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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该死!仍是那张无辜美丽的脸孔,像他初次遇到的淡紫,清灵得毫无杂质。不!他不信,她必有面具,如千年修炼的狐,总有让她露出原形的时候!
他想再增加力气,但手却不知不觉地放松。
“我不会逃避任何惩罚,这是我应得的。”她挣扎着开口说:“但求求你,放过我父亲。
你可以关我哥哥的牢,但不是我父亲,他年纪大了,又有风湿病,受不了那些折磨的……”
“真看不出你还是孝女!”他含满讽刺地说:“可惜一切都太迟了,现在萨国陷入内战,飞机是进去容易出来难,他们是非待一段时间不可了!”
“既有内战,你还送他们去?你不怕出人命吗?”她惊愕地说,内心强制的冷静再也维持不住了。
“我没死在牢狱中,是我好运,而他们碰到这种时局,只能怪他们运气太差了。”他毫无感情地说。
“你太过分了!我们要你的钱,但没要你的命呀!你这样报复,太残忍、太没有人道了!”
她叫着。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气,她甩掉他的箝制,还反扑过去,往他身上乱捶,一心只想打掉他那冷酷的表情、高高在上的姿态,及所有令人昏乱无措的荒谬。
智威没有防到这一步,她一向温婉宁静的脸充满着突来的狂风暴雨。他终于撕开她的真面目了吗?如此凶悍、如此野蛮,都死到临头了,她还敢打他?
他当然不能让她这样撒野,他可以一下就制伏她,但不知为什么,他无法下手,只能闪躲着,任她粉拳落下,最后她使劲一推,他还整个人跌入沙发里,模样颇为狼狈。
倩容冲到草原上,找寻可以离开的飞机,但一望无际的蓝天,除了几丝白云及一只旋绕的孤鹰外,什么都没有。
“你别想逃,也逃不掉的!”他随后愤怒地抓住她说。
“我不会逃,我只想飞到萨城,去和我父亲、哥哥一起坐牢!”她设法要挣脱。
“你的牢房就在这里,我要亲眼看你受惩罚!”他大吼着。
“不要!不要!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要我父亲和哥哥!”她想踢他。
这句话莫名其妙地激怒了智威,他使了力,反扣住她的手,狠狠地说:“听着!你若乖乖听话,你父亲、哥哥会好过一些,也会很快就会出来;你若一直像现在般疯狂,我会撒手不管的,你明白吗?”
能有什么选择呢?她颓然地放弃挣扎,说:“你要怎么惩罚我呢?”
“我说过,你有你的牢房。”他冷冷地说。
太阳即将西下,接着是很美的夕照,她却处在这种不由自主,又无法摆脱的情况下。
智威牵过一匹棕色的马,身手矫健地坐上去。
“我们要走一段山路,我骑马,而你是犯人,只有走路的份了。”
“你不必对我解释什么,我跟着就是了。”她忍着屈辱,走了两步又说:“我是犯人,你不是该用个手铐或绳子绑我,才更像一回事呢?”
“不必了,反正你逃不掉,而且这段山路就够你受的!”他咬着牙说,不想再受她影响。
山里有苍翠树林,有清清流水,有鸟语花香,但倩容都无心欣赏,她苦撑着一点仅余的自尊,很努力地要赶上那匹褐马。
刚开始还容易,接着她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她想着那些苦行的圣者,把这段历程当作一种磨练;但她毕竟只是个弹琴、读书的文弱女子,体力有限,又加上穿的是长裙和皮鞋,于是她愈走愈困窘。
跨过一条小溪,她跌了一跤,手脚有几处擦伤破皮,但她仍很快爬起,人站得直直的。
智威停下马,回头看她,来不及说什么,她已越过他,径自往前走。
她的长发湿湿地黏在额上,脸是过度运动后的桃红,一身白裙已沾着尘土。
智威由她蹒跚的步履,知道她体力透支了,只是她为何不求他休息呢?
