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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狮-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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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纫兰夫人笑了笑:“我过去看看!”
  说完,就过去了。
  李大钊吃了点东西,喝了几口热茶,思路又回到了眼前书案上的文稿上。他的脑海里又浮现起各种报刊书籍里所描绘的苏俄十月劳工革命胜利后的情景以及中国和外国对苏俄十月劳工革命的各种不同的态度和议论,他思索了一下,提笔写道——
  ……吾人对于俄罗斯今日之事变,惟有翘首以迎其世界新文明之曙光,倾耳以迎其建于自由、人道上之俄罗斯之消息,而求所以适应此新世界的新潮流,勿徒以其目前一时之乱象遂遽为之抱悲观也。
  ……
  二
  《法俄革命之比较》一文写完后,李大钊准备送到《言治》季刊上去发表。和每一次写完一篇文章一样,他准备先放上一天,然后再仔细地看一看,修改修改,最后认真地誊写上一遍,再送去发表。
  他干什么都总是这样一丝不苟的。
  文章第二天被放了一天。第三天,正好是个休息日,李大钊没去学校,就在家里修改和誊写那篇文章。
  利用了一个上午,李大钊把文稿又仔细地看了两遍,认真地作了一些修改,然后誊写了出来,中午一过,他给纫兰夫人说了一下,就拿上誊好的文稿到《言治》季刊编辑部去了。
  李大钊走后,赵纫兰安顿好让葆华、星华读书、写字,就里里外外收拾了一下房子,又把院子扫了一扫,又洗了几件衣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就又开始拉风箱、捅炉子准备晚饭。
  有人在轻轻地敲院子的门。
  “星华,去看看,是谁来了?”赵纫兰一边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用铁条捅着炉子,一边朝屋子里喊了一声。
  “哎!”小星华一边答应着,一边蹦蹦跳跳地从屋子里跑出来,去开院子门。
  门打开一看,门外有三个人:是来过他们家的杨昌济杨怀中杨伯伯和邓仲澥哥哥,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哥哥。
  杨昌济杨伯伯是和爸爸一起在北大工作的,是教伦理学和伦理学史的教授,经常来家里和爸爸讨论一些她小星华根本听不懂的关于新旧伦理学方面的问题。邓仲澥哥哥是和赵瑞芝、许德珩、张国焘、高尚德几个哥哥、姐姐一起经常来的,是来向爸爸请教什么打倒孔家店和关于苏俄劳工革命方面的问题的。这杨伯伯和邓哥哥,小星华都认识。另外那个哥哥,身穿长布衫,高高的个子,宽宽的额头,炯炯有神的眼睛,梳着个中间开缝的分头,她小星华从来没有见过。
  “妈,”小星华连蹦带跳地朝赵纫兰跑去,“是杨伯伯他们来了。”
  “哪个杨伯伯?”赵纫兰一边拉着风箱,弯腰捆着炉子,一边问道。
  “就是那个‘打——板——子——伯伯’。”小星华回答说,而且还调皮地故意拿腔作调地学着杨昌济教授,用湖南话把“打板子”三个字拖得长长的。
  杨昌济教授每次来李大钊主任家,总是抚摸着小葆华、小星华的头,拖着长调子说:“不好好读书、写字,伯伯就要打——板——子——喽!”由此,小兄妹俩就把杨昌济教授称之为“打——板——子——伯伯”。甚至有时候当面都调皮地这样叫杨教授。
  “对,打——板——子——伯伯。”杨昌济教授哈哈笑着,走进了院子。
  “噢,杨教授。”赵纫兰让小星华代替自己拉风箱,忙站起身来,招呼杨昌济。
  杨昌济问:“李主任在吗?”
  赵纫兰回答说:“去《言治》编辑部了。他新写了一篇文章,给送去了。快回来了。”
  杨昌济向赵纫兰介绍邓仲澥:“认识吧?这是李主任的学生,叫……”
  杨教授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那边正用两只小手用劲拉风箱的小星华,大声地顽皮地把下面的话接了过去:
  “叫邓仲澥。邓仲澥哥哥,我们早就认识了!”
