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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院长不解地看了安在天一眼,又指着他脚下的铁箱子:“这是什么东西,你提了一路都不放手……”
安在天跟她耳语一句。徐院长顿时刮目相看。
11号楼是一幢孤零零的两层楼,楼下是25位分析师的办公室和资料室,办公室或两人一间,或三人一间,或四人一间。楼上是破译室,每一间破译室里就是一只大桌子和一只书橱,以及报夹、文件柜什么的。进门有一个坐守的哨兵。门外还有一个流动的哨兵。整栋楼用临时设置的木栅栏与外界隔开,流动的哨兵日夜巡逻,任何外人都不得入内。
特别行动小组成员正在开动员大会,这会儿,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安在天,他一边开启着藏有密码的信封,一边对大家说:“这可是我们的宝贝。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有了它,我们的千里之行就不是始于足下,而是始于别人的肩膀上了……”
正这么说着,黄依依看着箱子上的红线问:“这是什么?”说着上来就要扯它,把安在天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一把拽住了黄依依的手。
安在天惊魂不定地:“天呢,你知道这是什么?这是里面燃烧弹的导火线,一扯,它里面的资料就全烧成灰了。”
大家后怕不已。
徐院长:“那这导火线设计得也太不隐蔽了,你看,这个样子一般人见了都要扯它。”
安在天:“这就是它设计的目的和匠心所在,万一落入他人手里,就像你说的一般人都有欲望要扯它一样,一扯燃烧弹引爆了,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徐院长:“原来是这样。”
安在天把拿出的密码递给徐院长:“你来开吧。”
徐院长请他开,两人客气着,黄依依冒冒失失地说:“我来开吧。”说着,就对着密码,开了箱子,动作十分熟稔。
安在天:“这么老练,这就是你在兰登公司干过的证据。”
“那是当然,那时候我们每天下班,都要把资料锁进密码箱里,上班第一件事也是开密码箱。”
“那这箱子就送给你了。”
“真的,我要。”
安在天打开箱子,大家看到面上盖着一页有铅字的纸,标题是两个大字:忠告。
安在天首先处理了燃烧弹。
然后又有一页纸,安在天拿起来看了一眼,递给徐院长:“大姐,你宣读一下。”
徐院长这回没客气,拿过来宣读道:“这是机密中的机密,请全体在场的人起立,宣誓。”
大家起立,举起右手。黄依依习惯地按着在美国宣誓的样子,安在天赶忙纠正了她。然后徐院长宣读一句,大家跟着念一句。
徐院长:“……由于革命工作的需要,我接触到了我们国家最高层的机密,它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将誓死保守这个机密,不论在何时何地,在任何情况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泄露一个字,直到有一天解密为止。若有违反,愿受党纪国法的严惩。”
宣誓完毕,每一个宣誓人都在上面签了名字。完了,安在天才又打开箱子,取出东西,分别是一台像英文打字一样的密码机,三本斯金斯的专著,和一只黑色的牛皮袋。安在天打开牛皮袋,粗粗看了一眼,交给金科长。金科长看着,眉笑眼开。这是箱子里最机密的东西,是一份国民党三军连以上军官和地方各大国务、警务部门科以上官员的花名册。这对密电分析员的工作有很大帮助,而密电分析对破译密码又是至关重要的。
金科长高兴地对安在天说:“这东西好,我们正需要呢。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应该是军方提供的。”
“我马上刻印出来,人手一册。”
“千万别遗失了。”
“不会,到时我要有规定,任何人不能带出11号楼。”
徐院长看看密码机问:“这是什么?打字机吗?”
安在天:“这是一台密码机,是列列娃·斯金斯,就是研制‘光复一号’密码的这个人,20年前为国际石油公司设计研制的‘蛇牌’商用密码机。”
“对我们的破译工作有用吗?”
“应该有用,但在有用和没用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
黄依依插嘴道:“这么说吧,这相当于斯金斯身上的一个手指或者一个脚趾,而我们要破译的‘光复一号’密码,则相当于她身上的一只耳朵,或一个鼻子。你说没用当然有用,它会告诉你斯金斯骨骼的大小、皮肤的特质、纹路的粗细等等,但是你说有用,这中间确实像安副院长说的,差得远。可以说,对有用的人有用,对没用的人没用。”
安在天:“我们当然要把它当作有用,所以,老陈,你马上安排人把它拆了,将它的构造原理推出来。”
陈二湖:“好。”
徐院长:“既然是商用的,应该在商店里都买得到,怎么还搞得这么机密?”
黄依依笑了,说:“这是一部密码机,不是打字机……”
安在天:“既然是密码机,哪有卖的。如果国际石油公司知道我们手上有这个东西,他们可以在国际法庭上控告我们,窃取他们的商业机密。”
徐院长自嘲地:“这一摊子我是一窍不通。”
黄依依看了三本书,说:“这是大街上可以买到的,不过是在外国的大街上。”
徐院长问:“是俄语书?”
安在天:“是斯金斯的专著。”
黄依依看了一眼安在天:“你的俄语能达到什么程度?”
徐院长替他回答:“他在苏联长大,跟母语差不多。”
黄依依狠狠地瞪了安在天一眼。
路上,黄依依气呼呼往前走,安在天在后面喊她:“黄依依,你等一下,还有事呢,你去哪里?”