他没见过这么难缠的女孩子,两年前受惑于她的美,他已应付不来;而今日她已在他控制之下,他还是有无法掌握之感。他的马只有愈走愈慢。
踩过一块大石头,她又踉跄一下,幸好扶住树干,才没摔得四脚朝天。
“我们休息一下。”他不假思索地说。
“不必,我不累。”她立刻回答。
“你不累,我的马累!”他没好气地说。
她就坐在原地,头转另一个方向,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突然有些气自己的心软,想想她如何诬赖他强暴,如何害他在监狱受罪,又如何在这两年中害他愤恨难消,这些都是他要索讨回来的。
他非要制伏她,让她悔不当初不可。想到此,他跨上马背,等也不等地说:“我的马休息够了!”
倩容才歇息一会儿的双腿,再举步时却有如千斤重,凝血的伤口又麻辣辣地疼,但她不能停,不能再受羞辱。凭着一股强烈的意志力,她忍着呼吸时胸口的痛,把身体走到完全麻木,连泪也流不出为止。
剩下的山路,智威只回过一次头,看见她勉强前进的柔弱模样,那么教人不忍,他有把马让给她骑的冲动,可是如此一来,他不又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笨蛋吗?
他想到那些童话传奇故事常有的一段——一回头就变成永不得超生的石头人,所以他不再看她。
让她受罚,报了仇,他也有能力回到自我了。
紫色星辰已到手中,毒箭也一寸寸插进她的心,这正是他千方百计所要的,不是吗?
※※※
当倩容看到那栋小木屋时,着实被它的破败吓了一大跳,她的第一个疑问是:这能住人吗?
彷佛几十年没有人迹了,小屋四处都是洞,木板没一块完好如初的,屋顶斜斜地倾着,还有烧焦的痕迹。在荒野蔓草间,他开了那扇斑痕点点的门。
“进去吧!这就是你的牢房。”
里头空荡荡的,除了一张腐朽的矮床,什么都没有。地板有裂痕,盖着枯黄的杂草,墙上及屋顶有些新木,是他钉着防止屋子塌陷的。
既使是如此简陋荒凉,她还是很高兴不必再走路了。
“比起你送我去的监狱,这里算是希尔顿饭店了。可惜的是,附近找不到比这更糟的地方。”他由墙角丢出几颗马铃薯说:“我在狱中吃的是烂掉的豆子和地薯,至少这些还是新鲜的,这是你今明两天的食物。”
他等着她抗议,可她顿了一下,只问:“你要囚禁我多久呢?”
“当年我是做了四天的牢犯,但我还损失三十万美金,外加两年的追踪找寻。”
他冷冷地说:“所以是四天,或四天以上,随我高兴。”
“我父亲和哥哥呢?”她又问。
“随我高兴。”他仍是那句话。
她不再言语,静静坐在床缘,瞪着墙壁。
他继续等,等她吵着要些东西,像衣物、碗盘、毛巾……还有蜡烛,照明设备她总要吧?!
但她都不开口,彷佛认命,又彷佛在赌气。
好!她既然不知死活,他也不必啰唆。
走出门外,他用力地锁地门,故意说:“这不是防你逃跑的,四处都是山野,谅你也不敢乱跑,这把锁是防野兽的。”
停了一会儿,里面仍没有动静。
智威慢吞吞地骑上马,在林子边又逗留了一下,等待她的恳求声。
但除了风声鸟鸣,什么都没有。这样纤秀的一个女孩,竟那么沉得住气,难怪他会失误过一次;但经过这一晚,月黑风高、恐怖凄凉,就算她脾气再倔再硬,也不得不求饶了。
如此一想,他双脚一蹬,这才往林荫深处骑去。
※※※
倩容不知坐了多久,等她能够移动发麻的脚时,四周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藉着洞隙透进的光,她在屋内走了几遍,发现一个坑,直落落的,她才意会是给她当厕所用的;但除此之外,没有灯、没有火柴、没有棉被……他就是要存心吓她、冻她、饿她的。
踩到那堆马钤薯,她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只好又回到床上发愣。
这是她该得的,她安心受刑,或许比抄经文,更能稍减那占据她心灵已久的罪恶感吧!
