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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兵们驻足望去,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巷子里奔出来。
“往哪……走!给老子……停下……”一个拎着酒瓶的醉汉,踉跄地追了出来,一边追一边嘻嘻淫笑,“……小娘子……怪可乐的……来……给大爷再摸摸……”
几个士兵对视一眼,挑挑眉——上头严令,今晚燕京任何大小事件,都必须慎重对待并立即驱散,这对半夜闹事的男女,得抓了关到燕京府去。
“军爷救我!”那女子已经看见他们,踉跄奔了过来。
士兵们正要呵斥,蓦然眼前一亮,奔来的女子,娇小清瘦,偏偏胸部丰满,正是燕人最喜欢的类型,更要命的是,她的衣襟在挣扎中已经被撕开,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肩膀和胸口,最最要命的是,雪白的胸口上,还有属于男子的乌青的指印。
男人的内心常有狂野的**,被凌虐的女子尤其能激起他们的兴奋,这个指印,瞬间让所有人眼睛发直呼吸发紧。
再一看脸,美貌可人,惊慌状态下更让人觉得诱惑。
几个士兵互相使个眼色,心意互通。
“小娘子莫怕,我等来救你!”几人迎上去,分出两个人一把抓住丑福,拖到一边巷子里,随即一阵砰砰乓乓暴打和惨叫声传来。
戚真思微微偏了头,瞄了眼那巷子,她有点担心丑福控制不住对骁骑营的仇恨,出了岔子,然而黑巷里的暴打,没有任何异常。
丑福抱着头在地上滚来滚去,不住惨叫求饶,完全就是一个没武功的醉汉。
死过一次的人,没有什么不可忍。
“小娘子……”另外几人围了上来,色迷迷地盯着戚真思的胸口,“受伤了吗?来,去那边巷子,咱们给你查看查看。”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戚真思“惊慌”地倒退,正退到巷子里。
几个士兵互相使个眼色,分出两个人跟了进去——有些事,不适宜人多。
随即巷子里传来低声挣扎嘶叫,嘴被捂住的那种。
戚真思蹲在黑暗里,捂着嘴嗯嗯啊啊,已经换上了骁骑营的军装,另两个人被剥了衣服,躺在她身边。
“还没好?”等在外边的士兵笑骂,“快点!马上还要回去,你们可别占兄弟们时辰。”
里面没动静,随即一只手伸出来,懒洋洋招了招,看衣袖,是骁骑士兵装束。
“奶奶的,一会功夫累成这样?”两个士兵骂骂咧咧进去。
又过了一会,剩余四人等不及,也一起拥了进去。
随即,有人敲墙。
“你这边好了?”戚真思的声音。
“两个人有什么不好解决的?”丑福越过墙头,拎着两个骁骑营护卫。
两人都换了衣服,十个士兵在他们身后一字排开,戚真思和丑福二话不说,上前一人一脚踢死。
然后迅速藏起其中两具尸首,又在其余八具尸体上拳打脚踢,做出被殴的凌乱,最后一人在胸口插了一剑。
伤口故意往下拉了拉,看起来像阔刀之伤——御林军的佩刀,就是阔刀。
又剥了一套军装——这人身上取件上衣,那人身上取个腰带,再换个人取件裤子,再换个人脱双靴子,每个人身上剥一点,凑成一整套,给被戚真思剥了衣服的尸首穿上。
只剥一个人的衣服太显眼,一人一点便不容易看得出来。戚真思马上还要离开,必须有九人穿着衣服,否则衣服少的数量一旦不对,细心的人便会察觉。
随即戚真思直奔御林军大营,好在两家大营相隔并不远,也没靠近,远远躲在树上。
这边留下丑福,用尸首的鲜血涂了满脸满身,看不出本来模样,才撒开双手,奔出小巷,直奔骁骑大营而去。
“杀人啦——杀人啦——”丑福一边奔一边喊。
“怎么回事?”骁骑大营里立即有人冲出来。
“我们小队刚才在神水街巡查,突然看见有黑影闪过,我们去追,却撞上御林军,非说他们追捕要犯到此地,眼看便要收网,却被我们搅合了,双方一言不合,便动起了手……然后,我们九位兄弟被杀了!只活着逃回来我一个……”
“什么?”骁骑营一位参将一惊,“杀了?”
