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芸姜见他换了神色,才接着说,“莫说阿璃十之不知道熙儿被藏在车中,即便早已知道,阿璃又有何错?熙儿与她同门,若不是因为王上,她二人也未必会闹到如此水火不容。她即便是有意包庇夹带,也是情有可原。难道王上就不曾有负于她吗?”
扶苏乖巧膝行到跟前,小手拽了他的袍裾,轻轻摇摆,“父王,你就饶了两位姨母吧!”
赵政拉起幼子来,蘀他将袍裾掸净,高声喝道,“赵高。”
“奴臣在。”赵高自阴影中闪身而出,趋赶上前。
“放楚妃出宫,召回卫戍。”
“奴臣遵命。”赵高垂睑拢袖,不着喜怒默默领命出去,阴狠目光与转身时乍现,恰恰落在扶苏眼中。
孩童抓着父王的手暮然紧了一紧,莫名的恐惧兜头压下。
王命既出,出征的秦军尽数撤回关内。领军大将桓齮却惧怕秦王威严,不敢归秦,逃亡燕国。
李牧大败秦军,赵王迁甚为嘉许,封地加爵,李牧一时声威大振,军权独揽。
蒙恬带着孱弱的新娘自东郡返回关中,却已是一月之后。
其时,蒙武已然奉命返回三川郡军中,咸阳宫中平静如洗,似是从未起过波澜。
﹡﹡﹡﹡﹡﹡﹡﹡绝武﹡﹡﹡﹡﹡﹡﹡﹡
春去,夏至,秋来。
咸阳南城坊间传闻不胫而走,蒙都尉府上,入门不过半载的辛夫人病重而逝。
蒙恬在蒙氏封地择出吉地,将其风光大葬。
云梦之上,雾霭深处,崖石高耸错落,斜阳染了山林,沉下烟水蒙蒙。
子澶飞跃峭壁石端,将一袭薄绢风氅兜在琉熙肩上。独立远眺的她含笑回首,消瘦面颊被余晖染上层层光韵。
两人并立峭石,衣袂迎风,广袖飘举,卓然风礀如在天界。
琉熙阖目不语,面色沉醉,却已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熙儿,”子澶唤她,“你产后不久,不宜受风,还是随我下去吧。”
琉熙缓缓抬眸,遥遥望向西边的天际。
“又在想他?”子澶看她一眼,明知故问。
琉熙轻嗯,目光却犹在那遥不可见的西方。
自从回到云梦,琉熙便执意于桃花谷中。每月中偶有数日上到天外天来,她也总孑然临壁而望,双目所盼,徒余西方。
“熙儿,嫁我可好?”子澶迟疑一瞬,陡然问道。
琉熙徐徐转回头来,莞尔而笑,微微摇头,“我有夫君。”
“你回不去咸阳了。”子澶蹙眉,肃然只说一句。
“师兄,”琉熙讶然将他话语阻住,美眸流波,“我的心和他在一处,无论睁眼还是闭眼,眼前都是他的脸。那是我思念的脸,永生不变的情。”
子澶无言以对,低咳一声扭转头去。
琉熙笑着问他,“师兄,你睁眼闭眼,见的都是我吗?不是吧?”
子澶听着她的言语,竟是不由阖上双目,云溪笑颜如月映泉上,乍然而现,挥之不去。骤然,他睁开眼来,张口难言。
琉熙低笑一声,问,“是谁?是她?早该是她了,不过师兄未有觉察罢了。”
子澶颊上微晕,声色却冷淡下去,踟蹰不语,突然却又开口,“熙儿,我有话要说。”
“师兄的话,恐怕该找公主去说。”琉熙揶揄道。
“不,”子澶抢白道,“蒙恬是为送你出关,才假娶辛梧将军的女儿,他一心所系,皆是你的安危,与辛将军之女不过徒有夫妻之名。”
琉熙心底酸苦,撇了嘴,“以他的处事,又怎么忍心让一个女子独守空闺,备受冷落?”