想到智威,他和她最后一次看到时又不同了。他仍然英俊挺拔,只是多了些沉毅和冷峻,增加他难以抵挡的成熟魅力;然而,他曾有的潇洒不羁及幽默风趣,似乎完全消失,是她害他的,还是他不愿意让她看见呢?
多少日子来,她重复地想像他的怨怒,甚至他的报复,之所以对前程下不了决心,等他找来也是一部分理由。
她还有点怕他忘了,好奇怪的心态,不是吗?
外头一阵飒飒乱响,房子脆弱地摇晃着,那些声音猛然听来,忽地像鬼兽,忽地像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说要坚强勇敢,但总避免不了人类亘古以来对黑暗的恐惧及猜疑。倩容开始胡思乱想,幻冥之中,彷佛有形体在呼吸扑动,她所知的妖魔鬼魅一一出现,由古墓、长棺、洞穴……
那些枯瘦变形的爪正伸向她。
浑身的冷汗,快速的心跳,倩容躲在床角不敢动。这是她的罪,她必须忍受荒原上的孤立与恐怖。
持续的骚动令她凄惶,过度的寂静也令她疑惧,她实在不知道自己能否捱过这漫漫长夜。
突然,几声猫头鹰叫,响彻森林。这是她熟悉的,外面的一切不过是动物和植物,她不断告诉自己,让上帝又慢慢地回到她心中。
她祷告几句,就下床摸索着收集干草,然后凭感觉编成十字架。这件事让她的情绪完全平静,也不再哭泣。
拿着毛毛扎扎的草十字架,她跪在床边祷告:“我天上的父呀!荣耀归及你,圣子和圣灵。请原谅我们的罪恶,请原谅我们的无知,带领我们走出这森黑的幽谷,给予我们心灵的平静;因为赦免的权柄属于你,在天国,在人世,现在及永远。阿门。”这是她仅能做的。
旅行、疲惫及意外打击,令倩容逐渐有了睡意,但不久就被冻醒。山区降温极快,尤其是半夜至清晨间的沁冷,像针般插进毛细孔,凝结血液,再麻痹心脏。
她一会抱紧自己,一会又起来跳动,几乎一夜无眠。
她期待着曙光,但新的一天会有不同吗?不!不会的!因为她所犯的罪,因为智威,她不敢指望有任何奇迹出现。
※※※
一早智威就起床了,事实上,他是整夜辗转反侧,满脑子想的都是倩容。
她是一个没吃过苦的娇娇女,独自被关在荒郊野外,会不会怕得一直哭呢?还有那寒夜……天杀的!他至少该给她留一床被,这样他就不会在这儿良心不安了!
他一边诅咒她,一边诅咒自己,刮胡子时,镜中的他是一脸怒容、担忧、憔悴,兼一种无法形容的情绪。
不像长久困惑他的悲哀酸楚,但又有些类似,只是加入她的淡紫,彷佛有了颜色,活络起来,不再冰冰冷冷。
这又黑又饿又冷的一夜,一定够她受了吧?他想像着她发抖哭泣,求他原谅的情景。她是该臣服他的,没有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人,敢欺负到他头上来。
是她惹到一头睡狼,再引牠清醒,能怪谁呢!
虽是咒骂,他仍然在马背上驮了棉被、食物、衣服、烛火等生活必需品,他总不能让她吓死或病死吧!
他不走昨天的路径,那是绕远路,足足走了一小时又二十分钟,还跨过一个山的,其实由农庄到小木屋很近,走捷径只要十分钟就到了。
太阳已升到半空,把草叶上的露水照得晶莹剔透,远处低矮洼地泛着薄雾,一只小鹿静静立着。
风景很美,智威却视而不见。
小屋仍如昨日般的颓立着,他站了一会儿,并没有哭声传来。
开锁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