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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流言便如毒液般迅速蔓延开来,第二天使传进了宫内。
这回不必小应子多话,在景阳宫中侍候的太监与宫女们私下已经口耳相传、窃窃私语,众人都只等著看若兰格格的笑话。
心蝶从其他宫女口中听见传言後,气的想找那些碎嘴的奴才理论!可她好怕她的格格伤心,这口气再怎么也只能忍下来。
可就算心蝶不说,若兰有眼睛有耳朵,深宫内苑人多口杂,宫人送生活必需品进景阳宫内苑给嫔妃们,经过若兰与她额娘的椒房门前,总免不了东张西望、窃窃私语,不必两天,关於流言若兰已经听说得一清二楚。
“格格,您别听他们胡言乱语,他们肯定是嫉妒您拥有一个好姻缘,其实压根儿没这样的事。”心蝶看到主子的脸色,知道若兰已然听见宫中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
“无事不会生非,我连景阳宫苑大门一步都未踏出,这件事就已经传进我的耳朵里,我想,此时宫外恐怕早巳传得沸沸扬扬。”若兰淡声道。
她没有心蝶以为的伤心与难过,只有哀莫与心痛。
原以为他只是对旧情人无法忘怀,没料到他不改以往风流本性,在她未嫁入爵爷府之前就毫不顾虑她的感受进出妓馆,让她蒙受莫大的耻辱。
“格格……”心蝶心底真难过!
她不明白,像格格这样美好的女子,为什么爵爷不懂得珍惜她?
“心蝶,为何负心的总是男人?”若兰喃喃问。
然而,她其实不需要答案。
女人从小被三从四德与标傍贞节的妇德所困,除非一生恪守礼教,否则就会被叫做“淫妇”。
然而男人非但没有严厉的三从四德从小束缚到大,还能纵情任性在家中同时豢养三妻四妾!不仅家中妻妾成群无妨,倘若外头再有女人,这样的男人充其量也只称得上“风流”。
多不公平!
看来不止皇阿玛,其实普天下的男人全都是乌鸦一般黑!
“心蝶!”屋内的气氛正低迷,小应子忽然从外头一路奔进来。
小应子仍旧不改他急急忙忙、莽莽撞撞的个性,看到两人都在场,他先喘口气再激动地宣布——
“皇上——皇上他这会儿已经朝静嫔娘娘的寝宫来了!”
小应子这话,暂时解除了屋内萧瑟的气氛。
而就在若兰得知皇阿玛即将前来,她黯然的眸色逐渐沉定,终於默默在心中下了一个毕生最重大的决定……
相隔十数年再次前去探视静嫔,皇帝心中实在怀著异样的感情。
人非圣贤,回想起当年恩爱情景,皇帝的心一下子就像年轻了十数岁,心中更挟杂了一丝当年夜探佳人的兴奋、刺激与甜蜜。
“娘娘,皇上到了。”瑞福公公先一步到静嫔的屋子里报讯。
静嫔与若兰跪在门口,如礼迎接。
当皇上驾到後扶起静嫔妃这一刻,石静嫔已经泪流满眶。
“别哭,是肤……是肤的不是,肤早该来看你。”皇帝一见静嫔的眼泪,铁汉心霎时间全化成了绕指柔。“以後,朕一定时常来见你。”
“皇上……”听见这话,静嫔再也压抑不住满腔深情思念。
两人十数年没见,有许多话能说,这一夜皇帝打消既定行程留宿在景阳宫,陪伴了静嫔一整夜。
隔日一早,皇帝正要离开景阳宫前,终於想起了若兰的婚事。
“关於兰儿的婚事,”皇帝对送行的母女俩道:“肤这几日会召策凌进宫商讨,让两人著即完成大婚——”
“皇阿玛。”若兰打断皇帝的话。“皇阿玛,儿臣有话想跟皇阿玛禀报。”
静嫔疑惑地回头看著女儿。
“什么话直说无妨。”皇帝道。
“是关於儿臣的婚事,儿臣希望皇阿玛能再详慎考虑。”
皇帝皱起眉头。“说清楚些,朕不明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暂不离宫,等著若兰开口。
若兰看了她的额娘一眼,静嫔眼中的疑虑让她下定决心。“皇阿玛给儿臣指的对象,儿臣认为不妥。”她对皇帝道。
“不妥?你是说策凌?”皇帝口气不悦。“如何不妥,你倒说来听听!”
