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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容双目赤红,气喘如牛。
丧母的悲痛;落入邱翦苓手中的艰难;丈夫和亲妹的背叛……仿佛积压在骨髓里的痛楚都如火山喷发一般迸射出来。
她不容许有人侮辱她娘亲!绝不容许!
琉璎阁就在后花园中,二房给三小姐和五小姐居住的弄玉楼与后花园也只隔着一道墙。
这方的动静,惊动了孟氏和弄玉楼的下人。
孟氏听下人说是卿卿和五小姐打起来了,起初还不信,到了跟前才知道下人没有看错,连忙先去扶起五小姐哄着她:
“嫣姐儿,不哭不哭了哦。”
五小姐还是哭,暗地里给贴身丫鬟水荇使了个眼色。
水荇趁乱悄悄跑开,去前头兼济堂给老夫人报讯,自家小姐被打了,三夫人又先赶到,若是她想大事化了,五小姐还不吃亏?
☆、第十九章 情况
水荇到了兼济堂却扑了个空,丫头说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回春晖堂更衣了。前头正在摆戏台子唱戏,人声嘈杂,她和小丫鬟扯着嗓子道了谢,就赶忙又奔回内宅春晖堂。
听了水荇回话,老夫人头痛的揉揉额头,吩咐李妈妈去将后花园一众人都带来。
李妈妈应喏退下,老夫人才不耐烦的与女儿抱怨:“你瞧瞧,这府里一个两个的,哪一个让我省心?孟氏不知做什么吃的,连个孩子都看不好。”
四姑太太就笑着劝老夫人:“小孩子顽皮,做母亲的哪有时刻跟着的,要怪也是怪下人疏忽。再说您还不知道嫣姐儿什么样?那脾气尖刺的跟潘姨娘差不多。卿卿平日里乖巧的很,这其中不知有什么缘由,待会儿母亲问问清楚,这事情总归不要张扬开,让宾客瞧热闹才好。”
见老夫人面色略微缓和了些,四姑太太又笑:“而且小孩子打架嘛,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小时候还不是经常跟大哥二哥他们互相掐。”
想起四姑太太小时候的顽皮,老夫人怒气消散,笑着掐了掐四姑太太的脸颊:“是啊,打不过你大哥,就去后花园找马蜂窝丢到他卧房去。”
“母亲又揭我的短。”四姑太太搂着老夫人的胳膊撒娇的摇晃。
“都二十三了,还撒娇。”
“七老八十了,您也是我母亲嘛。”
老夫人心情大好,所有烦躁烟消云散。
不多时,孟氏带着云想容,五小姐云嫣容一同来了,二夫人汤氏听了消息,也急忙带着云嫣容的生母潘姨娘赶来。
五小姐哭了一路,眼睛都肿了,进屋给老夫人行过礼,可怜兮兮的站在一旁低头抽噎。
云想容也规矩的行礼,沉默的站定。精致漂亮的脸上没有泪痕。
见五小姐脸上有巴掌印,云想容脖子上有抓痕,两人都是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老夫人才刚消下去的怒气腾的一下升了起来,啪的一拍桌子:“你们两个,都跪下!”
云想容被拍桌子那一声震的回过神,收敛心神,双眼盈满水雾,却倔强的不肯让眼泪落下来,抿着淡粉色的小嘴乖巧的跪下。
她的模样让孟氏又气又心疼,她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很懂事的孩子,今日却不管不顾的给她惹事。她们母女生活的已经够艰难了。还不知道老夫人会如何发作。
五小姐呜呜咽咽的哭着跪坐在地,“祖母,卿卿妒忌我穿了新裙子,就把我推的摔倒了,我跟她理论几句,她还打我。”
五小姐话音刚落,尉迟凤鸣就嗤了一声,翻着白眼别开脸。
老夫人看了一眼尉迟凤鸣,随后训斥二人:“你们都是侯门千金,难道祖母花了银子给你们交束修,请嬷嬷请先生,教导你们礼仪规矩,就教导出你们这样的的来?不懂谦让,不懂端庄,小小年纪就如此暴戾,还动手!说,是谁先动的手!”
