枪。他的眼睛不住向左右了望。我受了他的暗示,
也准备好衣袋中的手枪。但霍桑却并无紧张状态。
倪金寿用左手向前面指一指。“那不是丰泰烟纸店吗?”这时我也瞧见了那是一爿一间
门面的小烟纸店。
霍桑应道:“是的。怎么不见荷生?”
倪金寿道:“奇怪,他到那里去了?他说他在这里附近等我们。”
霍桑说:“也许赵伯雄又走了,荷生也跟着他去。”
“那怎么办?我们能不能到这烟纸店里去搜一搜?”
“这不妥。我们姑且到店里去看一看再说。”
我们三个人本来站立在汽车旁边的人行道上。这时霍桑首先穿过马路,向丰泰烟纸店走
去。倪金寿和我当然紧紧地跟着。霍桑走到烟纸店门口,掏出一张十元的法币来,买一包白
金龙纸烟。他的眼光小心地向烟纸店的店堂溜转。我瞧见里面一共有三个人,两个是中年的
伙友,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学徒,外表上绝对瞧不出什么可疑之处。那个招待霍桑卖烟的,就
是这十五六岁的学徒。霍桑一边把找出来的法币一张张验看,一边随意搭讪地说:“你们老
板在里面吗?”
那学徒抬起目光向霍桑脸上瞧了一瞧,摇摇头说:“出去了,你认识他吗?”
这时忽有一种出我意外的景状。倪金寿突然举起了左手,高声喊道:“喂,老韩,你怎
么在这里?”
原来那时有一个人从店堂后面探头出来瞧一瞧,竟被倪金寿瞧见了。这个人本来不想走
出来,被倪金寿一招呼,却不能不到外面来敷衍几句。
那叫做老韩的说:“倪探长,好久不见,忙得怎样?你那儿去?”其实那人并不老,穿
一件淡灰色哔叽单袍,身材和年龄和我相仿,神气上也很机警多智。
倪金寿答道:“随便走走。”他放低些声调。“老韩,这里可有一个叫做赵伯雄的人?”
那老韩略略惊异地问道:“赵伯雄?有的,他刚才在这里。倪探长,你认识他吗?”
倪金寿答道:“是的,他此刻还在不在?”
“他已上南京去了,走了还不到十分钟。你找他有什么事?”
倪金寿略略迟疑,刚才说出了“他是”两个字,霍桑早抢着作答。
“没有什么。我们只希望跟他随便谈谈。倪探长,走吧。”他随手把法币和纸烟放进了
衣袋里去,回身就走。
倪金寿跟着霍桑回到停汽车的所在时,带着失望和怀疑的神气。立定以后,他向霍桑问
话:“怎么不问个仔细?”
霍桑答道:“多谈没有益处,反落痕迹。这老韩是什么样人?”
倪金寿道:“他起先在南区警署里当过探员,现在在警备部里办事。这个人很有些小聪
明,口才也好。他说赵伯雄已到南京去,我不大相信。”
霍桑寻思了一下,说道:“但荷生既然不在这里,赵伯雄也许也已不在这店里。
我想你赶紧打一个电话到厅里去,问荷生有没有继续的消息。如果赵伯雄真已离开这店,
要到南京去,那么我们赶到火车站去,也许还来得及。——喂,金寿兄,你得再派两个人到
这里来,叮嘱他们注意每一个在这店里出进的人。“
倪金寿赞同了霍桑的建议,马上走到转角上的一爿酱园里去借打电话。霍桑仍时时遥望
那爿小烟纸店。两三分钟以后,倪金寿回出来时,皱着眉头,兀自摇头。原来不但荷生没有
报告,还有另一个探伙松泉也杳无消息。
霍桑踌躇了一下,说道:“那么,我们往公安医院里去瞧瞧李芝范究竟怎样。”
倪金寿当然没有异议。我们就上车往那官办的公安医院去。
他说道:“但愿李芝范的伤势不至于致命,至少在短时期中还能说话,那可以使我省费
些精神。”
这句话当时原很合理。他分明希望李芝范自己能说出那个开枪打他的凶手,霍桑自然可
以减少一番侦查的精神。谁知这是一种误解。他的话是有着双关作用的。
我们到了公安医院,对于霍桑的期望还是不即不离。因为据那负责的护士长说,李芝范
正在割症间里钳取子弹,不能见客。他固然没有死,但能不能满足霍桑的希望,亲自接谈,
却谁也没有把握。一倪金寿又从医院中打一个电话到厅里去,再度探问荷生的消息,结果荷
生的踪迹依旧像石沉大海,不过松泉已有报告到厅里去。
倪金寿向我们二人说:“松泉此刻在西区警署里。这消息很简短,我也不知道详细的情
形。霍先生,你能不能跟我一块到警厅里去问一问明白。”
霍桑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想回去了。如果有什么消息,你再通知我。我所关切的,
倒是荷生。”
倪金寿点头道:“好,那么,我先回厅里去。我一得到荷生的消息,马上告诉你。”
他说完了便跳上了近边的一辆黄包车。
我和霍桑回到爱文路七十七号时,天已渐渐儿黑下来了,马路上电灯通明。我们一进办
公室的门口,施桂便送上一封信给霍桑。霍桑卸了衣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