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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各有各的反应,贞烈的自杀以明志,聪慧的虚与委蛇再在他身上图谋,乖顺的便像宠物般天真无趣……
但每一个都不是姜随云。
绝望,沮丧,抑或是心如死灰……心脏已生不出更多的情绪。
只是麻木的想要做,想要一个结果。
一个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结果。
聂枣恍惚,时光实在太漫长,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快要以为自己就是令主……
心绪也渐渐迷惘起来……被记忆所感染……
流转的时光成为宿命,命运依旧按照它的轨道前行。
飘雪降霜的夜,令主独自去往帝都,在凉亭中看见了背着少女将她小心放下的少年,少年定定看着少女,用手指拂去她眉心间的雪花,替她打理着鬓发,神色专注而流露出些许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嘴里轻声说着亲昵的话,慢慢勾起嘴角微笑起来。
令主分明记得自己在颜承衣记事没多时就让他讨厌姜随云,远离姜随云……
——“明明已经让你讨厌她了,为什么还要接近?”
——“难道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犹如平静夜里压抑到极致的风雪。
质问,却比谁都更清楚答案。
在劫难逃。
所谓的命运。
打晕了颜承衣,他慢慢走到少女面前,纤细的生命毫无防备的呈现在眼前,只需要轻轻用刀划一下,便可以让她丧命——他已经杀了不知道多少次,本不该有丝毫心软,却发现自己还是下不了手。
这张脸孔,已别百年。
若是手刃,便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
而记忆里这个年纪的她,从来只会对他露出甜美又简单信任的微笑,没有伤害没有痛苦没有背叛没有利用。
在看到之前,他绝想不到……自己有多么怀念。
执念,如果是这么简单割裂的,那便不是执念了。
下不了手,便只能对自己残忍。
他彻底从颜承衣的身体里剥离了所谓喜欢这种感情。
早知道结局,便不如不爱。
孑然离开,才发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竟然还会觉得痛,痛楚绵长不绝……
倾夕便也是在那时趁虚而入。
她是最后一个。
令主什么也没做,她便主动想要来勾引他。
但结局仍是惨淡收场,她还是太天真,不明白这样一个连存在意义都不明的躯体,早就没有所谓的爱……
爱也好恨也好,她所奢求的,早在无尽的轮回中被碾压成了齑粉。
摆放下六杯酒时,他其实并不想杀她。
他不会死,即便喝下穿肠毒药也只会痛,不会死——这或许仍是一场试探。
他赢了,却也输了。
幸好他已经没有什么多余可输的了。
在鬼都的榻上看见姜随云时,令主想,大抵,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想遵守规则,却不知道会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这条路,终究是他自己选的。
***
大梦一场。
恍若隔世。
一个人的一生能有多长?
六十年,七十年,八十年……?
反反复复在相同的人生道路上来来去去,又会有多少年,便如无数个转世,无数次轮回。
执念又如何,重复数百年,已经深刻进灵魂中……谁敢说这不比爱更刻骨铭心?
即便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
聂枣醒来的那一刻,隔了很久,才缓缓念着守在她枕边人的名字:“……白芍。”
白芍呆滞地看着她,足足过了半刻钟才猛地抱住她,声音惊喜道:“你可算醒了!”一边又忍不住道,“你怎么一觉睡得说起话来跟令主似的!”
聂枣无意识的勾勾嘴角,一直到下午才开始回魂。
漫长而庞大的记忆和她些微的记忆交错,几乎要将之淹没,如果不是铜镜里清楚映出她自己的脸,只怕她都要以为她身为姜随云和聂枣的过往才是添加进来的。
一碗白粥下去,聂枣拭了拭唇,道:“我睡了多久?”
白芍想了想道:“足有大半年了吧。”
“这里是哪里?”
“帝都……令主的别院。”
“令主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白芍简单交代了一下时局,“你昏过去的时候蒙国刚投降,现下楚国、赵国和韩国都俯首称臣了,帝国正和魏国打着呢,而且……这老皇帝好像快不行了,就撑着一口气想等大陆统一,太子和宁王也正斗得不亦乐乎。”
“魏国……”聂枣念了一会,道,“那颜承衣呢?”
“枣姑娘,你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啊?这大半年困在这里照顾你,我都……”
“柴……峥言呢?”
白芍突然噤了声。
聂枣抬起头,目光灼灼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柴峥言呢?”
白芍不说话。
聂枣合上眸子,片刻后,她慢慢站了起来:“大半年来多谢了。”
“哎,你……你要去哪?”
“去解决一些事情。”
***
船不难找,通往鬼都的海域她记得很清楚。
这一次,不需要任务令牌,她也可以轻易到达鬼都。
鬼都原本熟悉的道路,再度陌生又熟悉起来。
脑海中清晰浮现它们变迁的模样。,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形成了如此规模的鬼都。
还没接近中心,聂枣的道路便被阻拦住了。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手持折扇的翩然青年站在那里,目光复杂地望着聂枣。
聂枣差点忘了他是谁,好一会,才道:“魏离,让我过去。”
“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让你走。”
折扇攻来,铁制的扇骨碰撞着聂枣的短刀,铮铮然作响,但聂枣到底身体没恢复,对了几招便落了下风,魏离的折扇抵住聂枣的颈脖,锋利的刃口却没有继续向前。
聂枣看向魏离,叹了口气道:“如果要报复我……能等我回来么?我有件要紧事,得先……”
“你以为我傻吗?”魏离打断她,“现在放走你我还有机会吗?”
