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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萧士及没有让他失望。
“……呵呵,真是了不起呢。原来从我成亲的时候开始,那个贱人就处心积虑了……”说完这话,萧士及想起了当年很多他忽视了的事情。
其实,在他成亲之前,那个贱人好像就出现在他身边了。
先是认识他娘龙香叶,然后博得龙香叶的好感,龙香叶以至于几次三番逼他跟杜恒霜退婚,好跟那个贱人订婚,来巴结那个赫赫有名的侯府。
在他极力反对之后,他娘又想出要“冲喜”的招数,要借“冲喜”之故,压得杜恒霜抬不起头来。这一招也被他破解,婚期要如约举行的时候,那个贱人就使出了这样毁人名节,杀人不见血的招数……
这种心机和狠毒,简直和陈月娇一样,让萧士及瞠目结舌。
想到他还曾经对那个贱人有过怜惜之意,曾经因为她,跟杜恒霜有过无数次的争吵,萧士及更加无地自容。他脚步沉重地走到书桌后面坐下,低着头,默然良久,才长叹一声,抬眼看向书房的藻顶。
“我心里从来就没有别的女人,这些女人从哪里来的底气,认为我一定会看上她们?而且会胜过霜儿?”萧士及百思不得其解,他看向安子常,“你知道吗?我在漠北受伤的那一次,居然是被……那个贱人救了。在千里之外的战乱之地,她居然能够找到我!就连突厥人最好的斥候那时候都找不到我……”
因他极度厌恶穆夜来,现在连她的名字都不想提,一律用“那个贱人”代称。
安子常摇摇头,“这一点,我更不知道了。我看,你不如跟霜儿好好说说?”
萧士及马上摇头,“还是不了。她现在不想提那个贱人,我也不想在她面前提。提了让她更伤心,我又何必呢?——总之她欠霜儿的,我会亲手让她一笔一笔还!”
安子常脸色一变,“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啊……”
他们现在正在紧要关头,可不能先“窝里反”。
“我会等。我现在当然不会做什么事……我不但不会出手,而且会让那个贱人的男人爬得更高。——爬得越高,跌得越重!”萧士及一字一句地道,手里一紧,将一支毛笔拦腰折断。
“其实,跟封家也没有关系吧?”安子常想了想,试探着问道。
说起封家,萧士及立刻就想起了曾经想毁他妹妹名节的封俭,忍不住冷笑道:“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他们做的这些事,简直是一脉相承!”
安子常想起诸素素对他说,这件事里穆夜来起的作用,便笑道:“这可不是一脉相承。这本来就是师父教徒弟,所以你才看上去那么熟悉!”
第699章 迷藏
“师父教徒弟?”萧士及很是不解,“谁是师父?谁是徒弟?跟封俭的事情又有什么关系?”
安子常站了起来,走到萧士及的书桌前面,双臂撑在书桌上,眯着眼睛,仔细打量萧士及。
可惜萧士及现在已经恢复了平静,安子常已经从他脸上看不出端倪,先前的怒色已经看不见了。
“我听说,封俭的馊主意,是穆夜来给他出的。当然,这个消息也没有证实过,因为是封裴敦的正室夫人传出来的消息。你可以仔细想一想,要不要消息她的话。”安子常说完,就松开胳膊,站直了身子,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跟素素回家去了。”
萧士及默默地站起来送安子常去二门上接诸素素,他自己并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转身回到书房,依然坐到书桌后面。
从白天坐到黄昏,他的姿势一动都没有动,只是从明亮的地方,隐入了黑暗。
书房里面慢慢变得黑黢黢的。
杜恒霜使人过来问他要不要回去吃晚食,他没有多说,只说有事要办,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沉吟。
……
内院里,知数和欧养娘都有些不安。
“夫人,要不要去外院看一看国公爷?”知数悄悄问道。
杜恒霜摇摇头,“我已经使人去问过了。他这么大人了,现在又没有事,不想回来吃晚食就不吃吧。”杜恒霜笑了笑,招呼三个孩子吃饭。
平哥儿和安姐儿欢欢喜喜地准备要过年,跟身边已经大了许多的阳哥儿叽叽喳喳说着过年的时候要做的事情。
直到饭吃完了,他们才想起来爹爹还没有回来。
“娘,爹爹呢?”安姐儿一边吃点心,一边问道。
杜恒霜笑着说道:“爹爹在外书房有公事,你们不要去打扰他。”
“哦,知道了,娘。”三个孩子乖巧地下了桌子,跟着自己的养娘和丫鬟婆子去沐浴更衣,然后上床睡觉。
杜恒霜命厨娘做了几个宵夜,使人送过去了,然后自己才去沐浴。
从浴房里出来,她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倒床就睡着了,一夜无梦,睡得甚是香甜。
萧士及却是一夜无眠。
他面前的书桌上摆着杜恒霜使人送过来的食盒。
里面装着一碟长生粥,一碗温甜雪的蜜饯面,一盒单笼金乳酥,还有意小碟同心生结脯,和半碗丁子香淋脍,知道他不爱喝汤,就没有给他备汤。
每一样,都是他爱吃的东西。
这么多年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在他面前掠过,他的眉头皱得更紧。
从黑夜到天明,他整整坐了一夜。
这一夜,比杜恒霜离开他的那一天还要漫长。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晨曦照到外书房的窗棂上的时候,萧士及才抬起头,往窗口看了一眼。
他居然在这里坐了一夜?
