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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停下起身的动作,坐了回去,转头看着颜氏,那眼神中大有不满之意。
“这三妹离世,归根究底罪魁祸首是阿梦,阿梦为了抢阿昭的风车把她推下荷塘,三妹这才奋不顾身跳下荷塘救阿昭。”颜氏说完,转头看向与于昭一样大小的于梦,笑着说:“我觉着无论如何阿梦也该与阿昭一起为三妹守孝才对!”
这话说得放肆了,于梦到底是嫡女,又怎么可能会去给父亲的一个妾侍守孝!虽然陈氏的死确实由她造成,却断断没有让她为陈氏守孝的理。
“二妹,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梦儿怎能为三妹去守孝!就算她肯,于家的列祖列宗都不肯!”张氏说罢,走到因为做错事而有些惊慌的于梦身边,护着她。
老夫人这会儿也有点气,“颜氏,你可别尊卑不分!”
这么说,却是在强调颜氏的身份了,自然说的还有陈氏跟于昭。
于昭眼珠子转了转,当下跪倒在地。“请老夫人别怪二夫人,二夫人也只是为我娘亲想,却忘了阿梦是于府嫡女,哪怕是打杀了于府任何一人也无需背负责任。”
于豪勒没想到于昭会突然跪下为颜氏求情,而且这情求得倒有点像在置梦儿于水火。若于梦不为陈氏守孝,那么这次的事情定在她人生中留下不好的烙印,而且还会让于梦以后越发骄纵不可。皱起眉头沉思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来时盯着于梦斥责道:“你从小骄纵,此事因你而起,三夫人也因你而死,二夫人说得没错,你当陪昭儿为三夫人守孝!”
“爹!”于梦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于豪勒,眼里有不甘心,也有对于豪勒的偏心怀疑。
其实不止于梦惊讶不甘心,几乎在厅里的人除于昭跟颜氏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很惊讶于豪勒会做出这个决定。
张氏心里以为,定是于豪勒对陈氏那个贱人用心太深,才会让于府的嫡出千金去为一个粗使丫鬟出身的妾侍守孝!
老夫人张了张口,回头看了于绽一眼,见于绽轻轻摇头,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只伸手让于绽扶着她,站起身来朝张氏说:“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吩咐下人们开始做事吧,免得时间不够到时与当春冲撞。”
张氏心中不甘,可这事虽是颜氏提出来的,却得到于豪勒首肯,这会子老夫人也默许了,看来完完全全没有了回转之地。
欠身应着老夫人的同时,眼角余光看向颜氏,大有‘这件事是你教唆的,走着瞧’的意思。
颜氏从进于府便是孤身一人,如今更没有能给张氏抓住的把柄,挑挑眉对张氏恨得牙痒痒的样子视若无睹。
张氏见颜氏无视自己的愤怒,转而看向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于昭。
于昭才一站起来回头,便见到张氏那充满敌意的目光,心里紧了紧,抬头看了看于豪勒。张氏这种眼神若被于豪勒看了去,必定当她是个毒妇,而整个于府能治住张氏的,只怕也就于豪勒一人。就算不能把她抓去打杀了,只要于豪勒十天半个月不去张氏院子,怕她会比死都痛苦。
只可惜,于豪勒转身看向张氏时,她已经换上楚楚可怜惟命是从的样子,刚刚那准备较真的劲儿也没了。看来她是见这件事情没了转机,再多说多做也无用,才转变政策。
“不可敷衍。”于豪勒说罢,低头看了于昭一眼,说:“再去见见你娘亲吧。”
这是在叫于昭离开了,是的,老夫人都走了,她还留在这边干什么呢?她如今是整个于府最可怜的人,有时间还是到母亲床前跪着去,往后再想见,那是没机会了。
“是…爹。”于昭跟在于豪勒身后出了前厅,却发现走在自己前面的于豪勒并没有打算回陈氏的厢房,反而朝着梨香园的大门而去。
她心里冷冷笑了笑,于豪勒若当真那么着紧陈氏,刚刚在见到陈氏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时,就不会只留下几滴象征性的眼泪。
像陈氏这样的妾,只要能得夫君一次眷顾,都已经是三生修来的福气,置于爱情,就不要多想了。
这个世界上,爱情这种东西有,却不是人人都能得到,就像陈氏,就像于昭自己……!