  纫兰夫人笑着瞪了顽皮的小女儿一眼:“大人说话,小孩子不准随便插嘴!”
  “本来嘛!邓仲澥哥哥,你说是不?我们早都已经认识了吧?”
  邓仲澥点点头:“是的,我们早都已经认识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呢!是吧?”
  小星华点点头:“嗯。”
  “那我呢?”那个小星华未曾见过的高个子的哥哥朝小星华笑着问,“我们是不是好朋友?”
  小星华抬头望着:“我还不认识你呢!”
  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个身穿长布衫的高个子转身,上前,对纫兰夫人自我介绍地说:
  “学生毛泽东,字润之,刚从湖南长沙来。”
  杨昌济补充介绍道:“是我在长沙湖南第一师范时的学生。”
  赵纫兰笑着点点头:“知道。经常听守常提起过。都请屋里坐吧!守常马上就回来了。”
  纫兰夫人把杨昌济、邓仲澥、毛泽东让进到了李大钊的书斋里,请各位落座后,又各给端来了一杯茶:
  “你们都请喝茶,都坐着先等一会儿。他马上就回来了。实在对不起,我还有点事……”
  杨昌济说:“夫人匆需客气!夫人请去忙吧!”
  “好,那你们都先坐着等等!”
  纫兰夫人很谦意地笑笑,出去了。
  毛泽东打量了一下书斋,这是一间很朴实的书斋:不很大的房间,一张陈旧的书案,一把已经有些破损的藤椅。在书案和藤椅对着的正面墙壁上,挂着一幅足以表达书斋主人心志的、以北宋杰出的政治家范仲淹的名句“先天下之忧而优,后天下之乐而乐”而写成的、笔法龙飞凤舞、笔锋遒劲有力的对子大条幅。除此而外,再就是一个旧茶几,几个旧沙发,再就是靠墙立着几个被各种书籍和各类报刊杂志塞得满满的简陋的书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当代与陈独秀齐名、同为学界巨匠、一代先哲的李大钊,就在这样一间简陋的小书斋里,为中华有识有志之士点燃着寻求救国救民之路的明灯!还有,刚才他进门时,也没有想到,在老槐树下,那一手拉着风箱、一手用铁条捅着炉子、身上是一身乡下村妇打扮的妇人,竟就是在外界社会上广为誉称美谈为中华女性贤淑美德典型的李大钊教授的夫人赵纫兰!
  啊,还有什么比这更能说明这位忧国忧民的学师先哲为国家和民族的一片赤子之心呢?
  从湘江河畔来的毛泽东不胜感慨。
  正这时,外面传来了小星华脆亮的喊叫声:“爸爸回来了!爸爸回来了!爸爸,那个‘打——板——子——伯伯’杨伯伯来了,他们都正在书房里等着你呢!”
  “噢?”他们听见李大钊主任一边向书斋走来,一边笑着向小女儿逗趣地问道:“今天,杨伯伯没有说打你板——子——吗?”
  “没有。杨伯伯说。只要我好好读书、写字,杨伯伯就不打我板——子——。”
  三
  李大钊走进书斋。
  杨昌济、邓仲澥、毛泽东站起相迎。
  “你们来了?”李大钊热情地招呼道,“坐,你们都请坐!都请喝茶!”
  “李主任,”杨昌济向李大钊介绍毛泽东,“这就是我前些日子向你提到的我在长沙的那个学生。”
  “李主任好?”毛泽东向李大钊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然后自我介绍道,“学生毛泽东,字润之”。
  “杨教授向我介绍过你了。”李大钊点点头,“润之同学,请坐!”又向杨昌济和邓仲澥说:“都快请坐!你们都快请坐!”
