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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于是向两个汉子抱拳笑道:“打搅,打搅,在下与这位过君有急事赶往河间,不多耽搁了。”
两个汉子一听到他们要去河间,顿时面色一惊,彼此对看了一眼。
其中靠左边的那个汉子嘻嘻一笑,抱拳道:“老哥贵姓?是哪里来的?”
弓富魁含笑道:“弓富魁。老兄,你呢?”
那人哈哈一笑道:“草野村夫,还报什么字号?我叫张铁牛,他叫侯宝山。见笑!
见笑!”
那个叫侯宝山的听到这里也嘿嘿地笑了起来。
两头小毛驴正在低头喝水。
驴背上的过之江自始至终却连正眼也没有看二人一眼,非但如此,他甚至连眼睛也不曾睁开。
好像是走了这一程路,他已经有点困倦,想睡觉的样子。
自称张铁牛和侯主山的人彼此互看了一眼。
这一眼绝不简单。
弓富魁心中一惊,忙咳嗽一声。
这声咳嗽是向二人示警,只要二人其中之一有所警惕,或是注意到他,弓富魁必会摇手示警。
只可惜两个人都不曾发觉到他的咳声有异!谁也不曾向他多看一眼。
小毛驴已经喝完了水,把头抬起来,驴背上的过之江仍是一如老僧入定,连眼睛也不睁开一下。
就在这一刹那,那个叫张铁牛的庄稼汉子陡地横出一脚,直向驴腿踹了过去。
这一脚的作用再明显不过。
细若杯口的驴腿,无论如何是承受不住张铁牛的这一脚,势必会在张铁牛一脚踹中的当儿,身子自然地向前一倾,那么间接受害的当然是驴背上的过之江。
也不知过之江是有意还是无意,忽然他那只手,在驴颈上轻轻拍了一掌。
更不知那头小毛驴,是有意还是无意。
总之张铁牛那般有力的脚,竟然踢了一个空。
时间竟然配合得那般巧。
张铁牛的一脚刚刚踢过去,小毛驴的腿正好抬起来,一脚踢空下,张铁牛的身子自然而然向前冲,打了个踉跄。
坐在驴背上的过之江,恰恰在这时睁开了眼睛,忽然探手去扶他的身子。
这当口那个叫侯宝山的人早已在侧方抡起了锄头,兜头盖顶地直向着过之江脑门上用力砸了下去。
“当”一声。
锄头还是真的砸实在了。
然而过之江并没有由驴背上倒下来。
倒下来的是张铁牛。
毛病竟然在过之江举手相扶的一刹那。
就在那一刹那,过之江那一只又白又瘦的手掌,深深插进到张铁牛心窝里。
过之江手拔出的一瞬,一股鲜血箭也似地窜了出来,张铁牛大叫了一声,身子前俯着倒下来。
面前就是池塘。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张铁牛倒下的身子在黄水里急速地打了几个滚儿,顿时黄水变成了红水,他身子就不动了。
这种杀人的手法以及死法,看在眼里,端的是触目惊心已极。
更惊人的事情,接着又发生了。
侯宝山那么用力的一锄头砸在了过之江的脑门上.哪怕是一块鹅卵大石,也会被砸为粉碎。然而眼前的过之江,倒像是没事人儿一般。
只听得“当”的一声。
那柄锄头一下子弹起老高,震得侯宝山两臂发麻。
如果此刻侯宝山弃锄逃命未尝不可,只是他鬼迷心窍,梦想着还要败中取胜,身子向下一矮。这杆锄头横着向过之江身上扫去。
过之江当然不会被他打中。
只见他一抬双臂,“噗”的一声,已抓住了锄头把子。姓侯的好似很有一把蛮力,只见他两只手抓着锄柄,用力地一拧,“咔嚓”一声,锄柄一折为二。
侯宝山这才知道不是好相与,足下一点,“飕”一声纵了出去。
他身子才落地,一件物件已经忽悠悠地朝他后脑上飞了过来。
“叭”一声打了个正着。
大概是侯主山的脑壳没有过之江硬,这一铁锄打上来,顿时脑袋开花。
巧的是侯宝山倒下的身子,也同张铁牛一般,“扑通”一声,正好落在池水之内,一时水花四溅。
黄水池塘里一下子又多添了一具尸首。
两个人不过是一照面的当儿,竟然双双倒毙于池水之内!再看看杀人的凶手,依然是一派斯文地坐在小毛驴背上,他那张苍白的脸上,带出了一丝冷笑。
“下来吧!弓老弟。”
说着他首先由驴背上迈腿跨下。
伸出一双瘦手,在驴股上拍了一巴掌道:“去!”
那头小毛驴像是负痛地跳了一个高儿,立刻跑向一边。
九、掌影罩体寒
弓富魁一怔道:“干什么?”
过之江鼻子里“哼”了一声,道:“马上就要有好戏开场了。”
其实弓富魁何尝看不出来,这地方隐隐藏有杀机。
只看刚才那两个狙击手张铁牛和侯宝山的出手不高,弓富魁已深深为他们的主人担心。
长长叹息一声道:“彼此无仇无怨,何必下此毒手?老兄,我们走吧!”
过之江那双眼睛这时也不再闭着了,反倒是睁得极大,冷森森的目光,在四下略为一转,心中似乎已有见地。
弓富魁翻身由驴背上下来。
“得罢手处且罢手,得饶人处且饶人。过老兄还是算了吧!”
过之江摇摇头道:“如果真如你所说的无怨无仇,他们也就不会来了。”
说时眸子一转道:“‘七星门’看样子全都出动了。”
点了一下头,他讷讷地又道:“这样也好,省得以后再费事。”
弓富魁心中大为紧张,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全出动了?”
