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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赵政点了点头,“今日廷议中已经定下,下月便发兵伐魏。”
芸姜一窒,惊问,“王上,今天关中大水,粮食欠收,此时发兵,恐怕……”
赵政却是得意一笑道,“粮草自有赵国自邺城暗助。”
琉熙心中冷笑,六国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不齐心对秦,一边忍受着秦国的攻伐与勒索,一边又与秦国暗谋欺辱其余五国。
这些,她无力改变。然而,此次出征,却是一个难得的历练机会。她自从云梦山中学艺,一直以来,便只是纸上谈兵,若是想要将来能够杀场克敌,保家卫国,确实还须要亲自上阵领教一番才行。
琉熙垂首默想间,芸姜却已是一声轻叹,低头不语。此一战,定又是生灵涂炭,不知多少妻子要失去丈夫,多少父亲将失去儿子。
赵政却仿若毫无所闻,兴高采烈地说,“此次出征,蒙武将军将领蒙恬、蒙毅同去,一血前耻。”
蒙毅亦是斗志昂扬,“多谢王上成全。”
琉熙低头许久,忽然抬眸正视秦王,“恳请王上许琉熙同去。”
芸姜手中婴孩衣衫掉落,亟亟阻止,“战场之上,一个女子,要去做什么?!”
赵政却仍是不温不火盯着座下跪坐的琉熙,沉吟良久,才缓缓说道,“我秦国大军,向来倒是征用民妇,运送粮草,补给辎重。女子入伍,倒也平常。”
“琉熙自请上阵杀敌,不愿运送粮草。”
赵政闻言,半阖双眸,捡起方才芸姜掉落的衣衫,拿在手上细看,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精心思虑。
倒是蒙毅,横插进来一句,“王上,末将觉得可行。”
“哦,为何?”赵政眯眼笑问。
蒙毅郑重一抱拳,道,“玉姐姐曾长居云梦山中,对赵魏边界地形十分熟悉,尤其是邺地。此时出征,粮草将由赵国自邺城暗助,玉姐姐随军,可使我秦军如虎添翼。”
“那就同去吧。”赵政仿若顺嘴,答应下来。
“王上……”芸姜五指暗暗掐拽他的手腕,一个劲地使着眼色。
琉熙却已躬身下拜,“多谢王上。”
“哎,先别急着谢。”赵政坐直身子,一边轻抚芸姜柔荑,一边才道,“我准你前去,但却不能以女子身份,你还是得要换了男装,混在蒙家军中方可。”
琉熙连忙答应下来,“谨遵王命。”
芸姜双手被赵政紧紧握着,眉尖却仍是紧蹙,抿唇思忖须臾,才说,“蒙武将军,军务繁忙,无暇照顾熙儿。蒙毅么,不如他兄长沉稳老练,我不放心!还是让熙儿跟在蒙恬身边最好。”
赵政颔首笑道,“爱妃想得周到,那便如此吧!”
琉熙谢恩退出,惊异看了眼身后跟出的蒙毅。方才芸姜说不放心他时,琉熙还真是暗自捏了把冷汗,可却不料,今日蒙毅倒不着恼,只是淡然背手跟随琉熙出来。
复道之上,两人接踵而行,空廊迂回,重帘低垂。
琉熙徐徐立住脚步,回身向他一揖,“还是要谢谢你在秦王面前替我说话。”
蒙毅冷哼一声,越过琉熙径直走着,“我告诉你,出了咸阳,你就乖乖在我大哥身边跟着。我可不是真心带你去上阵杀敌,这次我父兄三人皆要出征,与其把你一人留在咸阳,不如带在军营里,反倒更稳妥些。”
琉熙陪笑跟上前去,“无论如何总还是要谢谢你的。”
********绝武********
深秋慵懒的阳光洒落窗棱,子澶一人独坐屋内。门外白色帛光一闪,一人健步入内。
“师兄,”木子不知何时已站在子澶跟前,“我刚从寿春回来,春申君半月前已死。楚王有命,已将项将军免罪,放归封地。”
“什么?”子澶倏然惊起,眉眼间喜色难掩。
“春申君死了。”木子脸上也早已写满喜悦。
“走,”子澶猛一甩袖,大步出门而去,“去找熙儿。”
方到门上,一袭绛色突步而出,阻拦于前,阿璃惨白面容挂上失落的泪,“不许去!”