“……帝国正在打魏国。”
“我知道,但就算我回去也没用……”魏离恍惚片刻,之后又狠狠盯着她,“不要岔开话题,把我在这一丢就是一年,你……”
“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
魏离一愣,俊秀的脸容上浮现出几抹难堪:“你明知道还来问我……”
最后一次见到魏离时,她问过他,是否还喜欢自己。
他的回答虽小声却无比清楚。
“林久依根本不存在,她本来就只是我装……”
“你要说我多少次!林久依也罢,聂枣也罢,我喜欢的就是你!”魏离吼道,“你以为我愿意吗!谁想喜欢你啊!人渣、性格恶劣、脾气暴躁、还有虐待倾向……明明知道喜欢你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可我还是忍不住贪恋你给的那一点温暖,还是会为你的笑容心动……如果没遇到也就算了,偏偏让我遇到你……”
“我以为你只是不甘心被我抛弃想要报复回来的执……”
“是!我就是执念!什么时候你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一次!我才……”
“如果我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一次,你就会放弃我?”
“我……”
话音未落,魏离已经被聂枣偷袭得手。
把魏离放倒,聂枣勾起嘴角道:“还好你只有这一次罢了,遇不上我,大概你也就没这个劫难了。”
离开魏离,聂枣直奔令主的寝殿。
道路空阔而没有人烟,像早料到她要到这里一样。
站在令主殿门前,聂枣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将之推开。
“你来了。”
那个男人依旧冷静坐着,书案上散落着文书,杂乱无章。
没再带着面具,那张苍白清雅的面容熟悉到了骨子里,他再也不去掩饰自己分毫,徐徐抬眼看她,仿佛已等了很久。
冰灰色的眼睛同记忆里别无二致,然而过去看不懂的情绪此刻都迎刃而解了。
她动了动唇道:“为什么要都告诉我?”
“你有必要知道。”令主笑了笑,碎玉般的嗓音,语气却是不曾有过的轻柔平和,“过去种种许多都是骗你的,唯有这样是真的——你是我的执念,唯一的执念。”
聂枣站住。
令主起身向她走来,唇畔依然挂着冰冷的微笑:“告诉我……你看完是什么感想?”
“同情?心疼?还是觉得很可怕——毕竟我对你做过这么多残忍的事情。”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像是真的很好奇答案。
聂枣回望令主,眼睛里的雾气渐渐散去,只剩下一片安宁。
“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令主大人?”
“统一大陆,推翻夏家的帝国,杀光所有你看不顺眼的人……证明即便是命运,你也可以轻易篡改……现在的你可以把任何人和事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或许你最应该做的不是这个,而是……”
她抓住令主的手,按在自己的颈侧:“你掐了我这么多次,为什么不干脆再狠点心,杀了我?”
令主的手指流连在聂枣脖颈,随着聂枣的话,轻轻叹道:“为什么呢……”
仰起脖子,聂枣在令主的唇上吻了一下。
“你若是做不了决定,那就我来。”
匕首猛地刺进令主的胸口,血溅四溢。
令主低垂下眸,这让他看着她的目光竟然还显得有些温柔:“你知道的,我杀不死。”
“我知道。”
聂枣点头,“我本来也不是想杀了你,只是……稍微困住你,匕首上涂了东西。”
他的体质对那些性热的药材极为敏感。
“而且……”她顿了顿,“这算是,报复你这辈子对我的折辱……执念在你本与我毫无干系,这一世的我虽为你所救,却也因你痛苦多年,与爱人生离死别。”
令主笑笑:“然后呢,你要去做什么呢?”
聂枣这才缓缓道:“你是用什么代价得到现在这副躯体的……恐怕是类似献祭罢?你把自己出卖给了那个……邪物?那东西……的确是个邪物,恐怕渴求恋人爱需别离、求而不得的并不仅仅是令主你的恶趣味,更多还是因为它需要吧?所以你建立鬼都,拆散了一对对情侣,只怕也睡为了满足它的需求……”
聂枣虽然看不到令主交易的过程,但有些事情猜也猜得到。
究其根本,这悲剧的元凶,当是那个让颜承衣返回到过去的宝物,然而这世上哪有宝物是这么害人的?
宝物……充其量不过是个邪物罢了。
令主没承认也没否认,轻轻笑道:“继续说。”
“你一次又一次被困在与我不得善终的结局中无法解脱,的确令人同情和唏嘘,就连我也不得不承认,沉在你的记忆里我甚至开始怪罪自己为什么不能爱上你,然而被束缚在命运里的不止有你一个,这一次一次,我和柴峥言同样不得安宁……真正能让你解脱的怕是只有‘我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从无动摇,从无更改,我们彼此相爱,甜蜜到老’这样的人生结局。”
“那么,令主,我们做笔交易吧。”
令主笑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