过之江向前走了几步,他的那双耳朵忽然向前耷下来,似乎全神贯注地听了一下,点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大概有十个人左右。”
说完他转过头来向弓富魁冷冷一笑道:“这件事与你没关系,你不必插手。”
弓富魁冷冷一笑道:“我岂能让你单身赴险!你我既是一条道上的,理当患难与共。”
过之江怔了一下,道:“你真有这个意思?”
弓富魁发觉到这件事情自己非介入不可了。
当下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了。”
说时已反手把藏在行李卷儿里的一口长剑抽了出来。
过之江点点头道:“我早看出来你行李里藏得有剑,果然不错。”
弓富魁道:“过兄用的什么兵刃?”
过之江道:“就凭这几个人,还值得我用兵刃?”他扬了一下手,道:“你等着看吧!”
说到这里,他那双眸子陡地注视向那片竹林。
“飕!飕!飕!飕!”
灰色的天空里,四条灰色的人影,有如四只大雁般的霍地窜出来。
过之江丝毫也不显得慌忙。
四个人各取一角,同时落地——现出了四个风骨嶙峋、器宇不凡的汉子。
其中之一,也就是面向过之江的那个人,正是刚才飞马而过的身着皮大氅的那个五旬壮叟。
只是此刻罩在外面的那袭皮大氅已经除下,露出了内着的一袭灰色紧身衣靠。
过之江的话果然不错,除了那一对紧系在腰上的流星锤以外,另外在他右臂上还缠有一条银光闪烁的“七星钩”。
那是一柄很显眼的软兵刃。
看上去大概有六七尺长短,把一条手臂下连手腕子都缠得满满的。
那截像是一只怪手般的钩首,抓附在他的右面肩头之上。
这个人五十左右的年岁,红润的一张脸上,生着张飞似的一圈绕脸胡子,闪闪冒着精光,一看即知是内功精深之人。
除了他以外,另外三个人看上去也都大非凡士。
一个是四旬五六的灰衣矮汉。
一个是三十上下的长身青年。
另一个却是面如锅底、两只手上各提着一柄六角铜锤的白发灰衣老汉。
那个四旬五六的灰衣矮汉,手中抱着一对弧形双刀。
这几个人看在眼里,似乎都有一身能耐!
弓富魁面前的那个人,正是那个手抱双刀的灰色矮汉。
四个人一照脸,已摆出了绝不能善罢甘休的敌意。
池塘里的两具尸体乍沉又浮。
鸭群争吃着血水。
眼前是一片肃杀与凄凉。
似乎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的意思。
良久,那个面对着“冬眠先生”过之江的五旬壮叟冷笑了—声。
他的一双瞳子眨也不眨地盯着过之江道:“我们已经查明白了,你就是冬眠先生是不是?”
过之江道:“不错,你就是‘七星钩’岗玉昆?”
灰衣壮叟顿时面色一变。
“这么说你认识岗某了?”
“我认识的人,多数都难逃一死。”
“你胡说。”
岗玉昆气得眼球子怒凸如珠,后退了一步。
“说,你这么胡乱杀人用心何在?”
“没有什么用心。”
过之江脸上不愠不怒,道:“我所要拜访的朋友,都是些自认高明之人。”
微微一顿又道:“就拿阁下来说,大概也不例外。”
岗玉昆左右顾看道:“你们听听,这厮说些什么?”
咬了咬牙,岗玉昆气呼呼地又道:“在洛阳,你找上‘七星门’,留下豪语,约会明年七夕之会,可有这回事?”
“不错。”过之江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道:“只可惜,你却是等不及赶来送死。”
“嘿!老弟,那要看你的功夫了。”
手腕子一挣,缠在胳膊上的那柄七星钩“哗啦”一下子抖了开来。
这是一条软兵刃,可是在岗玉昆的手上,无疑软硬随心,此刻看上去就像是一根硬硬的铁棍!一根奇怪的钩形兵刃。
像是人手般的钩首,几乎已经指在了对方鼻子上。
“小子!快出家伙!咱们手底下见输赢。”
过之江摇摇头道:“你还不配。”
岗玉昆脸上一红,发须皆张。
“你敢漠视岗某人的功夫?”
“‘天一门’的蓝昆,青竹堡的柳鹤鸣大概功夫不比你姓岗的差吧?”
岗玉昆顿时神色一变。
他咬着牙道:“好小子,鹤鸣老哥居然也死在你手里了。”
“他们都是死在我这一双手下的。你也不会例外。”
岗玉昆大叫了一声:“小辈!”
七星钩往起一抖,“唏哩”一响,钩梢飞起时,“叭!叭!叭!”一连三声脆响,天空闪出了三点寒星。
他这“七星钩”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能够在一扬兵刃的同时,空中爆出七颗寒星。
七颗星也就代表着七式杀手!
武林中能够在一招内攻出七式杀手的人毕竟不多,是以岗玉昆也就得其大名。
这时他的兵刃上爆出了三点寒星,也就证明了他这一招里包含着三式杀手。
三个式子,一取眉心,一点咽喉,一刺心窝。
无论哪一式得手,都是死命一条。
绝的是一招也得不了手。
冬眠先生过之江当真是有过人的奇技,在对方的七星钩方自袭过的一刹那,他的一只看上去丝毫也不着力道的手忽然抬起。
速度之快几乎看上去与对方的七星钩同时一致。
“叮!叮!叮!”三声脆响。
七星钩起得快落得快!勾梢一甩,反倒向着岗玉昆胯下撩了过来。
岗玉昆大吃一惊,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冬眠先生过之江只不过施展出一指之力,竟然把自己力道贯足的钢钩反弹了回来,分明是大敌当前,岂能再稍存轻视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