黄依依:“你管不着。”
安在天追上她:“板个脸,谁惹你了?”
“你。”
“我怎么了?”
“你为什么骗我?”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不懂俄语吗? ”
“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不懂俄语了?”
“那我和林姐说俄语时你为什么装傻?事实上你不光懂,你还非常懂。”
“是你把我当傻子,怎么是我装傻呢?”
“那你不会说你听得懂!”
“我怎么说?我说,嗳,两位女同志,你们别说了,别夸我了,我杨小纲是懂俄语的,你们说的我都听见了,听懂了,那样的话,我真成傻子了,至少是个白痴。”
说得黄依依捧腹大笑。安在天也忍俊不禁。笑够了,黄依依看着安在天,脸突然红了,用俄语问道:“你是不是笑话我了?”
安在天用俄语回答:“没有,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什么?”
“挺有意思的。”
“不觉得讨厌?”
“不觉得。”
“觉得幸福吗?”
“没有。”
黄依依灼热的眼神盯着安在天,似乎还想说什么。
安在天不再说俄语,催促她:“走吧,去看看。”
“看什么?”
“演算师啊,分析师啊,都是配合我们的几个部门。”
“你去我就去,我跟着你。”
安在天在前面走,黄依依紧紧地跟在后面。
演算室是一间有良好隔音设施的大屋子,十张工作台,布置得像办公室一样,人人之间有隔板隔开,台上有一个总演算师,布置得像讲台。这些人办公用的就是一只算盘,工作也是打算盘。这会儿,他们都在玩着、打着。
蒋组长见安在天带着黄依依进来,即走下台来。
安在天:“你以前破译密码肯定是要自己计算,现在你看,我们专门配备了演算师,你只要出主意,具体演算工作由他们来做。”
黄依依:“现在人家都开始用计算机了,也不需要自己算,有机器算。”
安在天:“机器算有时还没人算快,他们都是一级演算师,演算又快又准,不一定比机器差,机器经常犯病的。机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黄依依似乎想表现一下,坐在一张桌前,张扬地说:“我已经有六、七年没摸算盘了,要是在当年,我敢跟你们当中任何一人比试。”
安在天:“好汉不提当年勇,有勇气现在比。”
黄依依:“比就比,谁来?”
众人都推蒋组长上。两人排开架势。安在天拿出一个秒表说:“我来当裁判。比试的方法是从1000起数,加法,连着加到1100。”
第一次比,刚比到一半,黄依依就喊了一声:“对不起,我的手没放开,让我活动一下。”
再来一次,算盘珠子上下翻飞……黄依依聚精会神,蒋组长快马加鞭。安在天掐着秒表……连比两把,蒋组长都输了。
黄依依的额头上沁出了汗珠,她得意地说:“不瞒你们说,这个速度只有我最快时的一半。想跟我比?知道我是几岁开始练算盘的,三岁。谁还想来比一比?”
没人敢接。最后,安在天不声不响地坐在了算盘前,谦虚地说:“来,我陪你玩一把,输赢无所谓,友谊第一,重在参与。”
就比了,改由蒋组长担任裁判。蒋组长看着秒表……安在天在拨算盘珠子,黄依依不甘示弱。
蒋组长:“第一局,安副院长赢,提前两秒。”
黄依依一怔。
又是一轮。
蒋组长:“第二局,平局。”
黄依依一咬牙,道:“再来!”
安在天起身:“我知道,你的手彻底放开了,不比了,不比了,再比就输了,我见好就收。”
黄依依:“嗳,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练算盘的?”
“我啊……你号称3岁,我号称30岁,实际上是33岁。”
黄依依从演算室出来,安在天坐在路边等她。黄依依冲了上来说:“你赖皮,比赛起码要比三局,哪有比两局的,再比我肯定赢你。”
安在天:“我知道,所以不敢再比了。你是老虎打了一个盹,我是侥幸取胜,你虽败犹荣。”
“所以我说你赖皮。”
安在天哈哈大笑,起身,说:“你真是三岁就开始学算盘了?”
“那是吹牛,真正是五岁。”
“那也够早的。”
“是,我后来上中学,包括去美国上大学,都是免试的,就因为算盘打得好。认识冯·诺伊曼,也是因为算盘。我和你不一样,你在众人面前喜欢把自己藏起来,而我爱出风头,大庭广众之下,需要的时候我就拿出来炫耀,露一手,来吸引别人的注意。我有一个小算盘……”
安在天打断她的话:“是你祖父传给你的,一个象牙金珠算盘,珠子小得象一粒绿豆。”
黄依依吃惊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安在天:“别忘了,我是特工。你没有阑尾,19岁在美国麻省因为发炎高烧不退而切除了。你是AB型血,天蝎座……”
黄依依绝望地说:“我的一切你都知道……我对你没有秘密了……”
“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你的档案,你需要翻阅的时候,可以随时来问我。”
“那好。你告诉我,我是怎么因为算盘当上冯·诺伊曼助手的?”
“话说有一次,冯·诺伊曼来到麻省理工学院给你们开讲座,你有意引起这位大数学家的注意,就在中间休息时,从身上摸出你那只价值连城的小算盘,戴上朱红的假指甲,‘噼噼叭叭’地打了起来,一下子就把那位数学巨人吸引过来,看得他如醉如痴,如梦如幻。一年后,在博士答辩会上,你又再次见到他,他对你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