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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时迟那时快,训练有素的秦兵自发分列开来,骑兵踏蹄围住粮车,每十员骑士中有两人,自背后箭筒中倒出绳勾,勾住车辕,一马拉的粮车,顷刻变为三马拉动。
扬沙滚滚中,犹不及反应,粮队已驰出半里之遥。
琉熙混在骑队之中,缰绳被马侧的一名骑长拉住,座下小桃似惊电飞驰。
她回望一眼,只见蒙恬带兵左冲右突,只几下,便将魏兵阵列冲散。虽是魏兵人多,可两厢厮杀后,双方皆已所剩无几。
琉熙夺回缰绳在手,拉住疾驰的小桃,等着蒙恬赶上。
却未想到,魏兵方要溃退时,不知哪里杀出二三十人来,皆是灰衣短衫,蒙面长剑。灰衣人散开两队,分袭琉熙与蒙恬而来。
琉熙心中惊跳,指尖冰凉。
这定是阿璃的人,一路暗随他们而来,原本蒙恬所辖将士人多势众,故而不好下手。
偏偏遇上魏兵突袭,两败俱伤,刺客此时不出手,又更待何时。
琉熙与蒙恬服饰相近,方才又换了坐骑,灰衣人一时难以认清,所以分列两队,格杀勿论。
琉熙暗道不好,喝令骑长,“你拨十二骑给我,其余人护送粮草火速返回大营。”
军令如山,骑长本与这名校尉不算熟识,自然不敢抗命,连忙拨出十二人来,跟着琉熙杀将回去,自己领着其余人等加速赶着车马撤离。
琉熙掉转马头,带着十二骑杀回战阵之中,与蒙恬并马而战。
蒙恬铁着脸斥道,“不是让你先走吗?”
琉熙故作轻松,犹在打趣,“你死了,我不是也得埋到一块去?干脆死在一处,怎么埋不是埋啊?!”
蒙恬原本坚硬如铁的表情舒缓开来,眸光深重,汩汩如温泉流淌,手中长剑灰黄光芒闪动,几名灰衣人应身倒地,可他如阳暖眸,犹是注视身旁爱人。
魏兵原本已要败退,见灰衣人杀出,忽而有些不明所以,但只片刻,两股兵力便本能地合为一处,并击蒙恬和琉熙。
灰衣人剑法高强,但蒙恬手下秦兵也不愧为彪悍之师,两下激战后,竟是势均力敌,双方皆是损失惨重。
搏杀直至日暮西山,最后一名魏兵倒地,琉熙与蒙恬长长吁出一口气的同时,发现秦兵竟然也只剩他们两人。
魏兵领军校尉似是心生畏惧,打马扭头便跑。顷刻,战场上就只剩下灰衣人中两名领头人,还在与琉熙、蒙恬缠杀。
琉熙、蒙恬有马,居高临下,优势尽显。
又一道极细极利的光闪过,蒙恬手中长剑兜头劈下,血雨挥洒处,一名灰衣人被生生砍下一条胳膊去,惨呼戛然而起。
受伤的刺客捂住伤处,尖声喊叫谩骂。他的同伴见是不敌,捡起掉落的兵器,拉着伤者奔逃而去。
琉熙极怒中,打马追赶两步,欲要赶尽杀绝。
忽而,一声疾矢破空呼啸之声乍起,狼牙毒箭自灰衣人手中弩机扣发,直向琉熙心口。
箭矢到处,鲜血喷溅,蒙恬一声闷哼,扑倒琉熙肩头。
灰衣人抢过空出的陪风马,飞身跃上,打马想要逃离。却被陪风怒嘶扬蹄震下马背,后蹄连连猛踢,马尾高甩处,刺客已然伏尸当场。
琉熙赶忙想要查看蒙恬伤处,却见方才逃离的魏军校尉,重又领着一队步骑杀回。
怀里是重伤的蒙恬,身边已无一兵一卒,琉熙心中暗自道苦。
她双腿猛夹,手上粗砺马鞭抽向小桃后臀,“小桃,快跑。”
