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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过了一会,他们情绪显然轻松了许多,谈起假如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以何处居住?将在什么职业谋生?甚至谈到居屋的形势和许多细节。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他们又开始变得沮丧抑郁,任何人自欺的幻想到底是无法持久。
阿闪突然跳起来,道:“我们回去睡吧,我告诉你我将怎样做,我明日一直回到冥鼓宫,等候你的消息。假如你师父阻难我们的话,我们以后就永不见面,现在再谈下去,不但没有用处,而且反倒痛苦不堪。”
她如此决断,大出管中流意料之外,他虽然十分不舍得就此回去睡觉,但也不能不答应。
阿闪显得很愉快的跟他分手,各自返房,管中流答应她一返房就脱衣登床,他果然照诺言做了,但可怜他如何能睡得着?他在枕上眼睁睁的听见外面敲过两更,根本毫无睡意。
忽然一阵低微的声音到达他房间外,接着,房门轻轻开了,又轻轻关上,管中流讶异地聆听着,暂时忘去了锥心刺骨的痛苦,猛可一阵香气侵人鼻端,他大大一惊,忖道:“莫非是不夜岛的人潜将人来,施以暗算。”
念头才转,床边出现一个白色的人影,他定睛一瞧,发现那是个女人的形象,由于全身裸露,所以特别的白。
管中流那颗心忐忑的跳起来,他不要猜想她是谁,也就晓得了。被盖轻轻掀开一点,这个白色的躯体已钻了入来,在他耳边低低道:“中流,你睡着了么?我回去洗过澡,熏了香才到这儿来的。”
管中流接触到她温暖光滑的身躯,呼吸顿时粗大,他不禁紧紧搂抱住她,喃喃的道:
“你不该这样做啊……”
阿闪在黎明之时悄悄离开,走出房门之时,她已噙住两泡眼泪,匆匆回到自己的房中,她根本不休息,立刻收拾一下,就离开寝处,设法弄醒了日月坞一个管事的人,带她出去找到船只,悄然离开。
在迷蒙的晓色之中,她回首望着日月坞,满怀依依,无限怆情,她的一个绮梦已留在这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将来能不能继续编织这个梦,就得瞧命运怎生安排了。
大家起来之后,闻说阿闪已经离开,都十分惊讶,只有管中流冷漠得很,全然不动声色,他当然晓得阿闪是怕分别之时,会情不自禁的啼哭,以致难舍难分,因此,她在献出她最真挚的爱情行动之后,立刻逃走了。
王元度晓得这中间要有问题,因此,他昨夜虽然十分春风得意,一切极为美满,可是他却不敢细说经过,只报告式的向管中流简单说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已谈妥了婚事,预定在最近行礼成亲。
大家都欢天喜地的向王元度及蓝峦、卓辽等恭喜道贺,气氛异常热烈快活,因为这是大家聚头的一个好机会,等会儿大家都分手回家,向尊长报告此行经过,然后,大家又可以假借贺喜的好机会,很快的碰头会晤。
这件婚事势必轰动武林,以王元度的声名,蓝家的财势,定然有无数武林同道前来观礼致贺。因此,他们昨晚曾经谈到喜筵的问题,王元度深知师父为人恬淡,很怕这些麻烦事,所以坦白的向蓝峦说出,蓝峦当即决定派几个极为能干的人去帮忙他办事。
婚礼暂时决定三月后在金陵举行,在这三个月当中,王元度并不浪费时间回到北方禀告师父,只须写一封详细的信,派人送去就行,他将在这段时间之内,尽力为钱万贯之事奔走。至于以前他答应义父云丘老人前往冥鼓宫之事,决定留到婚礼之后才去办。
离开日月坞之后,所有的人各自分手,王元度和管中流仍然结伴,因为他晓得管中流得去拜谒师父宣翔,而世上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宣翔就是乡老伯。
照他观察,乡老伯实在彻头彻尾是个热肠好心的人,所以他认为管中流这次返见师父,将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然后可以结伴去查钱万贯之事。
舟行甚速,傍晚时分,已到了地方,弃舟上岸,走了数里,便是一座简朴村庄,管中流面色更加阴沉,入村之后,显得失魂落魄地与村人招呼,最后到了一家房屋门前,他着王元度稍候一下,先行人内,王元度在门外意态闲逸的等着,过了许多,竟未见管中流出来叫他进去。
王元度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很想推门入内瞧一瞧,然而他又隐隐感觉到不能这样做,虽然宣翔即是乡老伯,但一个莫名其妙的理由使他忍住了。
他脑海中现出乡老伯的面容,同时也泛起了宣翔的影象。一个是慈祥热诚,急公好义。
另一个形貌却极为冷酷,充满了仇恨和僧厌。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形象其实却是同一个人,这是王元度觉得最不可解的。
事实上管中流这刻还未曾跟师父说过话,他一进去见到师父,宣翔就摆手示意,命他在一旁等候,接着便瞑目入定了,管中流等了好久,心中牵挂着门外的王元度,可是又不敢径自出去通知他一声。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以上,宣翔才睁开眼睛,冷冷道:“你先遣走你的朋友。”
管中流叩首道:“王元度是弟子的盟弟,特地前来拜见师父。”
宣翔面色冷峻如故,道:“先把他遣走,我有话对你说。”
管中流看这情形,晓得没有希望了,便出去见到王元度,道:“家师尚有要事,不能接见贤弟,愚兄亦无法分身相陪了。”
他虽然没有说出抱歉的话,可是在他声音与表情中,歉意极浓,毋庸多说。
王元度微笑地安慰他道:“既是如此,小弟便马上动身去查钱万贯兄之事,大哥好好侍奉师父吧!”他躬身施了一礼,转回身子,大踏步走出这座村落。
无情刀管中流望着他背影消失了,心中陡然泛起一股恨意。可是他怀恨对象是他的师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此,他感到万分痛苦,低叹一声,回到房中。
宣翔道:“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管中流鼓起勇气,说出阿闪之事。宣翔听罢颔首道:“此是你的终身大事,为师当然乐意玉成。”管中流不意此事如此顺利通过师父这一关,反而呆了。
宣翔又道:“你们还年轻,也不急在一时,倒是有一件事须你全力去办,所以须等到这件事办好,你便可和阿闪成亲。”
管中流叩问道:“师父有什么事交给弟子办的?”
