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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敖的声音含笑:“是,岳父。”
“那就进来吧。”
外间传来脚步声和下人问候的声音。
云想容努力绷着脸才憋住了笑。外公当真是好样的,竟将她父亲那样的人也拿捏的住!
不多时,身着月白色锦袍,头戴白玉簪面若玉琢的云敖走了进来,见孟方正给云想容喂饭,云想容还乖巧的坐在外公腿上,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看他,云敖颇为错愕。随即莞尔:
“见过岳父大人。”规矩的行礼。
“嗯。吃过早饭了没有?”
“还没有。”
“那坐下一起吃点,去,给二姑爷拿碗筷来。”
下人应是退下了。
云敖在下手位坐下,笑道:“多谢岳父。”随后问云想容:“小淘气,你怎么在你外公这里?”语气亲昵的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四年,仿佛云想容是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疼宠着到如今的。
云想容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笑容却很乖巧:“外公待我好,我喜欢外公,就要常常跟着外公了。”
孟方听得心里熨帖,将最后一口粥喂给她吃了,拿帕子给她擦嘴,“吃饱了吗?”
“吃饱了。”
孟方就放她下地:“吃饱了就去找你外婆吧,让你姨母给你洗脸,拿雪颜膏给你搽。”
“知道了。”
云想容送上一个甜笑,给孟方和云敖都行过礼,就在英姿和柳月的服侍下披上了大氅带上兔毛棉帽。
云敖一直感兴趣的看着女儿,目送她出门,发现她临出门前,回头极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让他莫名的想起小时候和大哥出去玩闯了祸,父亲要他去时,大哥那种“自求多福”的眼神。
太有趣了!云敖笑了起来。
云想容离开偏厅,并未马上离开,而是挥挥手撵走了廊下的下人,明目张胆的听窗根。
下人们想说话,云想容一瞪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孟府的下人,连同云敖的长随康学文。也都知道这对翁婿说话他们不该多听。只是六小姐在这里……
想出声让云想容走,怕打扰了屋里的人,云想容是小姐,又不能动手抱着她离开,下人们就都无奈的由着她了。
屋里,孟方语带笑意:“咸宁,你也觉得卿卿可爱的紧?”
“是,聪明伶俐,甚是讨喜。”云敖顺着他的话来说。
孟方立即变了颜色,一掌拍在八仙桌上。震的杯盘碗碟叮呤当啷。
“既喜欢,你竟还舍得扔下她不要?云咸宁,我看你根本不记得当初怎么发誓求娶了娴姐儿!这些年你对得起他们母女吗!”
云敖面上仍旧挂着淡淡的笑。笑容已不达眼底。
廊下的云想容暗叫了一声好。外公虽是商人,却只见商人的精明,不见钻营。他为了女儿,可以不畏强权,皇上的拜把子兄弟他能说骂就骂。这样的父亲。哪里是会舍女儿不顾的?想来这么多年母亲不回来,多有自己的缘故。
云想容便继续听着,就听云敖平静的道:“岳父,你我同为男人,自然明白男人建功立业何等重要。”
“所以你就辜负娴姐儿?”
“小婿何曾辜负她?她仍旧是我的发妻。男人三妻四妾本属平常,岳父大人不是也有侍妾。何苦来强求小婿不要有?”
云敖怒极反笑:“我是有妾,可我不会做宠妾灭妻的事。”
“小婿也没有做,定国公之女乃皇上赐婚的平妻。两头大而已。这些年,我对娴静的保护已经很多。”
“你!!”孟方气的胸口疼,“保护?就是冰着她,让人背后都戳她的脊梁杆子,说她马山要被休弃了!就是让她那么一个面和心软的人呆在吃人的宅子里!就是让她一个人苦苦守着灯一夜夜?就是让她们母女受人欺凌。让卿卿养成早熟的性子!”
孟方手指快戳到云敖鼻尖:“云咸宁,你当初如何答应下我的?如今你还有脸在我面前说对他们保护?”
云敖道:“岳父。你若是我,也未必会做的比我好。”
“那你就放了她大归吧。”孟方坐下来,道:“娴姐儿如今花信年华,不值得为了一个不懂得珍惜她的男子守一生。你放她归家,我自会养着她一辈子。也免得叫你那平妻整日别扭,你也不必再‘费心保护’娴姐儿,给她自由,也算你们夫妻情分一场,不辜负当年的海誓山盟。”
云敖毫不意外的道:“岳父,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座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在维护我女儿的幸福!”
“娴静虽不与我住在一处,但在济安侯府衣食无忧,生活安逸平和,只需带着卿卿而已,何来不幸福!”
“守活寡也是幸福?云咸宁,你那脸皮到底有多厚!”
云敖仍旧笑着,半晌站起身来,道:“岳父大人要清楚,今日你可以肆意谩骂于我,皆因为我敬你是我的岳父。他日你不是我岳父了,可就不能够了。娴静是我的发妻,是我长女的母亲,我们如今生活和谐的很,岳父却逼着我放她大归,莫不是还安了别的心?”
孟方被云敖气的脸色铁青,不等说话,云敖又道:
“岳父那么疼卿卿,你有没有想过,若娴静大归,我云家定不会允准她带了孩子离开,卿卿就没有了生母在身旁教导,将来如何说亲!”
“你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是你!娴静是我发妻,我不曾休弃,任何人说什么都不作数。我对她感情如一,只是情势所逼不得已而暂且分开,早晚有团聚的一日,留在我身边,她荣华富贵一生无忧,她是侯夫人,而不是下堂妻,咱们两个,到底是谁为她好?”