“她!”五小姐指着云想容:“是她推我,还打我!”
“母亲。”孟氏毕竟心疼孩子,连忙上前行礼道:“卿卿她……”
“我问你了吗?”老夫人瞪着孟氏。
孟氏一句话噎在喉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云想容一直安静笔直的跪着,倔强的不肯落泪。
四姑太太被五小姐哭的心烦,云想容此举与之有强烈的反差,在看尉迟凤鸣,就知道其中必有内情。不过她也知道自己母亲未必看不出,只是想难为孟氏而已。
她没有做声。
回娘家一次不容易,何苦为了这些事情惹母亲不快。
云想容心疼的抬头看了一眼孟氏,想到前世今生的委屈,一直倔强不肯落下的眼泪,在俯身磕头的瞬间滴了下来。随后被她用手背抹掉:
“祖母,事情是这样的。我与凤鸣表哥在后花园散步,当时我正在想事情,没有看到五堂姐从拐角处出来。我不小心撞到她,害她摔倒了。我道歉,五堂姐不接受,说我嫉妒她做新衫,还骂我……骂我有爹生,没爹教。还说我娘是……”那一句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左右当时情景老夫人一问便知,云想容就恭敬的请罪:“我气急了,动了手,害祖母操心,是我的不是。”可打了五小姐,她绝对不认罪。
五小姐不依:“祖母,她打了我,还狡辩!”
云想容的话平铺直属,并未掺杂任何情绪,与五小姐的控诉截然相反。
可她的身世,在场之人哪有不知道的?越是这样的平静,越是叫人心疼。
四姑太太恍然,望着云想容时目光怜惜。
孟氏眼泪瞬间汹涌而出,低头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来。她自己养的女儿,自己最清楚,卿卿从来懂事乖巧,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打人?说到底,都是因为她。
老夫人也有瞬间恻然。询问的看向尉迟凤鸣。
尉迟凤鸣未言语,只点了下头。
老夫人知道尉迟凤鸣虽然顽皮,可不会说谎,微微眯了眼角下垂的狭长凤眼看向潘姨娘。
站在二夫人身后的潘姨娘,脸红的像是煮熟的螃蟹。
二夫人汤氏诗书传家,素来端雅,哪里想得到自己教导出的庶女会口出恶言。殊不知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大人怎么教,孩子就怎么学。五小姐说得出这些话来,多半是潘姨娘背后总这么说,她听了有样学样。
二夫人脸上也红透了,险些被潘姨娘气死。
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你们两个不知和睦姐妹,还动手打架,都不对。”
云想容乖巧的道:“祖母教训的是。”
这个时候在跟老夫人较真已经没必要。老夫人明摆着是看不惯她和娘亲,说多少她也不会护着他们一些,反而还会惹她更生气。
大丈夫能屈能伸。
反正人已经打了,气也出了。该怎么样她认罚就是。
再说了。孩子打架有什么的?老夫人还能要她命?她会少块肉?
“祖母!我……”五小姐原本想再分辨几句,可后头潘姨娘使劲咳嗽了两声。她只好不做声,撅着嘴低头,委屈的落泪。
☆、第二十章 处罚
老夫人洞彻一切的眼神在两个孙女之间游走。她不说话,屋里就没人敢说话。二夫人和孟氏都低着头噤若寒蝉,潘姨娘更是满脑门子的汗。只有四姑太太像是个局外人,含笑看戏。
五小姐被老夫人的眼神盯的直哆嗦,才刚的气焰全无,想起潘姨娘平日说过的话,在这个府里谁都可以得罪,只有老夫人不行,忙改口认错:“祖母,孙女知错了。不该与妹妹打架。”
云想容则不多言,跪的腰杆直挺,只神色间有一些惹了老人不痛快的懊悔。
顷刻间,老夫人将两人看的分明。
一个口不择言,娇蛮跋扈,出了事只知哭闹指责,不知反省,她一个眼神,潘姨娘一声咳嗽,先前还扯着嗓子叫嚣的人却蔫了,只敢腹诽。另一个稳重坚强,讲话有条有理,不卑不亢。认错避重就轻——承认惹她担忧,却自始至终都觉得五小姐该打,头脑清楚,知道进退,懂得孝道。
打架而已,打都打了,该领罚领罚,又不是塌天的大事,她难道会要了谁的命?看五小姐那个先张扬后唯诺的样子,还指望她做大事?
