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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大事就如此决定下来,他们师徒立刻迁走,不知所踪,直到两年后的端午节,方始再行出现。
钱万贯在姜石公挟持之下离开了小星坞之后,舟行甚速。但数十里后,便舍舟登陆。不过钱万贯可观察出这个姜石公果然是不同凡响,诡计之多,使人叹为观止。
原来他们自从离开了小星坞之后,每走数里,便有人在岸边打招呼,或有小船迎上来。
仅是数十里水程,便不下十拨人马上来接触过,由姜石公亲自指示机宜。
数十里后,他们弃舟陆行,那艘大船另行载了不少人,依然往前驶行。
钱万贯见了这种种安排,不禁大为凛惕,晓得这姜石公能够当上极秘密而又极强大的一元教的军师,实在真有一套。似他如此安排法,小星坞纵是出动一两百人,亦决计查不出他的行踪去向。
他和姜石公同乘一辆马车,在二十余骑簇拥之下,落荒而行,薄暮之时,到了一处,停下马车,那些骑士们纷纷下马。
钱万贯下车后伸个懒腰,这才回头四顾,发现那南阿洪等魔头们都已不知去向,眼下只有一个姜石公陪着他。此外便都是他的心腹死士号称为三十六铁骑这一干人马。
前面是一座树林,姜石公带领他往林内走去,有一条小径可以通行。大约走了里许,前后早已燃上火把照路,四周都是黑黝黝的树林,不时有些宿鸟被火把惊起,扑翅乱飞。除此之外,别无所见所闻了。
又走了一程,忽见前面树林稀疏,竟是一片旷场,一座相当宽大的古老道观,屹立在旷场中。
前面有几个人越墙而人,很快就打开大门。
众人涌入那三清大殿中,但见甚是荒凉残破,却还干净,似是有人不断打扫。钱万贯甚是惊讶,忖道:“此处甚是隐僻,离小星坞也不过百里左右,难道蓝芳时被囚禁此处吗?”
他一想起了蓝芳时,顿时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救她脱险,然后细诉别后的相思。
忽听姜石公嘿嘿冷笑道:“此处虽是龙潭虎穴,但钱兄身负绝技,竟也胆怯变色,实在甚使兄弟失望。”
钱万贯其实是为了蓝芳时而心情激动,以致面色生出变化。明知姜石公会错了意思,却不说出。
姜石公取过一支火炬,独自领他转入后面,穿过无数院落亭阁,最后停步在一间精舍之前。
这座屋宇既美观又新净,似是最近方始修建的。
姜石公叩动门环,昏夜中这清脆的声音传出老远,透出一种深邃空洞的味道。钱万贯心头一震,忖道:“这里面不知住的什么人?连姜石公也不能一径进入,可见得大有来历。”
当下暗暗凝神戒备,以便应付任何突生的变化。
须臾有人开启门扉,发出响声,终于咿呀一声,打开了大门。
大门内竟是一个花木甚多的庭院,甚是幽雅。
姜石公跨入去,火炬照处,照出前来开门之人,竟是个姿色俏丽的少女,一身劲装,带着佩剑。
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来客面上打量一下,最后有点惊讶地望住钱万贯,轻启樱唇,吐出莺声,道:“军师爷,就是这个人?”
姜石公泛起难得一见的笑容,道:“不错,你总是瞧不起男人,但此人却不可轻视呢!”
那俏丽少女道:“好吧,军师爷向来言不轻发,更少有推许人之事,我相信就是了,他是谁呢?”
姜石公道:“他就是名满江湖的百钱庄主人,姓钱名万贯……”
刚说到这儿,那少女便咭一声笑起来,道:“这名字真是俗不可耐,亏你也敢带了这种人前来。”
姜石公道:“别笑,他想是故意取这么一个名字,让别人猜测不透。我不妨先告诉你一个故事。”
他随即把钱万贯如何与蓝峦豪赌之事说出,内容果然精彩紧张之至,少女只听得双眼圆睁,有点透不过气的样子。
最后姜石公道:“他敢这般豪赌,已可见得性格大异常人。何况他又是少林寺出身的一流高手,论武功堪称少林第一,论辈份,连寒云大师也矮他一辈。当今的方丈大师好像也得叫他一声师叔呢!”
