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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杜恒霜一脸惨白,嘴角还有血色,软软地倒在他怀里。
难道自己那一巴掌把她打晕了?
龙香叶缩了缩脖子,马上明白过来刚才萧士及要人去请诸素素的话,不是为她,而是为他媳妇,心里百般不是滋味儿,不过看杜恒霜被她打得气息奄奄,心头又有些害怕,只好瞪了瞪眼,扶着丫鬟的手,绕过杜恒霜和萧士及,就要回自己院子换洗。
杜恒霜睁开眼睛。
龙香叶骂骂咧咧的话,她都听见了,刚才她也是一时着急,又被龙香叶一巴掌打得气短神虚,气急攻心才晕过去,不过很快就醒了过来。她一晕,没想到居然让龙香叶得寸进尺,骂起自己娘亲来了。
杜恒霜心灰了大半,挣扎着从萧士及怀里站起来,定定地看着刚刚走过她身边的龙香叶,她颤抖着声音道:“婆母,我做了错事,您可以骂我,但是别骂我娘。”
龙香叶的脚步顿了顿,满脸含笑地转过头,轻蔑地道:“我什么时候骂你娘了?”眼珠往席上一溜,“你们有谁听见我骂她娘了?——我说贱人的女儿是小贱人,这话跟她娘有关系吗?”说完哈哈大笑,心头十分畅快,“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非要哭着喊着说自己的娘是贱人……”
杜恒霜何曾受过这种气,她再有度量,再能忍耐,此时也觉得忍到了尽头,她沉住气,右手捂在胸口,望着坐在龙香叶身旁的萧嫣然含笑道:“既然不是说我和我娘,那就是说嫣然妹妹和她娘亲了。——婆母,嫣然妹妹可是个好姑娘,当不得‘小贱人’三个字。您也消消气,别骂自个儿骂得那么狠,我这个外人听了都心疼。”
龙香叶是萧嫣然的娘亲,也当得起“贱人的女儿是小贱人”这个身份。
龙香叶本就没有方妩娘口齿伶俐,方妩娘又是个得理不让人的,经常把龙香叶挤兑得想吐血。
如今杜恒霜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几句话就把龙香叶绕进去了。
龙香叶看着杜恒霜神似方妩娘的绝色面庞,十几年的恨意一下子涌上心头,恨恨地道:“你别胡搅蛮缠,这件事关嫣儿什么事?”
杜恒霜冷笑回头,看着席上愣愣的众人道:“既然说的不是我和我娘,也不是婆母和小姑,那就是说的二弟妹和她娘亲?又或者说的是金姨妈和陈表妹?——婆母,您倒是说句话,这‘贱人养的女儿也是小贱人’这句话,到底说的谁吧。”
龙香叶恨不得把这句话当成鞭子,径直甩到杜恒霜脸上,冲她大叫“就是你那个贱人娘”才好。
可是大儿子萧士及在一旁的眼神越来越阴冷。她也有些害怕。惹恼了这个大儿子,她还真怕他就对他们撒手不管,任由他媳妇挫磨他们母子三人了,忍不住哭起来,哽咽着道:“可怜我一辈子没养个好儿子,看着他娘受辱,也不帮衬帮衬。——我还活着做什么?我要去祠堂哭老爷去……”说着大哭着往中堂外面走去。
关氏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个讨好龙香叶的好机会,趁龙香叶走过自己身边。忙站起来,顾不得龙香叶一身酸臭,扶着她的胳膊道:“娘,媳妇不孝,让娘受委屈了。”说着又朝杜恒霜那边看了一眼。故意大声道,“有些人就不要故意胡搅蛮缠了。谁是小贱人,谁是贱人的女儿,这席上谁不知道?别装没事人一样,把屎帽子往别人头上扣……”
杜恒霜扬了扬眉。龙香叶打了她,她不能还手,因为对方是长辈。
而关氏不过是二房的媳妇。既不尊,又不长,凭什么也能侮辱自己的娘亲?
