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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雪闻听城中惠香楼有一名妓绫悦才貌俱佳,遂拉着鸠玉一同去惠香楼看。进得门来,姬雪看那绫悦果然貌若天仙、兰心蕙质,再看她闺房挂着的那些字画皆是才情四溢,心下喜之。可是再凑近点仔细看那绫悦时,居然看到她眼角难以察觉的几丝细纹,心想这绫悦虽美貌非凡,可也已是徐娘半老啊,于是又改变主意不想让凌悦给鸠玉做妾了。鸠玉在一旁局促不安,不知道姬雪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个小妾不可,而且要求还这般高,自己一介寒门子弟,家徒四壁,还有什么资格来娶三妻四妾,更没资格来要求别人这个那个的。
正在姬雪仔细打量绫悦时,一个满脸笑容、天真纯丽的小丫头进门来,叫了一声娘,绫悦便面带笑容地迎了出去,那丫头声似银铃,貌赛貂蝉,杨柳细腰,真是个俊俏的小美人啊。姬雪看着就打心眼里喜欢,眼前一亮,心想就是她了。
这个秀丽的小丫头是叫姝汐,是绫悦的女儿,今年十四岁,打小随同绫悦在惠香楼这等烟花之地长大,乃是绫悦和一书生所生,虽是生在烟花之地,倒出落得尘埃不染,如同粉荷一般出尘,又如同清风一般恬好,真是惹人怜爱呀。
姬雪于是送了个翡翠钏给姝汐,这可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也是她娘唯一传给她的陪嫁物。满脸安慰地拉着一脸疑惑的鸠玉回到破败不堪的茅草屋来,鸠玉闷闷不乐,虽说姝汐那小丫头的确很美,可是在他心里,姬雪才是圣洁的女神,才是谁人都不可媲美的仙子。可是为什么她一定要这么做呢,问她,她只笑着不答,笑容里却仿佛又若有所思。
姬雪跟鸠玉商量说两个月后迎娶姝汐,这两个月就赶紧多做点女红,叫鸠玉也抓紧去借些钱财来,准备摆酒设宴。期间,姬雪又去过惠香楼几次,跟绫悦商量婚事,绫悦心想自己烟花女子,女儿姝汐要是能嫁个寻常百姓就不错了,因此很赞同姬雪的提议,也在准备着姝汐的嫁妆。
一个月过后,一个不好的消息传到了姬雪的耳朵里,城里的一个富家子弟早就贪恋姝汐的美色,于是设法将她抢了过去做妾,并且已经成了亲,那姝汐也怀了富家子弟的孩子了。还是绫悦告诉姬雪这个消息的,当时一听此消息,姬雪大吐一口血,居然就这般香消玉殒了。临死时,鸠玉拉着她的手心痛不已,问她为何这般为此事伤感,又为何这般为他张罗娶妾之事,姬雪眼含热泪,狂溢不止,只是她已经没了说话的力气,鸠玉撕心裂肺地看到她瞳孔里的光亮一点一点地消失,那泪还在悄无声息地淌着,只是到最后鸠玉也没能弄清楚姬雪到底为何要这般打算。
或许姬雪是太过爱他,或许姬雪对他的爱已经超越了普通的男女之情,或许姬雪对自己深有信心,觉得不会因纳妾而失宠,又或者姬雪是想找个人来试探一番鸠玉对自己的感情,或许……总之,鸠玉只得怀着这样的疑惑度过下半生了。
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淼婗和淼孀是一对亲姐妹,两姐妹都出落得如花似玉,堪称绝色。两人都生就两条春烟含翠的柳叶弯眉,都有一双春水无声的杏花眼,都是俏媚灵韵,朱唇皓齿,莲面桃花,粉腮媚颜,莞尔一笑众生销魂,所以整日里蜂蝶萦绕,狂追痴缠,将两姐妹家弄得好不热闹,而爹娘也不知是喜是忧。
十五六岁时,两姐妹同时出嫁,淼婗嫁给了朝中宰相之子凌御风,淼孀则嫁给了朝中翰林公子尉迟俊璘。这两个公子皆是翩翩才俊,气度不凡,才华浩荡,风流不 羁,再加上这等地位身份,故而也是深深吸引了众多的朝中公卿贵族之千金闺秀,无奈这两人在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百花丛中对淼婗和淼孀情有独钟、痴心不已。