骁骑营和御林军作为皇城两大贵族军队,向来互相看不顺眼,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最近两家也确实憋着劲看谁先捉到要犯,好吧全军操演丢掉的面子拿回来,但从来也没出过杀人的事,更不要说一次杀了九人。
这样的冲突,是会引起整个朝野动荡的。
“是我们的人先动手……”丑福垂下头,“可是对方似乎很愤怒,说追捕大半夜了,却因为我们功亏一篑,叫我们拿命来赔也不够……”
他带着一众骁骑营的人来到巷子,指指那些惨不忍睹的尸首,“您看……”
参将呆在那里,心想今晚自己带班这下倒霉了,好半晌才赶紧转身回报上峰,他算是谨慎的,不敢立即私自去找御林军,命人抬着尸首回去,丑福跌跌撞撞跟在后面,不住哭泣,哭得参将心烦,也不要他再去回报总统领,带着尸首去禀报。
这边骁骑营总统领大惊失色,他却不敢再向上峰禀报——治下在这要紧关头出了这等事,就算错不在骁骑营,他这统领也当不长了,何况还是骁骑营先动手。
“此事尚有蹊跷,可随我去向御林军问个清楚再做定夺。”他想了一会,做了决定。
没敢带太多人,以免误会扩大不可收拾,骁骑营统领命人抬了尸体,前去御林军。
这边人快到御林军大营,那边树上的戚真思已经看见,趁着那头的人将要转过一条街,快到未到又在视线死角时,突然从树上电射而下。
她扑到一队正出来换岗的御林军面前,厉喝:“还我骁骑营兄弟命来!”剑光一闪,已经将面前御林军士兵捅了个对心穿!
鲜血飞溅,那队御林军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同伴已经浴血倒地死亡。
戚真思趁他们一愣神间抽身就走,御林军反应过来立刻去追,戚真思身影在街道拐角一闪,御林军拐过街,正撞上抬尸而来的骁骑营。
接下来的事便不用说了。
一方死了九人前来问询本就心怀愤恨,一方突然死了士兵还遇上“凶手倒打一耙”,再加上本就有宿怨,几乎没说上几句,便动上了手,然后骁骑营总统领被打了。
然后骁骑营呼啦一下出动了。
然后御林军也干上了。
然后闹得最凶的时候,骁骑营失火了。
火势极大,还伴随爆炸,不知道谁开了骁骑营的武器库,将里面的震天雷全部拖了出来,每个火头里炸了几个,顿时搞得骁骑营人仰马翻。
骁骑营这边一起火,御林军大营也起火了,两边偃旗息鼓,一边留下狠话一边赶紧回去救火。
正在乱糟糟的时刻,两座大营之间的一道巷子里,站下了两个人。
丑福和戚真思。
丑福背着整整一大袋雷弹,这是兵部新拨给骁骑营的火器,威力极强,小小一颗便足可炸出丈许大坑。最好的东西,向来都留给京城三大军的。这是骁骑营的全部库存,丑福趁乱一起背了来。可以说整个大燕最犀利杀伤力最大的武器,现在都在丑福这里了。
戚真思没能进入比较安定的御林军大营,却在附近小铺拎了一大桶油。
两人商量了一下,胆大包天地背了这些宝贝,想去炸皇城,九蒙旗营已经入驻燕京,皇城十里外便固若金汤;想去炸崇仁宫,崇仁宫坚壁清野,一大片平地让人无法接近;最能掀动燕京局势的两处地方都无法得手,反而惊动了守卫皇城的御林军,一路死追。
雷弹子始终没用来驱敌,戚真思想把它用在最合适的地方,两人背着火药桶在燕京奔逃,无意中闯到了一处有点陌生的区域。
戚真思目光在四周掠过——这里连绵一片旧式房屋,都是年久失修的木制结构,最近是燕京大风期,天干物燥,远处更夫在悠悠打梆子,叫着,:“小心火烛……”
只是这里却不如想象中陷入沉睡,一处空场上,挤挤攘攘全是人,裹着被单和棉袄,被数百武器齐全的骁骑营士兵驱赶在一起,四面生了几堆火,用木架子搭成了虚虚的一道栏杆,所有人在场内,骁骑营士兵在栏杆边,警惕地盯视着睡眼惺忪的人们,不住呵斥,“安静!安静!”