小桃不是寻常马匹,日常以粟米为食,飞驰如电闪,跃蹄似天马。这会儿后臀上更是莫名挨了一鞭子,也不等主人指明去处,撒开蹄子便向东驰骋飞奔而去,身后陪风也极力跟随上来。
只一瞬,两人两马便消逝在云梦无尽的寂静山岚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38、曲阑深处重相见 。。。
琉熙紧紧圈抱住怀里的蒙恬,放任□小桃疾驰飞奔。良久剧烈颠簸摇晃,小桃才徐徐减速,穿绕过一片白桦林,停在一座山谷之中。
琉熙晃了晃有些许发懵的脑袋,眨了眨干涉的眼,小心翼翼搀扶蒙恬趴在马上,自己轻跃而下。目光扫视四野,发现周围尽是光秃秃的桃树,隆冬时节,枝叶落尽,只余干灰色的树干在夕阳下略显红黄的颜色。
她忽而明白过来,这竟是云梦脚下的桃花谷。
心里顿时一宽,手掌温柔拍抚小桃的脖颈,幸亏小桃识途,跑进这里来。到了谷中,她便不用再担忧魏兵追至,即便是阿璃的人,也不知晓云梦脚下有这片山谷,她终于可以安心为蒙恬治伤。
琉熙牵过跟随在后的陪风,一手牵着两马,往谷中木屋行去。
不多会儿,便在被夕阳染成绛色的地平线上,见到了那熟悉的竹篱小院。
琉熙将蒙恬抱下马背,驮在肩上,背进屋中。
灶台边有柴,水缸是满的,琉熙便捡了些干燥易燃的细柴,生火煮水,木屋本就冬暖夏凉,此刻生了火,只片刻,便温暖如春。
琉熙将屋中油灯尽数点到蒙恬榻边,抽出腰间金刀匕首,挑开他身上铠甲接线,撕裂殷红战衣,露出背上中箭的创口。
随身弩机劲力不大,因而箭头扎得并不深,只浅浅入肉,照理不是什么危急的伤势,可伤口周边已是黑紫一圈,显然箭上喂有狼毒。
琉熙当机立断,到屋后寻出酒坛,以烈酒浇洗匕首,又在屋中暗格找出解毒治伤的秘药。回转榻边,掏出怀中丝绢,摁住蒙恬伤处,奋力一拔,箭矢轻易便拔出模糊了的血肉。
方才已然昏迷的蒙恬,闷哼一声,迷蒙睁开双眼。
蒙恬刚才醒转,便觉背上如火焚一般剧痛,不由呻吟出声。可呻吟犹不及出口,却觉伤处一阵温热清凉。湿湿凉凉的惬意,一丝丝渡入他的身体,化去刻骨的灼痛。
不由回头去看,却见琉熙正伏在他的伤处,一口一口吸出内里毒液。她紧蹙的眉尖刻画出深切的痛苦,可一副红唇却毫不犹豫地吮吸着,吐出毒液时,不时带出阵阵干呕。
琉熙每吸出一口毒血,便迅速扭头吐尽,再以清水漱口,接着又俯头继续吸出下一口,直至伤处由黑紫渐渐变为黑红,再浅成暗红,殷红……
蒙恬不由看得痴了,忘了背上箭创……
待最后一口毒血吐出,琉熙已是干呕咳呛不止,强压住五脏的不适,她取过烈酒清洗过的匕首,一手紧握蒙恬,安慰道,“我要把创口的腐肉挖出来,你忍一忍。”说着递过一块干净的丝绢,示意蒙恬咬在嘴中。
蒙恬摇了摇头,只用力回握她的纤细柔嫩的手,合目趴在榻上躺好。
琉熙深吸一口气,将刀尖插入蒙恬背上创口,匕首锋利至极,她的动作也尽可能干净利索,只极快的几刀,便将腐肉挑出,敷上治毒伤的良药。
蒙恬僵直的身躯终于忽的松弛下来,额头上出了密密的汗。
琉熙捡起丝绢来,温柔替他拭去,喂他服下秘药。这才重又取过木盌,倒了清水,自己匆匆吞下几颗药丸。
“刺客用的是随身的弩机,伤得不深,但箭头却有毒。”她实言相告。
蒙恬略微点了点头,忽然问道,“你的药,有用吗?”