老夫人板着脸道:“嫣姐儿,卿卿,不知和睦姐妹,罔顾礼教,念在你们年幼,又是初犯,就罚你们将《女论语》抄写十遍。”
云想容面色平静,早料到会是这样,叩头道是。
云嫣容则是松了口气,后又苦了脸。
老夫人又问:“今日在五小姐和六小姐身边跟着伺候的人是谁?”
水荇和柳月一同到前头来跪下。水荇眼里已有了水雾,柳月则是白着脸,紧张的咬着下唇。
老夫人呵道:“小姐打架,你们不知劝解,没有伺候周全,要你们有何用?!”
“老夫人恕罪。”两人都连连叩头。
云想容听老夫人的意思,竟是要撵他们出去。
水荇她不管,柳月却是无辜的。云想容忙道:“祖母,我和五堂姐打架,下人们怎么敢动手拉扯呢,说到底都是孙女冲动,请祖母从宽处置。”
五小姐则是看了水荇一眼,并没说话。
水荇低着头,委屈的哭了。柳月也是低头,却有些感动云想容自身难保还护着她,她心里原本一丁点被带累的无奈也消失了。
老夫人观察了主仆四人,语气又变的缓和,“不过,念在你们平日里服侍的尽心,就罚你们半个月的例银,回去要尽心尽力好生服侍小姐,可知道了?”
“是,奴婢知错,多谢老夫人开恩。”
云想容也跟着叩头道谢,只扣月例银子好办,她私下里贴补柳月就是了。
事情处理罢了,老夫人揉了揉额头,面上显出疲惫之色。
众人便都行礼退下。
二夫人刚要走,老夫人眉眼不抬的说了句:“老二家的留下。”
二夫人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停下脚步毕恭毕敬的站着。
云想容带着柳月跟在孟氏的身后,与被潘姨娘牵着手的五小姐以及尉迟凤鸣等人离开了春晖堂。
临出门前,云想容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四姑姑也避开了。可见老夫人定是有事与二夫人说。五小姐是二夫人的庶出女儿,身边有人教说不好的话,老夫人哪里能不在意?
从春晖堂到弄玉楼和琉璎阁都是走一条路。潘姨娘却拉着五小姐走的很快,远远的将孟氏等人甩在后头。
孟氏则是牵着云想容的手缓缓走着,沉默不语。
尉迟凤鸣觉得自己也插不上话,毕竟这是云家的家务事,就与孟氏道了别,回前院去了。
到了后花园门前,就见孙妈妈、柳妈妈和云娘正焦急的在门前打转。看到孟氏和云想容好好的回来了,几人都松了口气。
孙妈妈扶着表情有一些呆滞的孟氏担忧的问:“夫人,老夫人怎么说?没事吧?”
孟氏愣愣的望着孙妈妈,半晌才找回神智,摇了摇头。回头吩咐柳妈妈:“你照顾着卿卿吧,我累了,去歇一会儿。”
柳妈妈这会子早已经心疼的将云想容抱了起来,平日瓷娃娃一样精致漂亮的小孩如今头发乱了,脖子上的抓痕红肿起来,她连忙应是,抱着云想容往里头快步走去,口中哄着:“好孩子,乳娘这就给你搽药,搽了药就没事了。”
云想容默不作声的搂着乳娘的脖子,回头望着站在琉璎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