子澶狠戾鄙夷地瞥了她一眼,“春申君已死,我伯父堂兄也已放归封地,你还能奈我何?!阿璃,自今日起,你我恩断义绝,今生永不相见。”说罢,夺门而出。他身后,阿璃血色身影软软瘫倒,跌坐地上,再也无法动弹。
木子掏出一块锦帕,递入阿璃手中,低低叹息,“阿璃姐姐,你……唉……”叹息未落,脚步却也已紧随子澶而去。
子澶还未出芈灵府门,已被木子赶上拽住,木子轻声告诉子澶,“师兄,师姐已不在咸阳了。”
子澶惊异间侧目看他,木子这才凑近他耳畔,悄悄低语,“师姐女扮男装,已随秦军出征魏国。我已命忠诚暗卫备齐行装,于咸阳城外等候。”
子澶重重按了按他的肩头,曾几何时,还是个顽童的木子,却已长大成人,他欣慰点头,“走。”
36、曲阑深处重相见 。。。
魏国垣城之外,风雪夹杂着北风呼啸而过。
这是今冬垣城的第一场雪,来得竟是如此得早。
蒙恬自大帐领命而归,雪光溅上他风骨雄健的身形,长剑在手,甲胄光寒,风氅翻飞鼓动。
夜已深了,绝大部分兵士已经将歇,营中灯火明灭,寂静安定。
他向着自己的营帐走去,耳中听得脚下雪水四溅开来的声音,还听见自己的一颗心在狂乱地跳,又听见自己粗嘎的呼吸声。越是临近营帐,却越是走的迟疑,忽而快如疾雨,忽而寸步难行。
直到走至帐前,隔着朦胧雪色看见那立在帐子前的人影。
雪似一层厚重的白帘,茫茫笼罩天地,异国城下,夜深千帐灯,明日便是热血洗白刃,但她却是那么淡然期盼地站着,仿佛无论是大雪寒夜,还是天地变色,都无法阻止她的目光,就算隔着千里迢迢,他依然躲不开她执着的目光。
蒙恬紧赶几步上前,眼前玄甲皮弁的她渐渐分明,阳刚到极致的穿戴下是一种掩不住的娇柔之美。
她见他回来了,也不言语,只是莞尔一笑,转进帐子去。简朴的几案上搁着个小陶炉,一只小小的陶罐架在火上,里头滚滚的,是冒着香甜白气的玉米杂粮稠粥。
案上白绢丝帕,裹着柄寻常木勺。她拿起勺子来递给他,朱唇呶呶炉上的热粥。
蒙恬三两口便将稠粥喝尽,捡起丝帕抹了抹嘴角,卸去身上甲胄长剑,走到屏风之后。
只见他抱出厚毡垫子来,铺在帐中地上,胡乱在榻上扯了一条薄毯盖在身上,以臂为枕,躺下入睡。
琉熙洗了陶罐,从帐外进来,已见他躺在地下。过去跪到他的身边,轻声道,“明日攻城,你还要带兵出战,去榻上睡吧。”
秦军中,营帐素来简陋不多,一般兵士皆是十二人一帐,蒙武官至裨将军,才得以独享一帐,蒙毅乃是骑长,蒙恬是校尉,两人原本合用一帐。而琉熙此次随征,是由赵政安排吕不韦举荐,在军中担任向导并参谋,官职同于校尉。为使琉熙不与其他校官合居,蒙毅便往蒙武帐中居住,将蒙恬帐中的位置让与她。
校尉帐中,原本安有宽阔大榻,足以两人并卧,可既然是与琉熙同帐,蒙恬便自然只有让到地上。然而,明日便要强兵攻城,天寒地冻,让蒙恬如此躺着,琉熙又要如何忍心。
她见蒙恬不动,又推了推,“听见没有,让你去榻上谁。”
蒙恬侧身转过,背对着他,“下雪了,地上寒气重,你受不住,还是我来睡。”
“明日要攻城了,你要养精蓄锐!我来睡地上。”琉熙说着,掀起他身上薄毯,硬挤进去,占去他大半张毡垫的同时,不由被阴冷的铺面激地“咝咝”倒抽冷气。
“你可受得住?”蒙恬笑着转身正对她,眸中闪过一掠得意与骄傲,问道。
却谁知,琉熙噌地从地上跳起,抢过薄毯来扔回榻上,说道,“起来,两人都睡榻上!”
