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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景一怔,这才想起自己情急说的好好休息,恢复内力的话。
“你觉得我知道什么?”她艰难地开口,因为男人的身子就压在她的身上,脸也只隔方寸,鼻尖几乎就要碰上鼻尖,她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男人看着她,没有说话,眸子里那团玄黑更是如同漩涡一般,让人望上一眼就能被卷进去,然后沉沦、淹溺。
蔚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地想要逃开,谁知在她略略别过脸的瞬间,唇瓣竟是轻擦上他的唇瓣,她浑身一僵,又不敢再动。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一起,夜,变得宁静,蔚景又觉得心跳徐徐快了起来。
“名册是我的人拿了。”
男人忽然开口,温热的气息就喷薄在她的脸上、眼上、唇瓣上,强烈的感觉让蔚景想要无视都难。
而男人的话更是让她一怔,不意他会如此坦白。
其实,今夜刚开始,她还怀疑过刺客是夜逐寒的人,或者是锦弦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后来在听到那个禁卫说刺客中了他的铁砂掌的时候,她就知道都不是,而是凌澜的人。
客房外她听到的凌澜的声音和女人的呻。吟,当时,她以为两人是在男欢女爱,实际上不是,是男人在帮女人将铁砂掌的黑砂逼出来。
只是这个女人是谁?
声音陌生,应该不是相府中人。
心里,她忽然生出几分好奇来。
见她没有丝毫的震惊和意外,男人眸光微微一敛,“既然你知道刺客是我的人,在所有人都怀疑你是刺客的时候,为何不讲出来?”
蔚景就笑了,冷冷地笑了:“是不是就是因为,你笃定,就算我知道,我也不会将你推出来,所以就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地对我加以利用,让她穿上红袍行动,一旦暴露,可以让我做那个替罪羔羊,是吗?”
她一口气说完,未等男人做出反应,她又笑着补了一句:“你成功了,你成功地将众人的视线引到了我的身上。”
“不,”男人眸光微闪,“红衣是个意外。”
意外?
蔚景一怔:“什么意思?”
男人默了默,道:“她本来就穿着红衣,并非事先预谋陷害。”
蔚景又怔了怔。
喜欢穿红衣的女人?
“是谁?”
话脱口而出,问完她就知道问了也是白问,男人不会告诉她,果然,男人从她的身上离开,直起腰身,淡声道:“你不认识。”
她便也不再多问,在床榻上坐起身来,微微扬着脸看着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个?”
见男人似是一愣,她又补充道:“我指的是刺客是你的人这件事,你为何要告诉我?”
男人弯唇,一抹浅笑摄人心魂,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黑眸里的那团玄黑淡了,晶亮如星:“因为我们是盟友。”
蔚景一怔。
盟友?
这个词……
也对,他们的关系也仅仅建立在她对锦弦的仇恨之上,再无其他,可不就是盟友。
“这个称呼我喜欢,”蔚景亦是璀然一笑,“那你能告诉你的盟友,那个秘密名册到底是个什么重要的东西,隐卫要连夜送来,你的人要在相府动手,锦弦要如此兴师动众?”
男人垂眸沉默了片刻,蔚景以为他不愿意讲,刚想说算了,男人又忽然开了口:“是暗棋的名单。”
“什么?”蔚景听不懂。
“是我们布在皇宫里的暗棋,就是眼线的名单。”
“哦,”蔚景点点头,心里却不免生出几分震撼。
这个男人果然非一般人,竟然皇宫里都有他的人。
既然称之为名册,想来也不是一个两个人,应该是很多人。
这是怎样的一股势力存在?
“能告诉我你最终的目标是什么吗?”凝着他的眸子,她忽然开口。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是这中渊的江山吗?
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一直没有机会问,既然今日气氛到那里去了,她便问了出来。
她以为男人又会缄默,或者答非所问,出乎意料的,没有,只见他薄唇轻启,沉沉吐出两字:“复仇!”
在看到蔚景微微一愕后,又补充了一句,“跟你一样,复仇!”
蔚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实她还想问,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要布如此大的棋局,让他要不惜顶着别人的脸,但是,她终究没问。
她知道,他不会讲。
“所幸那个名册没有落到锦弦的手上,否则又是一场杀戮。”眼前又浮起宫倾那夜的血流成河,蔚景眸色一痛,垂了眼帘。
男人微拢了眉心,转眸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天都快亮了,你歇着吧。”
“你过来就是告诉我刺客的事?”
蔚景抬眸看着他。
男人微微一笑,“当然不是。”
伸手自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倾身放在她旁边的被褥上,“消肿化瘀的,你擦在脸上。”
蔚景垂眸,看着瓷瓶上精致的手绘图案,浓密纤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所有情绪,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眉眼弯弯道:“你似乎有各种各样的药,各种各样好看的小瓷瓶。”
这个是,先前送给她擦手的那个药也是。
男人笑笑,没有说话,转身往外面走。
蔚景一直看着他颀长的背影,直到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被拉上,男人的身影彻底不见,她才缓缓将目光收了回来,落在屋里那两根几乎快要燃尽的红烛上,眸子微微一眯,一张小脸逐渐变得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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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浅眠,半梦半醒间,似乎一直是几个画面在不停地变幻,她一件一件褪着衣裳,众人鄙夷龌龊的嘴脸,锦弦的冷笑,夜逐寒的决绝,凌澜别过脸,还有被鲜血染红的皇宫,母妃滚落在地上的头颅……
直到窗外天蒙蒙亮的时候,才沉沉睡去,可刚睡着,就被人唤醒。
她惺惺松松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年轻清秀的脸。
“夫人醒了?”