那少女发出啧啧之声,表示十分惊讶,再度向钱万贯打量,但觉这个已近中年的人十分儒雅斯文,不但瞧不出练过武功,更瞧不出他竟是豪气干云的大赌徒。这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了。
姜石公向钱万贯道:“这位是白瑶琴姑娘,虽是年纪尚轻,但一身武功造诣,高绝一时,你也别看轻了她。”
钱万贯一直没有开口,闻言只是拢手一揖,漠然移开眼睛。他表现得如此冷淡,大出姜石公和白瑶琴意料之外,都不禁一怔。
白瑶琴想是平生第一次遭人如此冷落,登时嘴唇一噘,气恼地道:“你敢是看不起女子,以为我的武功不值一哂么?来,我们先印证一下武功。”
姜石公正要开口,忽然改变主意,不加干涉。
钱万贯微微一笑,道:“鄙人平生不曾轻视过任何人,不过姑娘若然要考究鄙人技艺,当得奉陪。”
他的外表虽是斯文之极,但做事却爽快无比,一口应承了,便向庭中空旷之处走去。
白瑶琴在后面跟着,心中感到不大对劲,但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因此,走了几步,便停下来寻思。
要知大凡高手拼斗,比之一般武师狠命相扑全然不同。任何一位名家高手,武功越强,便越发谨慎小心,务求在交手前后,不论是心机、智计,以至地形风向都得讲究,万万不可有丝毫疏忽。
只因武功到了某一水难以上,若是硬拼,很难分出胜负,定须一方露出破绽,方易得手。
因此,高手们上阵之时,定必步步小心,不露丝毫破绽。
但目下白瑶琴忽感不妥,这便是失机之处,务必尽力查究出来,设法弥补这个弱点,方可放手一拼。
钱万贯已走到空旷地方,回身望住她,微微含笑。
这刻虽是只有一支火炬,光线暗淡。可是在他们这等高手来说,一切都瞧得够清楚明白了。
白瑶琴长眉一皱,倔强地快步走去,她宁可想不出何处不对劲,也不肯被人认为畏怯。
钱万贯从容暇逸地道:“姑娘请亮剑吧!”
白瑶琴道:“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钱万贯道:“听不听由你,看招。”
马步一踏,挥掌拍出。这一掌挟上劲风呼啸之声,势道威猛之极。
白瑶琴想不到这个人说打就打,毫不客气,又觉出对方掌力之强,平生罕见。心头一震,疾忙旋身闪避。
钱万贯得理不饶人,呼呼连劈了七八掌,把个俏丽的白瑶琴迫得团团而转,无法反击。
白瑶琴方自焦急,因为她已落入被动挨打的局面,自然有败无胜。
尤其是此人功深力厚,非同小可,若然挨上一掌,定必重伤无疑。
正当此时,钱万贯突然煞住掌势。斯斯文文地道:“姑娘若要亮剑,可趁这刻取出使用。”
白瑶琴心中真根死这个敌人,一咬银牙,亮剑在手,陡然打个闪,迅快刺出。她牢记着对方突然出手之事,所以也如此来上一记。
钱万贯掌拍袖拂,居然把她凌厉凶毒的六七招完全化解了。
这钱万贯出身于少林,见多识广,虽是寥寥数招,已瞧出这个少女的剑法不同凡响,在武林中虽然声名不著,但百余年前却出过惊世骇俗的高人,也是女子之身,仗剑纵横天下,未逢敌手。
这一派武林中称为无声剑派,数十年以来,已经罕得有人提到,想不到今宵在这等僻野之地,竟碰上这一剑派的高手。
她的剑路凶毒而奇诡,出没无常,使人难以提防。