“军爷,大晚上的把我们驱出来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人群里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睁着惊恐的眼睛,只有几个男人在喊。
“外头有贼,我们奉命来保护你们。”一个骁骑军官狞笑,一脚将一个哇哇哭泣的孩子踢开,“都给我乖乖的,没你们的事。”
“我们孩儿都已经投军,现在正在京外给朝廷守卫,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一个老者颤巍巍地顿着拐杖。
“所以来保护你们呀,没听懂吗?”骁骑营士兵斜着眼睛,发出一阵讥嘲的大笑。
这里是十三盟盟民们集中居住的一片区域。骁骑营同样领了看守这里的任务,其实也是上头害怕云雷军万一胆大包天闹反,抢先把他们的家属挟制在手里,崇仁宫和沈相府出来的命令,倒没令骁骑营为难这些家属,只是要求不可漏出一人,这块区域居住数万人,占地不小,骁骑营为求方便安全,干脆不许所有人睡觉,都从家里赶出来,集中在广场看守。
反正他们对云雷军恨之入骨,欺负欺负他们家眷也是乐意的。
燕京地域广大,是曾经的三个城的合并,每处居民区域都有比较空敞的地方,五六万盟民挤在一起,骁骑营只要把广场两头三条巷子都堵住,盟民就出不去。骁骑营也不怕盟民家属闹事——都是女人孩子老人。
戚真思和丑福此时掠过广场附近的巷子,看见这里有几百骁骑士兵,顿时打算绕开。
正在将绕未绕的时刻,身后追来的一个膂力强横的御林军,突然拉弓放箭,黑暗中红光一闪,劲风呼啸,一朵红莲刹那渡越,直奔丑福背心。
火箭!
御林军不知道丑福背的是那要人命的雷弹子,一箭只求毙敌。
丑福刹那间听见风声迅猛,心知不好,条件反射一个大转头落背转腰,将火箭让了过去。
让过火箭的时候他一个习惯性撒手动作,随即觉得背上一轻,什么东西从头顶上飞过。
他还没反应过来,戚真思霍然抬头。
丑福为了躲箭,不小心将背上的装雷弹的袋子洒了出去!
戚真思正在他身侧,没有遭到火箭攻击,此时她如果伸手,还来得及将袋子拢起。
然而手伸出去的那一刻。
鲁海的笑脸一闪。
死去的数百尧羽卫的脸一闪。
一个可怕的念头一闪。
戚真思突然闭上眼睛。
这里是铁桶燕京,无数人精心勾连,势必要将他们留下。
远方是冀北和祖国,正前路未卜,陷身于帝都阴谋和算计。
她在中间,身负仇恨,力量单薄,难以挣脱这一国之力罩下的巨灵之掌。
不破不立,不舍血洗燕京,就要被人血洗。
是。
杀戮犹未始,此刻才是开端。
戚真思的手,在触及那袋子前,短暂的一停。
这一停,便眼看着那要命的东西,按着既定的方向,从破了的袋口飞洒出来,落向下方。
下方,是各条巷子被堵死,人群最为集中的广场。
戚真思手指一瞬间冰凉。
马上,她要造一生里最大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