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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竹浆!”朱疵提醒道,它在想,李无涯这样爱收礼的人,怎么可能会忘记财通大道呢。
“那是补偿给娘的,我取走七成气运和寿元,不补给娘怎么行呢。孝心和补偿是不一样的,而且玄弭这一大炉丹药分明是云涯道院上上下下人人都有份个个不落空,朱疵啊,这种觉悟,你是不会有的,也永远不会明白。”蓁蓁摇头晃脑地说着。
李崇安在一边听着看了眼自家红狐狸,暗暗咬牙:“尧尧,咱们不生了!”
程帛尧用力点头:“嗯,咱不生了,有蓁蓁倒也足够各位俩玩了。”
……
“爹娘,我不好玩,真的。”蓁蓁这会儿才觉得有弟弟妹妹是好事儿,至少有人陪她一起被玩。
“一边玩去,我去取一份来看看。”李崇安把蓁蓁放下,顺便把肩上的滚滚给赶下来,看着一胖小闺女一胖红狐狸,他真是觉得人生圆满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长春大化丹,九州鼎一炉出了九万九千枚,黄豆大小一丸,呈非常漂亮的赤红,红得像天上初升的朝阳。这炉丹分了道院上上下下每人一丸还有很大的余量,再分一些给道院上下的家眷,估摸着还能剩下几万枚。李崇安不由得在想,这要是把这孩子生出来,得是多会讨好人一孩子,这都还没出生,先送份厚礼。这份厚礼还留出了足足的余量,用来做什么都有个余地,不至于为此捉襟见肘不知道该怎么分配。
每一个人的气运是有定数的,但寿元却可以因为这一丸长春大化丹而凭空增长五成,李崇安拿了丹药思来想去登记造册,让道院上下的弟子都来领一丸,近亲也可以分得一丸。
何易山拿到药丸往嘴里当糖豆一扔,嚼两下就咽下去了,一边还不忘调侃他这俩弟子:“嘿,我说你们俩也真有意思,长女是祖师爷转世,这还没动静呢,不知道在哪儿的儿子就送上一份厚礼,真是个会来事的小子。别不生啊,这样的孩子怎么也得生下来,将来少不了咱们上上下下的好处。”
再想想,俩孩子,一个爱收礼,一个爱送礼,正好平衡了。何易山嗑完药丸走人,心想着云涯宗有大搞头啊,就凭着这一炉丹药,宗门的基础就打下来了。
程帛尧暂时不用嗑那丹药,她的寿元和气运都被玉竹浆补足了,她现在要担心的是什么时候玄弭会来,她现在真是哭笑不得了。李崇安看着她,脸都是木的:“你确定。”
“我不确定。”小程七段觉得这简直是在开玩笑。
“伸手我看看。”
她一点也不想伸手,万一真是呢,其实也才迟两三天,不算什么大事儿对不对:“我不要,我不想听到肯定的答案,我还没想好。”
“早晚会知道,还不如早点知道早做打算呢。”李崇安一想到接下来是玄弭,也想不好,可总要看看的。孩子再怎么都是他们的,至于投胎之前是大妖还是小鬼儿,哪管得了那么多。
想了想,程帛尧伸出手给李崇安,过得片刻后李崇安收回手,她就有些担心地问道:“有还是没有?”
李崇安沉默了会儿才摇头:“没有,让你别吃那么多又油又辣的偏不听。”
长出一口气,总算不是,不管生出来的是谁,等她想好再说吧。她现在反正一想到自己将来那几个孩子的太头就头疼,蓁蓁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玄弭看着也不是啥好货色,再加上朱疵它那相当不着调的“道哥”,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崇安师兄,咱们俩怎么办啊。”
“顺其自然罢,该来的时候我们就是不想要他们也会来,这也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李崇安想着吧,就算吃了药,天道这么大能耐,那药吃着也不保险,所以吃药也没必要,没得伤了身体。
六月间,云涯宗正式开伙,众人聚在一块儿喜气洋洋地吃了顿饭,然后云涯宗就此开宗立派,既没大宴宾客,也没通告天下,只是自家人默默地修行着。云涯宗的弟子们都明白一件事,不论什么时候,只有不断修行才是最重要的事。
程帛尧的洞府梦也被李崇安给找到了圆梦的机会,太苍峰三十六峰之一,位于太苍峰东面六里地的一座险秀山峰名为不栖,因山势太险,绝壁坚滑,连鸟都不爱来这里筑巢,因此得了个不栖的名儿。不过,倒有一窝鹰在岩壁上安了家,不栖这名儿不太好,李崇安想了想便给山改了个名字:“祝音。”
祝音是指琴弦上两弦合而捻之发出的声音,浑圆饱满,温容舒缓,偕音又是“筑鹰”二字,也十分应景。
怎么不干脆叫祝英台呢……
若干年后,祝音山的从山腰处为人一剑削平,确实被改名作祝音台,那就得是……后后后后后话了。
“尧尧,日后我们便结庐于此,正合了祖师爷那句‘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你是学问真不怎么样呢,还是故意的,连我都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住在很热闹的地方,却没有需要应酬的车喧马嚣。”
“意境是一样的,结庐于山境,地远心自偏。”
“崇安师兄啊,我突然觉得好没意思,你说我们修行下去,问得天道之后,又能怎么样了。只要能转世投胎,又何必纠结于这一世,当所有的亲人朋友,熟悉的人都渐渐不在了后,我们长久的千年万载有又仍什么意义?”程帛尧很烦恼,她想回家,可是回家的事儿挺没谱的,李无涯这么能耐都回不去,何况是她。
她也没法骗自己说,只要修行到破碎虚空的境界就可以撕破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回到现代,因为那太遥远,遥远的岁月过去后,可能她连父母的面目都再也记不起来,那时候她都不确定自己还会有现在这样的想法。
正文 第一六三章 推开新世界的大门
不知道哪位西方的大贤说过,知识就像一个圆,你懂得越多,这个圆就越大,那时候你就会发现,你所不知道的越发多起来。程帛尧能记得这句话主不错了,不要寄望她能把话背出来,也不要寄望她记得说这句话的是哲学家、艺术家、画家或物理学家,至于芝诺……那是谁?