婚后,两对小鸳鸯皆柔情蜜意,举案齐眉,卿卿我我,好生亲昵,羡煞旁人。淼婗和淼孀的爹娘笑在眼里,喜在心里,甜滋滋的,一天到晚沉醉在众人的夸赞和羡慕 声中,觉得上苍真是造福,让他们生就一双如此美貌绝艳的娇娃,还都嫁得风流倜傥的才俊公卿,真是祖上积德啊。
第三年,妹妹淼孀回家省亲,但想到姐姐淼婗也许久没有回娘家小住了,于是想邀姐姐一同回娘家看看。这样她便来到姐姐淼婗的府邸,这府邸自然也和她自己家的 府邸一般气势恢宏,院深墙高。进得门来,见姐姐姐夫正在院中赏花喝酒,姐姐淼婗一看是自家好些时日不见的妹妹,就高兴万分地迎了过来,正喝着小酒的姐夫凌 御风一见淼孀的面就惊呆了,连酒杯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他趁姐妹俩高高兴兴地话家常时,拿眼偷偷打量着淼孀,只见髻拥春云鬆玉钗,眉淡秋山羞镜台,只见雅鬓 春云婵,象梳秋月攲,鸾镜晓妆迟,香渍青螺黛,盒开红水犀,钗点紫玻璃,只等待风流画眉啊。真像是一幅画儿一样勾魂摄魄,原以为她姐姐淼婗已经是天姿国色 了,没想到这妹妹更胜一筹啊,当下凌御风心里就打起小算盘了,心想早知如此何不当初把姐妹俩一并娶回来,岂不快哉。
淼孀跟姐姐如此这般那般叙了很久的旧,都很高兴。她要姐姐和她一道回家看望爹娘,无奈姐姐淼婗说这几日府里上下都在操办着公公的大寿,过几日才能成行,要 她在府中等几日。于是淼孀便在府中等着姐姐,这倒给了姐妹两许多时光一起回忆少时时光,两人想到爹娘已不年轻,又辛辛苦苦把两人拉扯这么大,如今却只能两 个老人家相濡以沫,而一双闺女皆嫁做他人妇,轻易不能回去看望伺候,都唏嘘不已。
淼孀跟姐姐拉家常时,姐夫凌御风会时不时找个借口过来看她两,实际上是为了看淼孀,淼孀也早从姐夫第一天看她时暧昧而火热的眼神里看出了端倪,这姐夫也确 实是人中之龙,气度翩翩,器宇轩昂,也着实招人爱慕,只是碍于他乃自己姐夫的份上,自己又是有夫之妇,万不可越了礼法规数,那可是有辱家门的啊。于是她躲 避着姐夫那热情似火的目光的纠缠,只是淼婗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自己最为亲近的人之间涌动的暧昧情愫,只当淼孀还是少时天真娇憨、纯真可爱的妹妹,只当夫君 凌御风的殷勤是出于礼数规法,是对自己的妹妹出于亲情的一种亲近感。
这日吃午饭时,淼孀跟凌御风坐了对角,淼孀只顾埋着头吃饭,连筷子也不伸过对面去夹菜,她知道姐夫凌御风正拿那如炽如炬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视,凌御风确实是 苦苦压抑住自己对姨妹淼孀的思慕之情,她像是一把火一般在他心里点起熊熊大火,这火烧得他痛苦不堪、憔悴不已,连淼婗都说他这几日瘦了不少,还以为他是因 为操办老爹的寿宴而辛苦成这样的,心疼地要他好好静养,不要太过操劳。他心里愧对贤良淑德的淼婗,可压抑驱赶不了对于淼孀的如饥似渴的思慕。他见那淼孀使 劲躲避逃离他的目光,丝毫不理会他的苦痛,便再也压抑不住了,他在饭桌底下伸出一只脚轻轻踢了踢淼孀的三寸金莲,可淼孀还是若无其事地避开了他,她不想让 姐姐为难,不想闹出这般不合礼教规数的丑事来,心里盼着姐姐的公公的寿宴早点到来,这样她就可以早些和姐姐回家看爹娘了,也不用待在这里受姐夫的骚扰了, 这种尴尬让她再也承受不住了。
过了三日,淼婗公公的寿宴终于结束了,于是和淼孀踏上了回家省亲之路,临别时,淼婗对夫君依依不舍,说是过几日就回家来,叫夫君好生歇着,千万不可再操劳 了,因为他已经形销骨立了。那凌御风眼睛却只直勾勾盯着淼孀的脸,淼孀冷若冰霜一般不予理会,只是回避着,巴望着能快点和姐姐离开姐夫家。