出了前厅,她还能隐约听见身后张氏跟颜氏两个的较量,无非是张氏在怪罪颜氏多管闲事,而颜氏则对张氏多加讽刺。
来到陈氏的厢房,梨香园的婆子已经帮陈氏擦洗过冰冷的身体,换上崭新的寿衣,并且给她苍白的脸上了妆。
此时的陈氏看起来更像是正在熟睡中,那红扑扑的脸,细长的睫毛,弯弯的柳眉……若不是于昭上前握住她冰凉的手,还真误会她只是睡着了。
跪在床前抽泣,婆子走了过来跪在她身侧,低着头说:“大姑娘,还请换上丧服。”
于昭回头盯着婆子手里拿着的那套白色的丧服,轻轻点头,站了起来任由婆子跟春儿两个作弄。
一转眼,她已经身着丧服,脖子上带着的金锁也被取下,一头乌黑的秀发只用一根银簪别着,有一半洒落肩头。
换好了丧服,她重新跪到床前,看着陈氏默默流泪,伴随着压抑过的呜吟声。
身边的下人们忙里忙外,忙着布置丧房,陈氏厢房内原本那些纱帐全部被换成白色,连平时赏玩的盆栽都被移走,空留下缺了灵魂的印迹。
VIP章节 第五章守孝
张氏与颜氏二人离开梨香园后一路唇枪舌战,直到岔路才彼此撂下狠话分道扬镳。
拉着女儿于梦的手,两人进了张氏的院子。
“娘……爹当真让我去给那三夫人守孝!”于梦对这件事情百般不愿,心里很不是滋味。
实际上她很不想去,但是父亲开口了,她又不得不去,这会子只能在母亲这里探探看还有没什么对策。
张氏面色凝重,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去自然要去,你父亲都开口了,你还能不去?”
“可是娘……那三夫人只不过丫鬟出身,我是嫡女千金,怎能去给她守孝?”于梦坐到张氏对面,嘟着嘴气呼呼地喊道。
张氏低头看了看年幼的女儿,她对身份地位的认知让她这个做娘的很满意。“你爹说让你去守孝,他自己又不会搁哪儿盯着你。”
于梦听罢,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还是娘聪明。“娘的意思?”
“你去梨香园,若有人在场,你且跪跪那个短命鬼,若是没人,全屋子你最大,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张氏说完,伸手抚了抚于梦,笑着问:“知道怎么做了么?”
于梦小脑袋重重点了点,笑得好不欢快。“女儿明白了。”
“那去吧,别叫人说了闲话。”
张氏说得严肃,刚刚还计划着怎么在死人面前占便宜,这会儿倒关心起别人的闲话了。
于梦站起身朝她欠了欠。“女儿告退。”
待于梦重回到梨香园时,整个梨香园不仅被雪花所覆盖,就连室内也一律换成了白色。于昭跪在陈氏床前低声饮泣烧纸钱,丫鬟们两个守在床的两边,老的婆子吩咐着另外一个丫鬟出去做活儿。
于梦走到于昭身旁,低头看了她一眼,抬起头来朝那婆子说:“去给我搬张椅子来。”
厢房内的人都回头看着于梦,包括于昭。她想,于梦这会儿来应该是来为她母亲守孝的吧!这是丧房不得放桌椅,这种规矩就算是不懂,身边的人总会教吧!她也是刚刚才从婆子跟丫鬟口中得知的规矩,难道张氏没有教她?还是说张氏本来就没想着让于梦来给她娘亲守孝,她之所以过来,只不过做做样子?