  四人都各自落座。
  纫兰夫人给李大钊端来了茶,又给杨昌济三人的茶杯里续上了茶水。
  “喝茶!都请喝茶!”李大钊再次让茶。
  杨昌济喝了一口茶,说:“润之同学是今天早上到的,一到就急不可待地让我带上来见你。”
  李大钊很理解地笑笑。
  毛泽东诚挚地说:“润之这次来北京,就是想在北大这新文化运动的中心,在陈独秀学长和您的身边,亲身深切感受一下蓬勃兴起的新文化运动和各种新的思潮,想能学得一点东西,回去后,能对我们湖南的新文化运动有所促进。”
  李大钊很赞赏地望着毛泽东:“你的情况,杨昌济教授已经对我详细介绍过了,你在湖南搞得还是很不错的。你在哲学教本上所写下的那‘吾国三纲者必去,而与宗教、资本家、君主国四者,同为天下之恶魔也’的旁批,不是曾在长沙湖南第一师范学生中广为传颂吗?”
  毛泽东不好意思地笑笑:“李主任过誉了。那是学生在听课时一时兴起,胡乱批下的一点浅见而已。”
  李大钊笑笑:“不,批得很有见地,也很深刻。当然,这仅仅是你的读书之感。听杨教授讲,你读书很是用心,对所读之书善思善钻,能深入分析,尤其敢于批判,这就很好。这是一种学习上的求实精神。很难能可贵!”
  接着,李大钊还高度赞赏了毛泽东在湖南第一师范创办工农夜校的事和“二十八画生征友启事”的事。
  去年暑假,毛泽东和几个同学一起,利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步行一千多里路,考察了湖南长沙、宁乡、安化、益阳、沅江五个县的广大乡村,回来后,又考察了一些工厂,深感广大劳工劳农在封建专制制度的禁锢下,缺少文化,便以长沙湖南第一师范学校学友会教育研究部的名义,创办了一个工农夜校。
  也是在去年,毛泽东为了征求和聚集志同道合的朋友在一起效力于国家与社会,“嘤其鸣矣,求其友声”,以“二十八画生”名义,写下了大约三百字的征友启事,首句为“嘤鸣求友”,尾署为“二十八画生启事”,言之“二十八画生要求和有爱国热情的青年做朋友,邀请能耐艰苦、有为国家与民族牺牲决心的志士与其联络”。信封上特地醒目地注明:“请张贴在大家看得见的地方”。后来,这个启事被张贴在长沙的各个城门口,也被登载在报纸上,毛泽东周围聚集了一大批奋发有为的血性青年,指点江山于湘江畔中流橘子洲,激扬文字于岳麓山枫林爱晚亭。
  “二十八画”正是“毛泽东”三个字的笔划总数。
  这些情况,李大钊主任也都是从杨怀中杨昌济教授那里得知的。
  李大钊对毛泽东的很高的评价,使毛泽东感到很振奋,但同时也有点不大好意思,毛泽东脸红红地对李大钊说:
  “这些也都是学生一时冲动所为。这次来北京,学生一定要向李主任、陈独秀学长及其他学师们虚心请教,向北京的学友们虚心学习,恳望李主任对润之能不吝赐教为盼。”
  李大钊笑着说:“吝赐两字言重。学习是双方的。守常愿与润之同学一起相学相长。”
  杨昌济感慨地说:“李主任过谦了。润之同学乃一习业中的学生,怎可能与李主任妄言相学两字呢?”
  李大钊笑笑:“孔丘不是还说:‘三人行,必有吾师焉’吗?我们打倒孔家店,指的是要催毁其封建专制主义和那旧的害人的纲常之说,并非是要把他孔老二一棒子彻底打死,他的许多说得很有道理的话,我们还是要认真地去听一听的。怎么,我说的对吧?”
  李大钊说完,朗朗笑了起来,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杨昌济也笑着点着头,很表赞同地说道。
  “李主任,……”待大家笑声散去,毛泽东轻声叫了李大钊一声。想说什么。
  “怎么?”李大钊望着毛泽东。
  毛泽东略微迟疑了一下,说:“学生这次来北京学习,学生想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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