既然皇阿玛要她说,若兰就畅所欲言:“儿臣不反对,甚至极为赞成女人该遵守并拥有良善的妇德,然而男人其实也该当如此!姑且不论公不公平,这才能让阖家兴旺有为。”
皇帝挑起眉,代替询问。
若兰进一步道:“女人有妇德便能持家安业,相对的,一旦男人“夫德”沦丧便足以乱家败业。然而家庭不和乐,城邦就不和谐,城邦不和谐代表纷乱不治,城邦不治就不足以兴国,所以,没有夫德的男人根本上是一国祸乱的根源!”
“兰儿!”听见若兰如此胆大与批判性的书论,静嫔妃惊讶极了!然而她已来不及出言阻止。
但惊讶的人可不止静嫔。
皇帝乍听见这番“见解”,简直目瞪口呆到了极点。
他这女儿,竟然不局限於妇人的见解,与他这皇帝以经世治国之大道,论道起男女间错综复杂的情感!
“皇阿玛,如果您能找出儿臣话中任何漏洞,若兰就愿意收回刚才那番话。”若兰定定地对著皇帝道。
皇帝起先惊讶错愕,接著另眼相看,再然後皇帝慢慢挑起了眉头……
“女人若不为妒妇,就没有你所顾虑的问题存在。”皇帝道。
“女人若不爱自己的丈夫,普天之下就没有妒妇存在。”若兰如是回答。
听见这话,皇帝瞪大眼睛。
然後,皇帝以十足惊讶并且激赏的眼光,重新审视他一向不看重、也不关心的这第十个亲生女儿。
事实上,皇帝乍听见这番话实在心有戚戚焉。
这十数年来,皇帝已经为宫中成群妻妾明争暗斗、皇子间枉顾亲情勾心斗角夺嫡—而伤心费神不止!
倘若一个皇帝不需蓄养上百名宫妾,那么相信他这九五之尊的烦恼,就少上数千数万桩。
可细心推究起来,这一切部是他自个儿招来的!
宫中有半数妻妾,全是皇帝游幸至江南等地,搜罗而来的众美。
归咎起来,皇帝的烦恼,正是被“风流”二字所害。
“朕无法反驳你所说的每一句话。”半晌後,皇帝终於道。
石静嫔一颗吊得老高的心,随著皇帝这番话方才尘埃落定。
“兰儿,你不是一个男人,实在让朕惋惜万分。”皇帝望著他的女儿,叹了一声终於下了结论。
“儿臣倘若是个男人,就不一定能说得出今天这番话。”若兰道。
如果她是男人,在松弛的礼教下也许会同流合污,必定不能深刻地了解女人。
“也有道理。”皇帝微笑同意。“不过,你刚才说朕指婚的人选不妥,那么朕想知道,你对肤说这番话真正的原因是为什么?”
皇帝当然不笨。
他知道若兰这番话,仅仅是开始另一段话之前的铺陈。
“皇阿玛明鉴。”
若兰跪在皇帝面前,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就快跳出胸口,她即将出口的话尽管离经叛道,却不得不说——
“儿臣请皇阿玛做主。”
“做什么主?”皇帝挑起眉。
“儿臣要退婚。”
若兰话一出口,四周安静死寂了好半晌……
然後才传来静嫔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要退婚?!”静嫔妃瞪大了眼睛。
她才刚刚尘埃落定的心,这下子又给吊得更高了!
这回皇帝却没多大反应,像是早巳料到了一般。
“为什么要退婚,你得给朕一个理由,否则回头朕如何对皇额娘交代?”皇帝面不改色地道。
“刚才儿臣已经道出“理由”。”
“你的意思是……”英明的皇帝也露出困惑之色。
“儿臣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我未来的丈夫能够“齐家”,已经是在协助皇阿玛治国。”
皇帝起先一愣,继之莞尔。“你的意思是——你之所以退婚,是因为策凌爵爷没有“夫德”?”