“你是?”蔚景撑着身子起身,疑惑地看着她。
“奴婢叫弄儿,以后负责伺候夫人。”叫弄儿的婢女一边含笑作答,一边取了替她取了衣袍过来。
蔚景怔了怔。
弄儿?
不知为何,她第一反应竟是梦儿。
“你是新来的,还是府中的老人?”蔚景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光景。
“回夫人话,奴婢是昨日管家从女奴市场刚买过来的。”
“你本来就叫弄儿吗?”
“不是,弄儿是二爷赐的名。”
果然。
蔚景轻嗤。
弄儿?梦儿?
那个男人至于要如此时时刻刻都提醒着她这些仇恨、这些伤痛吗?
眉心微蹙,她掀被起身下床。
弄儿就开始给她穿着衣袍,边穿,边恭敬道:“等会儿夫人要随二爷和公主一起进宫请安,相爷走的时候,就怕夫人误了时辰,吩咐了奴婢几次,奴婢见时辰差不多了,才不得不喊醒夫人!”
相爷走的时候?
“这么早相爷去哪里了?”蔚景似是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她总不能让她知道,两人新婚之夜没有同房吧。
“回夫人,相爷一早便出门去了,听说是去查昨夜杀死全公公的刺客去了。”
蔚景微微一怔,他发现什么了吗?
正略略怔忡,忽见弄儿盯着她看,才怔怔回神,连忙让其去打盥洗的热水来。
这跟公主一起成亲就是不一样,不是皇亲国戚,竟也落了进宫请安的机会。
简单地梳妆了一番,主仆二人就出了门。
府中一切平静如初,就像她刚入相府那些日子一样,下人见了她都会朝着鞠躬,颔首,似乎昨夜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
没有人在府中被杀,没有名册在府中被强,也从未有人围在一起看她脱衣表演。
可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例如她的心境。
例如那些人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缤纷各异,她只觉得刺眼,十分刺眼!
****************
两辆马车,徐徐地停在宫门口。
蔚景被弄儿扶着下了车,下意识去看后面那辆。
那里,一身深蓝朝服的男人早已长身玉立在马车的边上,许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也轻凝了眸光朝她这边看过来,春日的晨曦兜头洒下来,打在他的身上,竟是一种说不出的俊美。
印象中,他一直白衣,无论是凌澜,还是夜逐曦,突然这一身中规中矩的朝服,穿在他的身上,竟是丝毫看不出死板。
两人的目光相撞,她连忙别过眼。
眼角余光似乎看到锦溪打帘探出头,凌澜朝她伸出手,她娇羞的一笑,才将自己纤细的手轻轻地递给他,姿态万千地下了马车。
她站定不动,等着那对新婚燕尔的璧人走了过来。
然后一行三人一起入宫。
凌澜跟锦溪自始至终都是牵着手的,她走在边上,谁都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
好不容易来到金銮殿的前面,凌澜带头停了下来,深瞳似是不经意的掠过她,侧首看向锦溪,“我先去上朝,你们稍等片刻,等皇上上完早朝,我们再去请安。”
锦溪娇柔地望了一眼凌澜,正想说什么,眸光扫过一旁的蔚景,蠕动了一下唇瓣,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凌澜看到锦溪这幅模样,蓦地倾身,贴在她耳侧说了句什么。
锦溪脸颊飞快的浮起淡淡地红晕。
蔚景蹙眉,索性转过身子看向别处。
不想看那仿若只有他二人的亲昵氛围。
“大嫂,我带你四下看看吧!”
正兀自失神,锦溪娇柔的声音蓦地响起,她回过头,就看到锦溪笑得明媚的小脸。
以前,她是蔚景的时候,她也一直这样对她笑,不知为何,如今这样,她竟忽然一阵恶寒。
凌澜早已离开不见了踪影。
果然就连走的时候,都要避嫌,连声招呼都不敢打吗?
弯了弯唇,她朝着锦溪微微一鞠。“劳烦公主了!”
“嗯!”锦溪只是应了一声,转身就走在前面。
蔚景敛眸,捡了步子跟在她的身后。
熟悉的宫道,熟悉的一草一木,却早已物是人非。
这条路,她和锦溪也一起走过。
不过那个时候,她牵着锦溪的手,甩掉身后的一大群宫女太监,跑到花园的亭子里,两人气喘吁吁的喝着茶,相视而笑。
她给锦溪夹着糕点,向她打听她哥哥的小道消息。
锦溪总是会详尽的说了一堆,然后笑话她,说公主如果不嫁给哥哥,那多可惜,说这世上没有女人如此了解她哥哥了!
回忆至此,蔚景自嘲的勾起唇角。
了解吗?
她从来都不曾了解过锦弦,真正了解锦弦的,反倒是另有其人吧!
七公主蔚卿,只有蔚卿,才算真正了解锦弦,了解他的心狠手辣,了解他的狼子野心!
不知不觉间,她竟走到了曾经和锦溪一起玩闹过的后花园中。
锦溪已经走了进去,那里面坐着几个女人,一个一个妆容精致,身着华丽光鲜。
其中一个,蔚景认识。
正是铃铛,哦,不对,现在应该唤作贤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