但钱万贯却深知这一派最厉害的有三大绝招,俱以寂无风声为主,第一招称为万籁俱寂,第二招称为宇宙销声,第三招称为天聋地哑。第三招练到化境之时,不但全无音响,甚至可能连剑光也瞧不见,端的厉害无比。
白瑶琴这种奇诡剑法自然擅于夜战,越是漆黑无比,越是胜算。因为夜战之时,全凭听觉。
她随时随地使出那三大绝招,定可杀死敌人。即使是别的剑招,风声也微弱得多,不易辨识。
假如今宵换了别人,即使是王元度、管中流他们,也一定大大吃亏,偏偏钱万贯渊博无比,功力又强绝一时,形势便大不相同。
这时他虽是一一拆解了对方的剑招,可是表面上却显得有点狼狈。
此是钱万贯的策略,为的是诱使白瑶琴把一身所学完全施展出来,好让他在火光之下看过一遍,证以自己以前所知,若然记忆得不错,他就可以放心大胆施以反击。这是说当她老是不能取胜之时,定必叫姜石公熄灭火炬,以便在黑暗中以无声无响的三大绝招取胜。
钱万贯只要完全看过她的剑路,就较有把握。此外,他一早就对此女施展策略,例如冷淡地对付她,一说要比武,就当先走向空旷之处,以及其后猛可出手,迫她取剑等等。
这一连串的手段,完全是针对白瑶琴好胜的性格而使的。此所以白瑶琴一早就觉得不对劲,她怎知人家处处占先,使她这个倔强的人觉得很不是味道,因而反倒在心理上受了挫折,先输了第一回合。
要知钱万贯本是天下无双的大赌徒,凡是赌术极精之人,不但擅长计算,记忆力强,同时还须精于揣摩别人性格心理。白瑶琴不过是个少女,焉能瞒得过这个赌王高明无比的眼光。
且说白瑶琴果然中计,运剑力攻,看看斗了将近百招,什么手法绝招都用过了,还是未能取胜。
钱万贯笑了几声,他连笑声也令人觉得很是斯文。
笑完之后才徐徐道:“姑娘小心,鄙人要反击了。”
白瑶琴嗔道:“谁还要你相让不成?”
刚刚说完,钱万贯使出他的拿手绝艺,左手蓦地硬挡了她一剑,剑臂相触,竟发出铿锵之声,有如斩在钢铁上一般。
她的剑势受这一阻,顿时失去了机先。钱万贯右手蓄聚内力,呼呼连劈数掌,把她迫得连退七八步之多。
钱万贯朗声道:“姑娘剑术虽精,但火候未足,尚不是鄙人敌手,最好收剑罢战,不然的话,鄙人当真要不客气了。”
这几句话把白瑶琴气得长眉倒竖,恼声骂道:“放屁,有本领即管使出来。”
她接着向姜石公道:“熄火。”
姜石公疑迟一下,这才压熄手中火炬。
钱万贯顿时晓得连姜石公也不知道白瑶琴的剑术来历。他刚才说那白瑶琴不是敌手,火候未足等语,其实是激将之计。
事实上此女功力之强,已令他甚为佩服。
火炬一灭,庭院中甚是黑暗,天空中那些微弱的星光,根本已是有等于无,何况在快速动作之际,大白天还嫌光线未足,难以瞧得清楚,何况是在这等景况之下,自然有如瞎子一般,双方都得靠耳朵听了。
钱万贯乃是少林寺千数百年来第一高手大雄长老的传人,一身所学,博杂之极,功力又深厚精纯。
他趁火光乍灭之际,又施展另一种神功绝艺。
大凡火光明灭之际,任何人的视力都受到影响。像他们武功高强之士,也不过比常人影响较少,以及恢复得快而已。
因此,钱万贯趁火光一灭,立刻提气运功,下半身毫无迹象地扭转,如此便变成上身和下身完全相反。他身躯虽是后扭得如此厉害,可是若然没有瞧见他的脚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