子澶慌忙解释,“不是的。那辛梧将军的女儿,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说着,顿了一顿,粗粗一算,又说,“只恐怕此时已经死了。”
“师兄如何知晓?”琉熙心中欣慰酸楚交织,禁不住问他。
“我曾为她切脉诊病。”
一霎时,百般情浓尽涌上心间,再也无法自抑,眼前氤氲渐渐深厚,模糊了云梦霞蔚。
她扭转头去,抹了泪,跃下高高崖壁,飘然落于屋前。
恰是云溪与敏亚怀抱两个婴儿寻来。
小小的身躯,微红的肌肤,在宽大的丝缎衣衫里不安地挥动着小手,啼哭一声接着一声,似在抒发着被母亲遗忘的不满。
琉熙嘴角一扬,抱了敏亚手中男婴,低声哼唱,小小婴孩顷刻安静下来,珀色眼珠溜溜转动,澄净如天湖,全无半分杂质。
子澶也随着飞跃落地,轻逗她怀中婴孩,问她,“为什么不给孩子取名?”
琉熙望一眼西方天际,“他是蒙恬唯一的骨血,还是由他爹爹来起。”
敏亚欣慰笑看琉熙,回来云梦半年有余,这还是第一回自她口中听到“蒙恬”二字。
释然了便好,心头的结解了,才能笑着活下去。
琉熙的笑,湣鸬愕懵端温涿粞切募洹K谒芯让鳌K谒芯茸又鳌V皇遣涣希袷阑鼓芡泼紊街小�
“这孩子的眼睛,与你一模一样。”敏亚轻抚婴孩额角,细细打量他的小脸。
“他不如姐姐漂亮,”琉熙抱着孩子,走近云溪身前,探头看了眼她怀中女婴,“姐姐长得像爹爹。”
子澶并未跟随上来,只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忽然,他抬了眼,问道,“想知道蒙恬的消息吗?”
琉熙一怔,猛然回转身去。
她自是知道,子澶对山下七国大事了如指掌,强忍了半年的渴望终于迸发出来,“想。”
“蒙恬现已分兵,驻军东郡。”
东郡,近在眼前,骑马驰骋,不过一夜便到。
88几番魂梦与君同
自从琉熙得知蒙恬驻军东郡;便几次忍不住想往东郡与他相聚。但思及秦军之中多有兵士曾与她夫妇相交,唯恐在营门外被认出;给蒙恬添出许多烦恼。理智无情地将思念压制下去,连带着压下心肺,隐隐作痛;似被无形的针灼灼穿透;留下无有痕迹的淋漓鲜血。
桃枝鸀叶尽落;徒余光秃枝桠,山中早寒;飘下雪来。
敏亚静坐暖炕之侧;垂首密密绞着手中丝线,孩童衣裳精巧奇绝生于莹白指尖。方能坐稳的小小婴孩,一趴一坐;勾手玩耍,琉熙笑望幼子一眼,复又低眉翻卷。
雪中世界,静谧无声,唯有风声过耳,雪落簌簌。
院中细碎踏雪脚步,惊醒久坐的两人,琉熙透窗一睨,颀长身影投在绢纱窗上,她微微笑起开了门。
迎面而立确是子澶,披着雪色狐裘淡淡而笑。
“师兄快些进来。”
子澶含笑入了暖室,回转身来,褪下白狐裘氅。敏亚踮起足尖,为他掸去鬓旁几粒碎雪。
“下着雪,山道恐怕难行,师兄怎么下山来了?”琉熙捧上热茶来,笑问子澶。
子澶却不去接耳杯,广袖辗转,修长手掌将一封帛托在掌心。
敏亚端过热茶去,得让琉熙空出手来。
她白皙纤指一捻,帛已到手中,定睛看了,不由又惊又喜,“是我父亲的家。”
子澶接了耳杯,匆匆饮了一口,“送此来的,还是当年你山中学艺时的老家臣。他认得路途,一路寻到中壶天。”
“我父亲如何知道我在此地?”琉熙抿了唇,朝子澶扬眉一笑。
琉熙自出咸阳,便安云梦山中,初时因李牧在军中,不便通信。往后,又因不愿让家中知晓她即将临盆。几经拖延,竟是大半年过去,却不料父亲如何探知她的所在。
