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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原样奉还。”纳兰述冷冷道,“否则我怕你经不起天谴!”
沈梦沉仰首向天一笑,神情轻蔑,大有“天谴是个什么玩意”之态,只是最终没有说出口,悠然缓步到了君珂面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等下,等我说完,说爱我。”
传音刺入君珂脑海,君珂恢复了先前的神态,极慢极慢地点头。
四面围观的人,自然听不见传音,只看见根本不让纳兰述靠近的君珂,却任沈梦沉拉住了手,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和刚才睿郡王的感觉相反。”沈梦沉微笑俯视君珂,“你在我面前,一向温柔听话,乖巧可喜。”
“初见你。”他掠掠君珂鬓发,姿态温柔,“我在轿中为歌姬画眉,你为了躲避追杀,冲入我轿中寻求庇护。”
“我以为你是敌人,当即出手,你落地时为免伤及歌姬,连换三次武器。”沈梦沉轻笑,“当时我便注意了你。”
他对君珂微笑,君珂抬起头,望着他,眼神渐渐也浮现欣悦。
“你受伤晕倒,我带你去王府治伤,为此谎称你是我的小厮,请名医柳杏林治好了你,只是我突然被心怀叵测者攻击,无奈之下受伤远走,没来得及带走你,导致你落入敌手。”沈梦沉瞥一眼纳兰述,“我至今记得我离开之前,你暗示我愿意自奉枕席……”
“沈梦沉!你无耻!”纳兰述一声怒喝。
沈梦沉抬头,笑笑。
“下面的话我说出来,立即便能赢你。”他淡淡道,“但是为了我夫人声誉,我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君珂目光波动,似有感激之色。
“你我情意,无需这等证明,也足够令觊觎者输个干净。”沈梦沉笑道,“别的不说,燕京一遇,你钻入我的轿中,救我一命,成就你我同脉之体,自此后生死相随,血脉不离,这事,便是梵因大师,也是知道的。”
他笑看梵因,梵因垂目,淡淡道:“是。”
沈梦沉笑得更满意,君珂扬起脸,牢牢注视着他。
沈梦沉伸手入怀,也掏出一个小纸包,“郡王拿出的那古怪玩意,是否是小珂的都未为可知,在下取出的这物事,却是小珂亲笔,此生托付,天下独一无二。”
他将油纸展开,取出一张纸,拿在掌心,对着四面一展。
众人目光都落向那张纸,纸上花里胡哨,乱七八糟,有长翅膀的猪有乱麻一样的花,有长角的黑鬼怪有大眼睛的娃娃,有碎裂的心有乱窜的蛇,看得人眼花缭乱气息断裂,不过中间那行大字还是认识的,“君珂沈梦沉,今予结缡之喜。愿琴瑟合御,百年静好。”
这样的婚书独一无二,每个人都看得瞪大眼睛。
君珂眼睛一亮,眼底空茫神色如突然被吹散,换了鲜活光彩,竟然慢慢伸出手。
有风从失去大门的门洞里吹进来,将婚书吹得飘然欲飞,沈梦沉原本以掌力将婚书吸附在掌心,此刻便伸手将婚书拿起,两手各执一只角,略略一展,便待收起。
就在这两手都拿住婚书的一刻。
君珂慢慢伸出的手,霍然闪电般拍了出去!
“砰!”
深红衣袖一卷如火焰,一掌拍在空门大露的沈梦沉前胸!
“啪!”
掌力击在胸膛轰然一声,猝不及防的沈梦沉一仰头,先喷出一口鲜血。
君珂霍然抬头,眼神清亮,哪有迷茫之色!
她冷笑,化掌为指,一把抓向了沈梦沉。
她才不会在此时将沈梦沉拍飞,她要留着他挟天子以令诸侯!