宣翔沉默了一阵,才道:“此事非同小可,不但对为师极为重要,对你也有着生命的危险。所以决计不可马虎,必须小心准备,所以目前你还不能为婚事分心。”
管中流慨然道:“师父即管示知,弟子定当全力以赴,决不为儿女之情而分心。”
宣翔点头道:“这一点我很信得过你,这件事说起来也很简单,那就是你将代表为师去赶一个约会,届时既不必说话,亦不须访查,只须动手较量武功。”
管中流默然颔首,过了一会,问道:“师父认为弟子可以胜任么?”
宣翔道:“以你现下的功力造诣,当然不能胜任。但你这两年当中,在我悉心指点之下,勤修苦练,定可上窥武功中至高无上的堂奥境界,那时你才可以代表我赴约。换言之,你两年之内须与外界隔绝,全心全意修习最上乘的武功,以期成为一流高手。这个责任艰巨无比,只不知你肯不肯全力以赴。”
管中流不觉喜出望外,要知此是他今生唯一的机会,得以成为一流高手。自然这也是他平生之志,在这个巨大的目标之前,儿女柔情算得什么?
他连忙答应了,宣翔又道:“你和阿闪之事,倒是对你有绝大帮助的一个因素,须知你练的是无情刀,以无情为主。你必须修练得心中冷酷无情,世上之事全然不能挑动你的情感。因此,你可用这一段爱情以及别的友情作为对象,依照我传授的要诀,努力排除它们。
到你能完全放得下这些情感之时,你的无情刀就可以达到天下无敌的境界。当然,这是一种内心的挣扎,得极大的定力与智慧,方能斩断情根。”
他说到这里,管中流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自知不容易成功,因为他乃是外冷内热之人,表面上看来,似是对世上一切都很淡漠无情,其实内心中其效如火,最重情感,因此,他要对阿闪及王元度十分冷酷无情,实在太难办到了。
他呀儒地道:“师父……弟子只怕会令你失望。”
宣翔摇摇头,道:“这个关键全在你的决心,当然我还有不少秘诀妙法可以帮助你,但主要还是在乎你的决心,若然是立下了决心,两年之内,当可达到目的。”
他这么说法,管中流不能不信,宣翔又道:“现在我再把你的对手大概说一说。三十年前,我第一次碰到对手,这个对手比我年轻,功力未能及得上我,可是他的武功成就,却高得出乎我意料之外,我们先后交手三次,都分不出胜负。”
管中流十分惊讶的聆听着,他万万想不到宇内尚有人能够与师父争雄斗胜,而且屡次平手,当下问道:“这个人,是不是自称乡老伯?”
宣翔摇头道:“是他的话,就没有后约了。这人的姓名你不要知道,反正是个混世魔王,若不是让我缠上了,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会被他所害。”
管中流顿时感到事态严重异常,肃容而听,宣翔又道:“最后他终于被我击败,这时他就订下了这个后约,他说他资质禀赋尚不是上上乘之选,所以会有这等结果。他发誓说将要踏遍天下,找到一个根骨比他更好的人,传以心法,务必能胜过我,假如真的如此,他这个传人将杀尽天下武林人。”
宣翔吸一口气,似是寻思了一会,才道:“他这话可不是虚言恫吓,只因他的武功是十分残酷的路数,任何人修习之后,便养成一种嗜杀行暴的气质,当然到了精深之时,表面上全然瞧不出来,骨子里却是万万不能改变,我可不大相信他找得到这么一个徒弟,是以并不十分在意。”
管中流沉重的道:“然则这个混世魔王当真找到了传人不成?”
宣翔道:“当然啦!否则我何必麻烦呢!前两天他派人送一个信来,约定两年后的端午节,作最后一拼。假如我的传人敌不过他的传人,则他的传人即将开始屠杀天下武林之人,以他的成就,这话自然不是夸口,因此,两年后的端午节,乃是一大关键,胜败关系及天下武林的气运,你不可不慎。”
管中流审慎地问道:“假如徒儿终究不敌,师父难道竟坐视不管么?以你老人家的造诣,他们当非敌手。”
宣翔道:“你这样想法就错了,要知两年后的端午节,他的传人已大功告成,起码可以抵得住我,我是一定制裁不了他们,但这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找到一个传人,假如我亲自出手的话,他一定不会让他的徒弟出战,而是施展三十年以来练成的绝艺与我拼个同归于尽。这时,他的传人便当真得以无敌于天下了。”
管中流问道:“乡老伯也无法赢得他的徒弟么?”
宣翔道:“这里面有个非常奇妙的关系,可以这么说,为师若是死了,乡老伯也等于死掉,总之,你不必多问,只要你割舍得下心中之情,那就行了。”
无情刀管中流毫不考虑,肃然道:“弟子焉敢推辞,师父不必多虑。”
这件大事就如此决定下来,他们师徒立刻迁走,不知所踪,直到两年后的端午节,方始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