“听来人说,李将军也是只知你逃出咸阳,却不知你身在何处,寻至云梦,也算误打误撞。”子澶搁了耳杯,展眉笑道。
却是琉熙愁容渐起,合了绢帛,为难道,“父亲要我回去。”
“回邯郸?”子澶抬眸问道。
琉熙哎了一声,回转身去看了眼炕上一双儿女,侧眸婉然相求,“师兄,孩子……留在云梦,烦劳师兄。”
子澶阖目摇头,笑而不语。
敏亚牵过她手去,轻抚其背,“有我在,有公主在,便有孩子在,熙儿不必担忧。等一切妥帖了,你再遣人前来送信,我们自会把孩子送去邯郸。”
琉熙回握她的指尖,一切言语皆在那盈盈的一握里了。
“何日启程?我让中壶天上的人备车送你。”子澶捧了炕上雪狐裘衣,披在肩上,临走笑问。
琉熙想了一瞬,“待我收拾收拾,后日启程。”
子澶遥看一眼天际,浮出笑意,“后日必是晴天。”
多日大雪果是停了,长空碧洗,万里银装,圆日高悬中天。
琉熙不舍别了云梦诸人,踏上归赵的漫漫长路。
这路,七年前她曾走过,当日相携之人,乃是子澶。
时光逝去,今日再行此路,却是陌陌一人。
她将目光投向道旁宅邸屋舍,此处再非魏地,也非赵地,而是秦国之地。晃眼日光照落田野,没有七年前的白骨,却是方格井田行行。
路途显是重修平坦,一路畅通无阻。
不过数日,邯郸城廓已在眼前。
原以为要遭详加排查才可入城,不料想李牧却早已安排家臣候于城头,灰须青衣的老家臣,自城门上探下头来,遥遥看清琉熙,迟疑一瞬,便将她认出。
守城军士肃列整齐,高喝威武,迎她远归故里。
威武歌声飘散四野,势要翻越崇山,远播秦地。
云梦之境却是纤尘不染,湣艉M庀缮剑八毓校滞獍簿蚕楹汀�
蜿蜒山道上,两滴墨迹徐行攀爬,连日积雪堆砌石径,每一步都要费劲气力。云梦山道此刻行来,似是登极天阶。
木子抬手支一支髻上斗笠,扫视山间草木,寻着光秃的木芙蓉枝干,指一指前面的石阶,对蒙恬道,“再往上就是中壶天。”
蒙恬抬眸投去感激目光,垂首下来,继续前行。
又行了半日,只觉眼前枯黄枝杈愈发横陈蔓生,蒙恬回首俯视,却已不见来路。唯是半片染雪杏林在前,令他怡然心宽。
“到了。”木子解了脖间丝绦,卸下斗笠来,吸入满腔山间清气,刹那神清气爽。
蒙恬扫一眼周遭,却是寻不见入口。
木子略一抬眉,扬手招呼,“随我来。”说罢隐入杏林深处。
“师姐,师姐,师姐……”他笑嚷着进去,直奔竹屋温池。
蒙恬紧随其后,甩了风氅,丢了斗笠。
“木子,”木子的呼唤引出的却不是琉熙。子澶锦衣轻袍,负手笑立,身后厚帘掀动,隐绰摇曳佳人丽影。
蒙恬面色霎时冷淡下来,目中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你怎么才回来?”子澶蹙眉斥道,语声中却暖意融融。
木子探头张望,上前问他,“师姐在屋里?”
恰是这时,厚帘挑动,暖色长裾一转,拖曳而出。却是清丽绝伦垂髻少妇,怀里犹哄着小小婴孩。婴孩红衣红裤,锦被裹体,睡得正熟。
木子定睛看了,却是面生,“师姐呢?”
子澶解了狐裘,披在妇人肩上,“熙儿不在天外天上。”
蒙恬大步来到跟前,双手抱拳一揖,不及寒暄便问,“玉娘可是在桃花谷?”
子澶身侧妇人语声温和,手上轻拍怀里婴孩,焦急道来,“熙儿姐姐走了两日了,蒙都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