沈梦沉勉力抬手一掌回拍,砰地接下君珂一掌,两人真气相撞,沈梦沉借力向后退开。
两人一进一退,隔着烟尘抬头互望,神色都有几分惊异——惊异君珂这一掌伤了沈梦沉,却并没有伤及她自己。
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人有空找出答案,沈梦沉刚刚退出,纳兰述的身影已经鬼魅般闪了过来,正挡在他的退路上,杖尖一点,点向沈梦沉后心。
这一招点出时似乎平平无奇,但劲气在中途发散,竟如平地起飓风,呼啸狂狷,四面的人呼吸窒息纷纷后退,身后花木无声无息粉碎,数丈外的青石地面竟然“咔”一声,裂出细微的裂缝!
眼看受伤的沈梦沉在这样的巨力下连腾挪都不可能,必将死于这一杖下,忽然人影一闪,挡在纳兰述杖尖,扑哧一声低响,鲜血飞溅,但这人的全力阻拦并没有完全拦住纳兰述含愤全力一击,一道白光越过鲜血,从那人身上穿过,依旧不依不饶,击向沈梦沉后心。
沈梦沉头也不回,抓过一个呆住的侍卫一挡,杖尖再次穿那人而过,啪一声击在沈梦沉后背膈俞穴,沈梦沉一声闷哼,身子一软。
纳兰述伸手要抓沈梦沉,那最先拼死阻拦的高近成,一把将沈梦沉推开,同时大叫,“救主子!”
惊呆了的红门教徒被这一声喊惊醒,纷纷涌上,要接住重伤退后的沈梦沉,然而红影闪过,地面烟尘卷起,君珂窜了过来。
君珂不顾一切奔出,此时她的去路上只有苏希一个假王爷,那人下意识想挡,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之前君珂和梵因说过的话,心中一寒,已经滑落到手中的匕首,停在了掌心。
这一停,君珂已经从他身侧卷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沈梦沉。
她抓住沈梦沉,那边纳兰述眉间带煞,狠狠盯住拼死替沈梦沉挡下杀手的高近成,冷笑,“杀了你也不错!”
杖尖一绞,震碎内腑,高近成连惨呼都没发出,已经软倒在地气绝。
这人可以说是成王之死和纳兰逦受害的间接凶手,如今终于死在了纳兰述之手。
纳兰述这一杖用尽全力,穿透高近成之后,竟然杖身依旧直奔地面,轰然一声,在地上击出一个丈许大坑。
这一杖倾尽全力威力如许,却被一再阻挡,气流反震,纳兰述心头烦恶,体内并未完全稳定的气息一阵逆涌,忍不住晃了晃。
一只手将他扶住,却是梵因,乍逢惊变,所有官员百姓要么惊呆当地要么纷纷走避,只有龛里花不动如山,雪白的袍角在风中飘拂。
“君姑娘被沈大人唤醒,却唤醒了恶念。”梵因淡淡道,“若非深仇,断不能有如此举动,沈大人,孰是孰非,相信已有公论。”
沈梦沉脸色灰败,淡笑闭目不语。
王府护卫和红门教徒此时已经纷纷涌上,将四面围成铁桶,再不顾光天化日撕破脸皮,各式武器纷纷对准场中几人。
梵因一挥衣袖,笑道:“诸位父老,今日事已毕,请回。”他这一声声音不高,四面百姓却都听得清楚,随即前面的人都觉得有大力柔和一推,人群因此潮水般退了下去,退出了危险区域。
君珂的目光却落在纳兰述脸上,那一击之后,纳兰述的眼色竟然露出茫然之色,君珂不禁眉头一皱,纳兰述刚才那一击,将沈梦沉座下高手都瞬间击杀,表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越了沈梦沉和他平常水准,是不是使用了什么不该使用的武功?
“君珂此心此身,从来都属于自己,可毁不可夺。”她垂下眼,看看闭目不语的沈梦沉,“沈大人,可想过今日一败涂地的原因?世间一切皆可控,唯独人心,不可以。”
“小珂。”沈梦沉睁开眼,淡笑看她,“今日容你在这里痛快一次,记得多说几句,因为下次就绝没有这机会了。”
君珂冷笑,不打算和他斗嘴,对梵因微笑,“劳烦大师先行。”
梵因携了纳兰述的手,从容转身,君珂眼见他把住了纳兰述的脉门,而纳兰述毫无抗拒的转身,眼神也一闪。
回想起刚才,虽然纳兰述武功如常,言辞清晰,但好像每次发话,都是在梵因说话之后。
难道纳兰述其实心智混沌,是梵因一直以佛门心法助他清醒?