杜恒霜沉下脸,轻叱道:“二少奶奶不敬长辈。给我掌嘴!”
席上的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不敢上前动手。
知画见状,从地上爬起来。快步走到关氏身边,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打过去。
关氏捂着脸尖叫一声。怒道:“真是反了!一个下人胚子也敢打主子!——来人,给我把这个敢以下犯上的小贱人拖出去打死!”
关氏平日里当家,中堂之上的下人肯定都听她的。不过昨日萧士及整治了几个“不敬大房”的婆子,今日又是大少奶奶杜恒霜下令打的,于情于理,知画都不算是“以下犯上”。
中堂上的婆子丫鬟都低了头,恨不得找个洞赶紧钻进去,不要被这大房二房斗法殃及池鱼才好。
“够了!”萧士及额头的青筋直跳,满脸阴沉的可怕,浑身怒气勃发,可是看着龙香叶梗着脖子,一身狼狈的样子,又无话可说,手里的拳头松了又紧,最后还是无可奈何地垂在身旁,“娘,您回去收拾收拾吧。”
龙香叶也十分受不了自己身上的酸臭,轻哼一声,扶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一径去了。
龙香叶和杜恒霜之间的事,杜恒霜吃了亏,萧士及无可奈何。龙香叶辱及杜恒霜的娘亲,杜恒霜刚才还击,他也无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和稀泥,将一腔怒气都发作到二房头上,对萧泰及怒道:“二弟,你媳妇刚才出言不逊,你要多管教管教。”
萧泰及从席上站起来,对萧士及长揖在地,慢条斯理地道:“大哥、大嫂,今儿是关氏犯舌,你们别气,我帮你们教训她。”说着,回手一个大耳光,打得关氏往后几个趔趄,撞到身后的长几边上,后腰狠狠地磕了一下,才摔倒在地上,成了滚地葫芦,连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这一巴掌着实硬气,径直把关氏打得晕了过去。
陈月娇在心里暗骂关氏不长眼睛,带累自己,却又不能在这时候不管她,忙从席上下来,和金姨妈一起,将关氏从地上扶着坐起来。
金姨妈在关氏人中上狠掐,才把她掐醒。
关氏脸上刚才一边被知画打过,挂着五个红红的手指印,另一边却是被萧泰及打过,肿的不是一般的高。
“姨妈您要给我做主啊……”关氏抱着金姨妈的脖子哭得哽咽难言。
陈月娇拧着眉头,恨不得径直把关氏拎回房去,别让她在这里丢人现眼。
目光从关氏颤抖的双肩移过,陈月娇一边想着说辞,一边跟着想把关氏扶起来。
关氏侧了侧身子,突然捂着肚子道:“不好,肚子坠得慌……”
一股鲜血从她刚才坐的地方流了出来,在淡色木板铺就的地面上,分外显眼。
陈月娇陡然明白过来,心头大喜,忙装作害怕的样子道:“表姐流血了……”拿手指着那摊血尖声惊叫。
中堂上所有人都看见了关氏屁股后头的鲜血印子。
杜恒霜眸光微沉,看了屋里的下人一眼,问道:“谁去请郎中了?”
一个婆子低头过来,“回大少奶奶的话,王喜家的已经去了。”
“去搬个藤屉子春凳过来,把二弟妹放上去。抬回她屋里。等会儿诸郎中来了,先让她去二弟妹房里。”杜恒霜吩咐完,也不看萧士及,自己带着知画和欧养娘往外走。
萧泰及看见妻子身下的血,一时也慌了,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拉着萧士及的手道:“大哥,是你让我打她的……”
萧士及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从萧泰及手里抽出来,淡淡地道:“我让你管教你媳妇。没有叫你打你媳妇。你自己做下的事,自己收场吧。”说着,也追着杜恒霜而去。
说话间,两个婆子已经抬了藤屉子春凳过来,将关氏放了上去。抬回她和萧泰及的院子去了。
少顷诸素素赶到,先去了二房的院子。
关氏身下的血越流越多,等诸素素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疼得满身冒冷汗。
“怎么会这样?”诸素素皱着眉头给关氏把脉,“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换洗了?有身孕了都不知道?”