云敖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岳父心里打的什么盘算,招赘一事你若做得,我就有法子让孟家产业荡然无存。娴姐儿是我妻一日,除非她死,我绝不会放她大归,来做你招赘用的棋子!”
云敖说罢甩袖子离开。
撩了棉帘子出来,却看到站在廊下,戴着白兔毛暖帽,脸颊粉扑扑的女儿。那双与他相似的眼中,盈满了水雾,小嘴倔强的抿着。不肯落泪。
“卿卿……”
孟方也走了出来,见云想容还在,下人却躲到了院门前,想来方才他们一番对话都被云想容听的清楚,未免大怒:
“你们都做什么吃的!姑娘就这么大冷天里冻着,你们不管!”
云敖的长随康学文为难的上前来:“侯爷,是六小姐她吩咐下人们都退开。”
云敖仍旧看着云想容,一抬手阻止了康学文的话。
云想容则是眨了眨眼,将眼泪憋了回去,给云敖和孟方行了礼:“外公。父亲,卿卿告退。”随即带着柳月和英姿离开了。
云敖转身,给孟方行礼。语气又恢复了温和:“岳父大人,小婿还要去探望岳母,就不多留了。”
孟方也是一派温和,拍了拍云敖的肩膀:“去吧,待会儿前厅摆宴。全家人一同吃顿饭。”
“是,小婿先行告退。”云敖挂着如沐春风一般的笑容,带着常随离开了。
孟方则是看着清冷的院子半晌,才回到屋里无力的坐下,头疼的揉着太阳穴闭上眼。
云想容带着英姿和柳月进了垂花门,缓缓往上房方向走去。紧抿着嘴唇。脸色极难看。
她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憋闷的喘不过气来。
男人,终究是靠不住的。
孟方疼爱女儿或许不假。但是显然他打定了主意,要让女儿大归,然后不顾她的意愿强行为她安排招婿。那么对女儿的疼爱,就变成了利用。
云敖或许也对妻子有感情。可他只想着自己的功名利禄,还觉得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在他眼里,妻子只是个喜欢的玩意。用旧了不扔,留在柜子里放着就是对她的好,却不当她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两个男人,都是为了自己。一个为了产业有所继承。一个为了名声好听——毕竟,发妻下堂而去,会对云敖造成不小的影响,朝堂中议论纷纷,难免毁他清名。
可是,他们哪里有人为娘亲想过?
娘亲不是工具,不是玩偶,是活生生的人啊!
一个逼着娘亲下堂。一个又不放手。这是不给娘亲留活路……
云想容的双手开始发麻,嘴角也有些麻了。她熟悉这种感觉。她先天不足,有心疾,这么久以来一直小心保护,情绪也未曾大起大落,没有发作过。如今却是发作了。
云想容在旁边一处小花园中的暖阁,找了个铺着厚实棉垫的圈椅坐下。暖阁没有烧火,屋里冷得很。她垂眸疲惫的吩咐:“柳月留下陪我,英姿,使轻功去上院,悄悄地找大夫给我拿治心悸的药来,最好有药丸。千万不要让我母亲他们知道了。”
英姿和柳月这才发现云想容脸色不对,嘴唇也有些青紫。柳月吓得快要哭了,英姿连忙应是,飘身飞掠出了暖阁。
“卿卿,你没事吧?”柳月不敢乱动,只把云想容的鞋袜脱了,把她冰凉的双脚塞进自己衣服里,让她踩着自己的肚子取暖。
云想容摇头,闭着眼平静心情。强迫自己不去想刚才听到的对话,不去想母亲的艰难。
不怕,她不怕。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父亲和外公都不能全心依靠,但还可以利用。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要对她好,对娘亲好的。即便那些人不曾有真心疼惜和完全付出,至少还可以有共同利益。
她只要动脑筋,找到那个共同的利益就是了。
云想容这样想着,果然觉得心头那种紧张压迫之感散去了不少。
暖阁的格扇咣当一声被推开,随即桃红色的影子转瞬就站在了跟前,英姿气喘吁吁的拿了个小瓷瓶,“小姐,你快吃了这个,这个是保心丹,我从大夫那里要来的。”
云想容倒了一颗药丸含在舌下,一股苦涩冰凉的味道从口中蔓延开来。英姿也拉着她的手为她按摩发麻的手指。和柳月一同仔细的看观察她的脸色。
过了片刻,云想容就觉得好多了。但出了一身的冷汗,湿透了里衣。力气也像被掏空了似的。
云想容站起身,活动双手,道:“今日的事,包括在我外公那里听到的话,都不准透露给我母亲一个字。”
“是。”英姿和柳月一同应是。
英姿担忧的道:“你这样也不行啊,才几岁,就有这么个毛病。赶明儿跟我一起练早功吧。”
“也好。”云想容也觉得自己这样下去不行,今生怎么也要锻炼出个好身体,否则哪里还有精力做别的事情。
“那个药的事情,大夫不会说出去吧?”
“应该不会。大夫瞧着我眼生,我就说我是外院的下人,有老人犯了心悸的毛病,奉了姑爷的吩咐来取药。”
“你还真会变法儿。就不怕大夫去问起来?”
“怕什么,才来的那位姑爷位高权重的,大夫敢去问?”英姿抱着肩膀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云想容和柳月都噗嗤笑了起来,慢慢回了原本安排她与孟氏住的厢房,将身上汗湿的里衣都换了,姚妈妈就到了门前笑道:“云姑娘,永昌侯来了,正在前厅说话,姑奶奶让您快过去呢。”
云想容系带子的手停了一下:“知道了。”又问:“都有谁在?”
“有两位姑奶奶,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