在家待了三天,爹娘很高兴,热菜热饭地张罗着招呼两朵姐妹花,周围的邻居也踏破门槛来看望两姐妹,两姐妹还给家里带来了好些器用什物,金银财帛,供老爹老 娘使用。老爹老娘脸上的皱纹笑成了花,众邻居只有艳羡不已的份,都对自己的小丫头说要她们向姐妹两学习,今后也嫁个宰相公子和翰林公子,光宗耀祖,衣锦还 乡。
三天后,姐妹两又踏上返程之路。淼婗回到自家府中,夫君尉迟俊璘早巴望着娇妻早回了,不想她一去就是近十天。自妻子走后,他是茶饭都思,坐卧不宁,连上朝 时都没了精神,几次上朝圣上问他话时他都走神。这下可把妻子给盼回来了,他于是拉过妻子的手,让她好生歇息着,唤来丫鬟端上燕窝,自己亲手喂着如花娇妻吃 下,等她吃完又扶着她到房间好生歇息着。他见淼孀的包裹在厅里几上放着,就拎起想送到妻子房间去,却不想从中落出一封信来,他好奇地打开一看,不禁火冒三 丈,气冲九霄,怒发冲冠,青筋暴露,眼里都布满了血丝。
这信不是别人写的,正是姐夫凌御风所写,信中尽是倾诉对淼孀的倾慕深情,倾吐自见到她第一眼以来自己内心无以言述和形容的焦灼和思恋,说希望淼孀能有所回 应,有所感悟,不要辜负大好韶华,不要被所谓礼教数规所囚,不要辜负自己对她的一腔深情,还责怪那日饭桌上淼孀为何毫无回应,白白辜负他的一片情深款款。 他本以为淼孀回家会打开包裹看到这封情信而有所回应的,却不知淼孀回到父母家根本没来得及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本来那包裹里也就放了几件换洗衣裳,回到父 母家时,爹妈拿出姐妹两以前的衣服让她们穿上,姐妹两都说以前的衣服比现在的漂亮,于是淼孀压根就没打开过这个包裹。
尉迟俊璘想冲进房里去质问娇妻,可从这信里可以看出娇妻似乎并未出轨,而是那好色的凌御风单相思。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老是想象着信里所描述的饭桌上凌御 风用脚踢自己的妻子,而妻子尴尬地躲避的情形。他恨凌御风的色胆包天,可想到自己在朝中的地位却又不及凌御风和他爹,自己想要报仇都难啊。这样想着他便发 愁得很,眉头紧蹙,一心想着怎样才能报仇雪恨。他到院里吹着风,眼神迷离空洞,突然心生一计,他恶狠狠地想,凌御风,不给你点教训,我尉迟俊璘誓不为人。
那凌御风自淼孀走后便害起了相思病,憔悴不堪,上朝也老是出错,常常是圣上问东他答西,问西他答东,惹来圣上和朝中大臣一片哗然。他一心等着淼孀的回信, 却不见片纸只言,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自己堂堂朝中宰相之子,也算拥着高官重权,七尺身躯,却为了一个女人如此相思成灾,还得不到她片纸只言,真是折煞了大 丈夫的美名啊。这日早朝,尉迟俊璘等着看好戏,他前几天写了匿名奏折,参了凌御风一本,说是凌御风和他爹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一心谋逆,不可不除。圣上其 实早有铲除凌御风和他爹之意,因为他们在朝中的权势越来越大,站在他们那边的人越来越多,圣上时常感觉自己的地位不保,早就动了杀念。
圣上发令,要朝中吏部秘密派人收集证据,欲治凌御风父子于死地。吏部回报,凌御风和他老爹确实结党营私、拉帮结派,一心想着篡位夺权,证据确凿。圣上连夜 发令将凌御风父子逮捕关押起来,择日候斩。其他人等皆纷纷倒戈,生怕连累了自己,都跟凌御风父子划清了界线。这凌御风父子树倒猢狲散,顷刻间便从往日的繁 华似锦变成了腐朽如泥,淼婗也自缢而死。
尉迟俊璘心中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