于梦才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径自走到一边去站着,又指着那婆子说:“对了,还给我到库房拿那张前阵子何夫人送来的杭州丝绸软垫子,怎么说都要跪上跪下的,我怕伤了膝盖。”
婆子还站在原地,不知是去还是不去,左右为难。
“还愣着做什么!”于梦指着婆子大声骂道:“我娘说了,这屋里我最大,我想怎样就怎样。”
这话说完,于昭心里冷笑,原来是张氏教她的!回头看了看婆子,对那婆子说:“你去吧。”
婆子得到自家姑娘的首肯,这才诶了一声,转身吩咐外头的丫鬟去拿。
于梦以为于昭怕了她,得意地走回她身侧俯身对她说:“还算你有自知之明。”
于昭盯着床上的陈氏看,本来不想理会于梦的,却无意间见到有个站在门口的影子投在陈氏的床边,而这个影子若她没有记错,当是于绽的。
“阿梦,若你不想为我娘守孝你大可与父亲说来,何必人来了却不把心带上。”
于梦没想到于昭会突然出声这般说,她是背对着门口,而她一副心思都用在怎么对付于昭身上,根本没发现从门口投进来的影子。“你当我愿意啊!那日若不是你不把风车给我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情。说到底,三夫人是你害死的,却要连累我来为她守孝。”
说完,于梦还说得不过瘾,小小年纪嘴巴利得跟刀儿似的。“呸,我娘说了,你娘当年只不过她身边的粗使丫鬟,身份低贱,就连带着你也是个身份低贱的下等人。”
“阿梦!”于昭生气地抬头看着于梦,怒气冲冲地说:“你侮辱我没关系,但不能侮辱我娘,她都已经走了你还这般羞辱于她,居心何在?”
“难道我有说错吗?全府的人都知道,你娘身份低贱,难道你不承认么!”于梦说着瞪大双眼准备看于昭的笑话。
于昭却突然伸手‘啪’的一声打在于梦脸上。
谁也不知道于昭会突然出手打于梦,就连站在门口的于绽也是吓了一跳,她这巴掌下去,力道可不小!
“于昭!你你你、你竟然敢打我!”于梦回过神来,捂着被于昭打得发烫的脸颊,伸手颤抖地指着于昭骂道:“你这个贱种,看我怎么教训你!”
说罢,她伸手就要往于昭脸上打去。
站在门口的于绽见状,连忙夺门而入,伸手托住于梦即将打在于昭身上的手。“阿梦,不许动手!”
于梦跟于昭同时回过头,于梦一见于绽,顿时哭得好不伤心。“大兄,阿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种竟然打我!”
于昭抬头望着于绽,因为跪在这儿好些时间,又因为伤心难过哭得双眼红肿,眼泪还挂在脸上呢,这么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舍不得。
于绽皱了皱眉头,看着于梦说:“阿梦,阿昭失了娘亲已经很伤心难过了,你即无心在此守孝便回去吧,我想三夫人地下有知定不会怪罪于你的。”
“大兄啊……”于梦委屈,这个大兄不是娘亲所出也非三夫人所出,从小被老夫人带在身边长大,所以于府各房他都不亲。这会子她受了委屈,这个大兄定不会如娘亲那般护着她。
“别说了,你快些离开吧,若是父亲追究起来,我会跟他解释的。”于绽说完,把跪坐在地上的于梦拉起来,抬头看着跟于梦一同前来的丫鬟说:“你们快来扶二姑娘回去,夫人要是问话,就跟她说阿梦冲了三夫人,到祠堂去跪着便可。”
于梦回头盯着于绽,本来不用守孝她还是可以不计较于昭刚刚那一巴掌的,怎么一转眼,大兄却让她到祠堂去跪着!
于昭双眼泪珠子都快落下来,盯着于绽看,嘴唇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