琉熙想了一瞬,“这药我不曾试过,但伤口不深,毒血已经被我吸出,腐肉也已割去,应当没有大碍。”
蒙恬吃力地摇了摇头,额角又渗出一排急汗,“我问你自己吃的药丸,可有用?”
琉熙一怔,继而扭过脸去,故作轻松,“我师兄的药,怎么会无用?”说着便要收拾东西走开。
蒙恬使力将她一把狠拽回来,面色冷厉,问道,“你不知道,是吗?”
她薄唇抿得失了血色,贝齿紧咬,许久,才轻“嗯”一声。
“玉娘,”蒙恬将她柔荑抚上心口,“葬在一处,不过是跟你玩笑。如果真有一日,我走了。你一定要重找一个懂得爱你的人,好好活下去!”
琉熙冰凉颤抖的手捂住他的双唇,目中蓄满泪水,连连摇头,“你不会的……不会……”
蒙恬坦然一笑,“将军难免阵中亡,刀枪无眼,军中之人,生死只在旦夕之间。”
琉熙凝视眼前的人,澎湃心潮涌动,他,曾深夜护送,他,曾悬崖相救,他,以血肉之躯替她挡去毒箭,“蒙恬……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好?因为蒙骜老将军吗?因为蒙毅吗?”
蒙恬将她皓腕凑近嘴边,滚烫的唇,印上纤纤细指,“没有为什么,只是就想对你好。”
一颗晶莹水滴挂落玉霜似的脸颊,珀色瞳眸被氤氲雾气朦胧了视线,琉熙哽咽出声,“蒙恬,你要记住,你的命连着我的,不许你死!”
蒙恬双颊愈发惨白,握住琉熙的手掌,炽烫如炭。琉熙额头轻抵上他的,原来彼此却是相同的滚热。
她端过木盌,喂了他半碗清水,替他将暖被盖到腰际,轻说一句,“睡一会吧,我去做点粥。”
蒙恬紧握的手却只是不放,意识开始一点点模糊。
琉熙本就无力,只得伏回榻边,额尖抵着他紧握她的大手,两人皆是昏昏睡去。
冬日落尽,黑暗墨沉沉罩下来,木屋外,小桃和陪风吃饱喝足后,交颈垂首,无声相陪。木屋里,高烧昏睡的琉熙和蒙恬十指交缠,两颗颤抖的心无间相贴。
不知几个日起日落,琉熙与蒙恬始终昏睡不醒,期间琉熙偶有恢复意识,只挣扎着给蒙恬和自己服了药,便又觉得周身酸软无力,复又沉沉睡死过去。
两人并肩躺卧榻上,紧握的两手仿佛向死神宣誓着,无论天上地下,他们终将誓死不离。
一场大雪毫无预兆地落下。
雪落得急,被朔风一卷,在天地间纷扬挥洒,仿若天宫崩塌碎裂无数残玉,从九天堕入凡尘,化为晶莹瓦砾。
在马上颠簸两日,子澶终于在邺城之外五十里,寻到了荒野中堆砌满地的尸骸。
其间,有魏兵,有秦兵,还有灰衣刺客。
他的脸颊难以抑制地抽搐着,起初是望着一地惨烈失神,过了片刻,便开始疯了似的翻检秦兵的尸体。每一人,每一张脸,每一双手。
木子带着十名侍从一拥而上,想将他制住,却无论如何都不能将他从那片狼藉上扯开。
“师兄,”木子全力将子澶箍在双臂之间,“师兄,我们来找,你去一边坐着。”
“不……你们认不清楚,认不清楚……”子澶口中喃喃似自语,手下一刻不停,寻找着琉熙。
侍从们忙都上来帮着翻找。
半日过去,雪越下越大,众人头上都积了厚厚的雪,所有的尸骨都被翻找完毕,可仍旧找不见要寻的人。
子澶如化去的雪,贵气、雅致、脱尘皆化泡影,他悲恸苍凉,仰天嘶叫,“熙儿……”
木子强按住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