关氏和萧泰及一听都愣了。他们都是头婚,年岁又轻,关氏进门才两月。完全没有想过这种事。
“什么?我有孩子了?”关氏大惊,拽着诸素素袖子哀求,“诸郎中,您可要看仔细了。”
诸素素没好气地挣脱自己的袖子。提了笔给她开方子,“已经没了。你们还年轻,也没有大碍,养好身子。再怀一个就是了。”又训斥她:“有身孕了也不知道保养,下次还这样。神仙老子也救不了你。”
关氏眼看自己一个嫡长子就没了,气得浑身乱颤,冲萧泰及大吼道:“你做得好事?!连儿子都不放过,你好狠心啊……”
萧泰及也是万分后悔。早知道关氏有了身孕,他就不打那一巴掌了。为了讨好大哥,他还下了十分的力。
陈月娇在旁满脸惋惜,低低地叹气,摇头道:“唉,大少奶奶也是太咄咄逼人了。若不是她命人打表姐,表姐的胎也不会……”
一句话提醒了关氏和萧泰及。
关氏咬牙切齿,从床上掀开被子,“我要去找娘。——这种毒妇,休了她才好!”
萧泰及心里一动,跟着扶起她,垂泪道:“别的我也不争,可是这一次,是为了我们萧家的子嗣,一定要求娘做主。”
诸素素听见跟杜恒霜有关,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地问道:“这话我听不明白,怎么会跟大少奶奶有关?”
陈月娇飞快地觑了诸素素一眼。
这一世,确实有许多事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比如这个诸素素,她就完全不记得,上一世萧家常来常往的门客里面,有诸素素这个人。
陈月娇想了想,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怯生生地提醒关氏和萧泰及,“这是萧家的家事,表姐和表姐夫还是给大少奶奶留些脸面吧。”
诸素素是惯会说这些架桥拨火的话的,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见自己的台词居然还能被别人抢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啪地一声将自己的药箱大力阖上,对着陈月娇冷笑道:“看你个子不高,心眼儿倒是不小。既然是萧家的家事,要你在旁边掺和?是你郎中,还是我是郎中?外人,谁是外人?大家都是外人,就你是内人。可惜你生得太矮,你蹦得再高也只能踢中别人的膝盖。——我劝你省省吧,再在旁边煽风点火,我回了大爷,将你们母女俩赶出去。你吃大房的,喝大房的,还在这里算计人家。谁有你这种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说完背起药箱,对着瞠目结舌的萧泰及和关氏一拱手,“别说我没关照你,你刚刚小产,这时候出去再大闹一场,身心俱疲,你这辈子就别想再要孩子了!”
关氏吓了一跳,忙又坐回床上,拽着诸素素衣衫不让她走,哀求道:“诸郎中,诸郎中,求求你帮帮我!”
诸素素虽然心窄嘴贱,但是作为医生的基本职业道德还是有的。至少她行医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用医术害过人,而且她也知道这个时代,女人的生育能力有多重要。她作为女郎中,平日里看女科和妇人产育科最多,对这方面也有些心得体会。
见关氏不再急着去龙香叶跟前大闹,诸素素才点头坐在她床边,正色问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好斟酌给你开方子养身。”说完看了眼神闪烁的陈月娇一眼,意有所指地道:“你要老老实实跟我说,一个字都不能撒谎。你要撒谎,就是拿你自己的生育做筏子,以后没得子嗣,就不要怪别人,怪你自己信错了人。”
陈月娇忡然变色,忙后退两步,往门边蹭过去,想趁热打铁,去龙香叶那边给杜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