“皇阿玛圣察。”若兰回答皇帝。
静嫔再次倒抽口气。
她没想到自己所生的女儿,比起自己当年的倔强,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听见这回答,皇帝不怒反笑。
“你的理由充沛,实话说肤还真找不出理由拒绝你退婚的要求!”皇帝幽幽地道。
静嫔再一次倒抽口气——
“皇上,您不该由著兰儿的性子——这不能成个理由!”她急忙阻止。
然而皇帝举手制止了她。
“眼以为,这不但能成个理由,还是个好理由!”皇帝嘴角咧开一丝神秘的笑痕……
看起来,策凌这回麻烦可大了!
皇帝看透若兰眸中坚毅的力量,他能肯定的是……
这回,连神仙都帮不了策凌。
倘若策凌真想得到兰儿——他这个一点部不平凡的女儿,那么策凌就得自个儿想办法,得到他未婚妻子的原谅!
第七章
隔日午後,皇帝召策凌进宫。
策凌原以为皇上召他进宫,想必为商讨他与格格大婚一事,没料到皇上竟然在皇太后面前,将指婚当时爵爷府赠与皇十格格的婚约信物当面退还给他——
“皇上,您这是做什么?”皇太后见状,抢先在策凌前头发难。
皇太后原也以为皇上要商讨两人婚事,她老人家特地前来聆听,没想到却见皇帝把信物交还给策凌。
“皇额娘,朕这是代十格儿,把信物还给策儿。”皇帝佯装没事,笑著说道。
“把信物还给策儿?难不成皇上想侮婚?!”皇太后吊高了嗓子眼。“皇上这么行事,连哀家也瞧不明白了!”
“皇额娘,”皇帝不动声色陪苦笑脸道:“昨日我去瞧过静嫔,听见若兰那孩子跟朕说了一番话……”
皇帝故意欲言又止,一对眼睛瞧向策凌。
策凌脸色铁青,静待皇帝的解释。
“皇上倒是给哀家说明白,那十格儿究竟跟您说过什么话?”皇太后眉头皱得死紧。
“十格儿告诉肤,策儿有违夫德,所以——”
““夫德”?那是什么玩意儿?!”皇太后瞪大眼睛质问。
皇帝清了清嗓子眼,然後续道:“近两日朕已听说,京城里沸沸扬扬的,都在传著策儿的事?”
皇帝把烫手的山芋,丢给了策凌。
皇太后听不明白还想问话,策凌已经接下皇帝的战帖——
“皇上听说的,并不真实。”他直截了当挑明了讲。
他知道流言迟早会传进宫中,因为这正是颐静的目的。
“噢?”皇帝挑起眉头。
“皇上,臣必须见十格格一面。”他要求。
“你想见十格儿?但是她并不想——”
“如果不见面,十格格对臣的误会就不能解释清楚!”
皇帝端详了策凌片刻。“既然你这么说,朕确实也不能仅听一面之词。那么朕就答应你,让你跟十格儿见上一面——”
“听起来好像是十格儿对这桩婚事有意见?或者,这又是那静嫔的主意?”皇太后对这对母女向来无甚好感。
“皇额娘,您别烦心,这不是静嫔的主意。”
“不是静嫔,那么就是十格儿?总之有其母必有其女,依哀家的看法合该把她们拆散,就不会额外生这么多枝节了!”
“皇额娘!”
“哀家实话说,策儿想见十格儿,哀家没意见!这桩婚事能不能成,哀家也不期盼!总之哀家不论事情如何发展,眼下只要皇上应了哀家一件事,你们要成婚退婚,哀家就全都不管了!”
皇帝挑起眉问:“皇额娘,您要朕应您什么?”
皇太后的话未出口,策凌已然料到——
“母女俩在宫中共处一室,成何体统?皇上应当尽早,把十格儿跟她那不懂规矩的额娘分开才是!”
皇上没料到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