但是,这句话的精神她深刻地领会到了,因为她现在就觉得自己的疑问越来越多,修行道上,没有任何人可以带领她前进,因为大家都是彼此摸索着走上这条路的,没有先到者,也没有先知者。唯一的先知者,现在还是个天天嚷着要吃奶糕的小毛孩子,而且她还坚决不要找回前世的记忆。
人是群居生物,可以独居独处,但不能一个人存活于世,当周围所熟悉的人老去死去后,程帛尧不能确定自己的长生不老还有什么值得去修行的。她想,自己宁愿和他们一起在尘世里慢慢老去,然后如烟消云散一般从这个世界消失踪迹,然后期待下一世的轮回。
生命如同四季,有春生夏盛,秋凋冬藏,所以也自然应有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崇安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求道,为什么要拥有千年万载,为什么要拥有移山填海的力量。尘世之中,柴米油盐,家长里短的匆匆百年难道抵不过苦修千年的时光么。一生之长短不定,但长的就一定欢愉吗,短的便一定痛苦吗,既然不能确定,为什么要向天求道。”人人都想着长生不老,可当真正拥有这样的机会时。却忍不住自我怀疑,当我拥有了那么漫长的岁月后,我应当怎样渡过才不枉多得千年时光。
或许有人会选择去览世间风景,又或者交游满天下,知交无数人,但对于程帛尧来说。这些都不是她所求的。世间的风景,没有比在现代的时候更快更舒适的游览途径,而且她经常参加比赛飞来飞去,对这世间风景并没有太大的期待。交游?这个也不必,世间凡是会下棋者,在下棋时,他们都是知交。
棋?
“尧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但是。如果从我的想法来说,拥有那么漫长的时光,是因为更相信眼前所有的,而不是寄托于虚妄且未知的来世。人生不在长短,也未必就在于欢愉,尧尧,我们在一起,酸甜苦辣都是世间最美好的滋味。你说呢?”李崇安有一颗坚定的心,他的红狐狸也有。但红狐狸就这脾气,自我怀疑,自我迫害,有时候是一瞬间的事,有时候需要一天或更长,有的时候只要没得到答案。她就会一直自我怀疑自,自我迫害下去。
同样都是追求围棋上的道,她的道似乎岔道儿更多些,好吧,她天生就属于纠结星人来的:“我还是自己想吧。崇安师兄,我们下棋吧,好像很久都没有下棋了。自从有了蓁蓁,除了围着她转,就是围着她上辈子留下来的事儿转。”
蓁蓁姑娘表示,我怎么又中枪了,我都这么好养活了,你们居然还要拿我来说事儿,你们到底是要闹哪样啊!
李崇安抽空看了眼女儿,递个眼色,为了红狐狸,闺女你先牺牲一下:“好。”
两人下棋,早已经到了不分高下的境界,经常下着下着就和棋了,要么就是以极为微弱的差距落败,那也不过是一子半子的区别。当此白云在天,碧水在侧,山风环伺,下棋自是件极为美好的事。
对于现在的李崇安来说,修行既是修道,这道便是围棋之道,山花落叶无不可化入棋中。花开乱花渐欲迷人眼,花落是明月天高双雁来,围棋讲求的是势,而万物随四时不同都各有其势。如山有山势,水有水势,各不其一。
程帛尧这暂时没了悟的,当真只能跟在后边心惊,不知不觉得,崇安少年棋力诡密多变起来,或有急风骤雨,或如清风晓月,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果不是她和崇安少年在一块儿待这么些年,下过那么多局棋,她可能完全无法从棋局上感受到这些。
双眼迷蒙地抬起来望向李崇安,她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可以这样,你简直就到了飞花摘叶皆可为之的化境。”
“尧尧可记得我体悟的天道是什么吗,天道不定,万法归一,天道尚且不定,棋道自然也不定,万法且归其一,纵横十九道,三十六十五子的变化自然也可以归其一。不变也是变化的一种,变化也在不变的天道里周而复始,棋道和天道其实可以看成一样的。”李崇安不知道自己这么说红狐狸能不能听懂,天道的体悟本身就是很自我的东西,真正是会者不难,难者不会。
“我……我悟到的是万法不定,天道无常。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我就是我,有了我才有吾道吾法吾师吾友。崇安师兄,是不是我总是自我怀疑,所以才看不到吾道吾法。”程帛尧心说这个真没治呀,天性如此,天道也不能让人一修道后就把天性都给扔了吧,这怎么可能嘛。
“尧尧,我想会不会是这样,你的自我怀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所有的学问都是从开始自问一句‘为什么’开始的。而你时常会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万法不定,为什么天道无常,为什么兵无常势,为什么水无常形。为什么要先有我,而吾道吾法有为什么而存在。这许许多多的为什么,组成了你的道,你的道或许始于疑,而终于释疑。”好在两人在围棋上体悟的道有那么点相似,所以李崇安能试着从他的视角上来作出解答。
始于疑而终于释疑,就像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