蒙恬坐起身子,探头去拉榻上的被角,“赶紧去睡吧,别闹了。”
琉熙朱唇一嘟,原来蒙恬已在如此坚凉的地上睡了十几日,前几日虽还未下雪,可毕竟已经入冬,即使铺着毡垫,寒气又怎能挡得住,况且蒙恬一路将厚被让与她盖,自己只粗粗裹着条薄毯。
她干脆利落,顺手捎过案上耳杯,一杯茶水不偏不倚浇落毡垫,打湿大半地方。
蒙恬下意识为躲茶水惊跳起来,呼叫声惊觉帐外值夜巡逻的护卫,只听兵士停下脚步,高声问道,“蒙大人可有何不妥?”
蒙恬气恼瞪了琉熙一眼,琉熙歪过脑袋朝他俏皮吐舌,忍住笑,指指帐外,蒙恬忙朗声答复,“无事,有只老鼠偷茶喝,翻了耳杯。”
老鼠?琉熙忿忿鼓腮嗔他一眼。
帐外兵士手举火把走远,口中喃喃称奇,“这大冬天的,居然还有老鼠?!”
火把光亮渐渐远逝,琉熙气呼呼站起身来躺到大榻里侧,不冷不热扔下一句来,“要是不想整座军营都知道你帐子里有老鼠,就赶紧上来好好睡觉。”
蒙恬无奈看看身下已被打湿的毡垫,抱起薄毯躺上榻去,刚刚躺定,里头就甩出半条厚被来,手中薄毯簌地一声被夺走,再定神时,已是盖在厚被之上。
蒙恬阖目,嘴角蕴起深深的笑,向里挪了一挪,背脊松松抵着她的。不近也不远,两片温暖随着各自的呼吸,一忽儿轻贴,一忽儿相离。身后琉熙也不挪动,只紧了紧被口,便不再动弹,呼吸逐渐缓慢均匀。
蒙恬睁眼,微微转头,看了眼身后起伏的背影,也紧了紧被角,脸上笑意愈深,渐渐沉入梦乡。
再醒时,外边的雪便已经停了,一支支尖锐的冰凌子挂上军帐尖檐,被初升的阳光一照,仿若水晶垂帘,有一种不真实的晶莹剔透。
蒙恬自帐外打进热水来,搁在帐中唯一的简朴几案上,琉熙起身束发洗漱,蒙恬则安静地坐于案后,以尖刀割开锅盔硬饼,泡入热汤之中,大口吃喝的同时,递过一盌已经泡软的饼子到琉熙跟前。
琉熙洗漱罢了,接过泡饼也跟着蒙恬大口吃喝起来。
秦军出征,为求简易,皆以一种似锅盔的硬饼为粮,饼质极干,坚硬如铁。让人不禁为之叹息,秦军钢牙,能啃此饼,因而能食天下。
琉熙无声相随蒙恬,披甲执锐,步出军帐,上马列阵,居于城下。
只听耳边号角战鼓,一声紧过一阵,一波高过一波,铁蹄踏踏滚滚动地。
瞬息,她有一丝的惊慌失神,忽而手上一热,已被蒙恬握住,他目光坚定,犹带着那抹暖意,语声沉稳,飘入耳中,“别怕,记住,一定要紧紧跟着我。”
琉熙咬唇用力点了点头。
倏然,一阵急鼓响来,千军万马齐发,疾矢如雨,破空呼啸,交杂起伏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