梵因拉着纳兰述迈出大门,刚走出一步,霍然四面墙瓦之上,冒出持弩精锐侍卫,门边脚步杂沓,隐约有大队士兵接近。
几个穿着王府属官衣饰的男子从府内奔出来,脸色狞厉,“放开我们主子,否则万箭穿身!”
君珂毫不客气一把抓住沈梦沉向外便走。
“叫你站住——”隐藏在王府内的红门教徒怒喝。
君珂听而不闻。
“射!射!”有人指向纳兰述和梵因。
命令一下,墙头上却没动静,红门教徒惶然抬头,劈啪连响,那些趴在墙瓦上的埋伏的箭手,竟然都从墙上跌了下来。
这些人直挺挺跌到地上,姿态古怪,一看就知道已经气绝。
人跌落了下来,弩箭却还留在原地,人影连闪,一群人翻了出来,半跪于弩箭之后,动作娴熟左右一插,各自持弓交错射箭,一边对着王府围墙外的广场,一边对着王府里面包围来的红门教徒和护卫。
抬弩、搭弓、抹弦,这些人一出手,就展现了超卓的眼力和膂力,几乎人人都是神射手级别,连射、斜射、连珠射、一弩多箭……铮铮铮铮连响,强劲凶猛,箭无虚发。
几乎刹那间,隔墙的惨呼就震破了天,而院子里气势汹汹包围向君珂的人,节节后退,神色惨变。
尧羽卫到了。
冀北乃至整个大燕都可以称为精英的尧羽卫,此刻终于展现了第一护卫的强势和能力,他们射箭看起来似乎不快,其实已经到了极速,以至于空中只有虚影,虚影尽头就是血液和生命!
他们将武器的功用发挥到极致,不仅每一支箭都不浪费,甚至每一支箭都要收割两条以上的生命,即使是红门教高层高手,在这样隼利凶猛的攻击下,也不敢贸然冲入箭雨,去拦截梵因和纳兰述。
红门教徒退了下来,神色阴冷——你们射箭再凶猛,终究箭矢有限,等你们射完,看你们还得意什么?
沈梦沉被挟制,众人并没有太多理会,这是因为沈梦沉一落入君珂之手,便发出了暗中指令——不必管我,格杀勿论!
红门教徒生死都握于沈梦沉之手,不会违拗他任何命令。
所以君珂挟持了他,却到现在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没有。
眼看墙头一轮箭射完,梵因早已拖着纳兰述行出王府之外,越过赶来后被箭射乱的黑螭军,远远地去了。
而君珂抓着沈梦沉,落后一步,也已经到了府门口。
红门教徒正要一边追一边发出全城救援号令,一条黑影一窜,窜上了墙头角落,从屁股后摸出一堆奇怪的东西,三两下组装成一柄巨弓,手指一抹,十箭上弦!
一弦十箭,还是重弓,天下没有这样的射技,一时连追兵都怔住。
那人眼神冒火,表情狰狞,瘦筋筋的脖子顶着个大头,正是瘦得风可吹走,偏偏尧羽卫内力第一的许新子。
许新子和鲁海,一个瘦而有力,一个壮而轻盈,尧羽卫两大奇葩,如今奇葩只剩一枝,孤单单的瘦猴子,将仇恨和杀气,都凝练在了自己的重弓里。
“嗡!”
重箭巨大的震动令四面空气都似起了波纹,十丈方圆的人都被这一声震得耳鸣发晕,内功差一点的人两腿发软,心知这样的箭必然凶悍绝伦,赶紧纷纷躲避。
然而心中凛然的人们等了一阵,却发觉毫无动静,抬头一看,君珂早已跑远,墙头人影全无。
被耍了!
红门教徒勃然大怒,当即纷纷追上。
这些人愤怒得失去理智,没有发现脚下不远,不知何时多了一条透明的线,贴在地面,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冲出去的红门教徒,哪里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