萧士及失笑着摇头,扶着书桌站了起来。
在屋里走了几圈,又出去打了一套拳,出了一身大汗,他才回到内院,先去浴房洗漱。
因一夜没睡,他先泡了个热水澡,在浴房里眯了一会儿才起来。
杜恒霜担心他的身体,命人准备了几份药膳,要给他补一补。
萧士及敞着中衣从浴房里出来,头上还是湿漉漉的。
“事都忙完了?”杜恒雪含笑问道,向他招手,“过来坐下,我给你擦干头发。”
萧士及笑了笑,依言在她身前坐下。
杜恒霜接过擦头发的布巾,包住萧士及的头,轻轻揉搓起来。
萧士及有一头好头发,黝黑清顺,光可鉴人。
杜恒霜给他擦了半干,放下布巾,拿梳子来给他梳头。
“你吃早食没有?”萧士及半闭着眼睛,轻声问道。
“还没呢,等你一起吃。”杜恒霜一边笑着,一边将他的头发绾起来。
梳了一半,杜恒霜的手突然停顿了一下。
“怎么啦?是不是我头发太硬?你仔细手疼。”萧士及一动不敢动,担心给杜恒霜增加难度,让她费力。
杜恒霜窒了窒。她低头看着萧士及的鬓边,几乎是一夜间,他以前黝黑的长发里,出现了丝丝缕缕银白色的头发。
萧士及才二十七岁啊……居然都有了白头发……
杜恒霜记得很清楚。前天这个时候,她也给萧士及梳过头,根本一根白头发都没有,现在却是触目惊心。
一根根藏在两鬓里,一拨开就看得清清楚楚。
“……最近很辛苦吗?”杜恒霜有些心疼,“如果太累,就把兵部尚书辞了吧。这活儿太累心了。”
萧士及心里很是温暖。他回头,看了杜恒霜一眼,正好看见她手上没有来得及藏起来的梳子,梳子上还有几根白头发,是被她不小心带下来的。
“几根白头发而已,你不用为我担心。”萧士及温言道,握住杜恒霜拿着梳子的手,展颜一笑,“我要是老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杜恒霜有些惊讶,但是也没有往心里去,只是跟着打趣道:“还不能这么说,你要老了,我可不依,我就爱看好看的小哥儿。”
“那你去看咱们的两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好看,我不好看一点,没有关系吧?”萧士及顺手把梳子从杜恒霜手上取下来,自己拿了根白玉横簪,将头发束在脑后。
这样看来,还是英气逼人、俊美无俦的一个美郎君。
杜恒霜偏着头看了他半晌,笑着道:“其实看了你这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你长得什么样子了。今儿一看,我的眼光确实还不错。”
萧士及将她抱到腿上坐着,额头顶着额头,低低地笑了,在她面颊上亲了一记,想说什么话,到底还是什么都不说,只是轻轻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让她听着自己沉稳的心跳。
“娘!”屋外传来一声大喊。
杜恒霜慌慌张张从萧士及膝盖上跳起来,还没站稳,月洞门的帘子就被唰的一声掀开,一个胖胖的小子如离弦之箭一样冲过来,抱住杜恒霜的腿,大叫道:“娘,今儿过年了,我要吃好多好多的水晶玉露团!”说完又急急忙忙地道:“娘说过的,不许反悔!说过年可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水晶雨露团非常地甜,诸素素说小孩子不能多吃,所以杜恒霜严格限制几个孩子吃水晶玉露团的次数。
平哥儿和安姐儿还好一点,他们本来不爱吃甜食,但是阳哥儿却是无糖不欢,让杜恒霜很是担心,对他管得最严。
阳哥儿软磨硬泡,最后终于让杜恒霜同意,过年的时候,让他吃个够!
“……娘,今儿已经是腊月三十了!”阳哥儿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眼巴巴地看着杜恒霜。
杜恒霜心软,将他抱起来,笑道:“行啊,娘说话算话,今儿让你吃个够。”
“娘、爹……”平哥儿和安姐儿也进来了,依次向杜恒霜和萧士及问好。
萧士及点点头,并没有多说话,看着平哥儿和安姐儿围到杜恒霜身边,和阳哥儿一起,问起今日的过年准备,大的小的脸上都是兴奋之色,萧士及的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翘。
柱国公府里上上下下都换上过年的新衣,家里打扫地干干净净,大门上换了桃符,新漆了桐油,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叫做“年”的气氛。
萧家人少,腊月三十早上要去祠堂上香。
萧泰及和龙淑芝带着他们的儿子顺哥儿一大早就来了。
“大哥,今年过年,没有嫣然,却是冷清一些啊。”萧泰及笑吟吟地道。
萧士及看了他一眼,背着手道:“我不觉得。嫣然如今出嫁了,家里人都为她高兴呢。初二是她头一次过年回娘家,你到时候记得要过来。”
“没问题。”萧泰及高兴地说道。
龙淑芝带着顺哥儿去看杜恒霜和她的三个孩子。
顺哥儿的年纪跟阳哥儿差不多大,比他大一点点,都是两岁多,但是阳哥儿特别能吃,而且天生力气大,这一年跟着哥哥姐姐疯跑,个头长得跟三岁孩子差不多大。
顺哥儿的个头就小多了,而且很是斯文温顺的样子。
杜恒霜虽然不喜欢萧泰及和龙淑芝,但是对顺哥儿还是很疼爱的。见了面,就给他一个十两重的金镯子,喜得龙淑芝眉开眼笑,不住口的感谢她。
“小孩子的玩意儿,不值什么的。”杜恒霜说着,让龙淑芝帮她去准备祭祖的东西,要亲自端了送到祠堂的供桌上。
龙淑芝就道:“让我们顺哥儿跟他哥哥姐姐和弟弟一起玩吧,他们是嫡亲的堂兄弟,正好亲香亲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