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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不答话,眼神冷沉,也是一副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领头一个面具男子手一挥,示意属下将马车包围。
这些人自然是得纳兰君让授意,跟踪韦应的禁中高手,确定韦应的车今天来接的人有问题,因此出面拦下,但皇帝暗探跟踪大臣子弟,终究不是什么光彩事,因此都戴了面具,也不言明身份,打算等下把人掳了便走。
这些人虽然行迹自认为收敛,但皇帝暗探自恃身份,也是傲气惯了,行动全无尊重,全然没想到韦应不知他们身份,公子哥儿哪里受得了这个态度?眼看他们我行我素,韦应顿时脸色一沉,也冷冷一摆手,道:“燕京之下,居然还有敢直接对我韦家动手的夯货!给我滚回去!”
韦家护卫发一声喊便冲上去,暗探们眉头一皱,领头那人冷冷道:“随从打死不计,韦家人不要动!”
皇家暗探自觉这态度已经够客气,韦应听见却更加暴跳如雷,眉一挑,一捋袖子,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如何跋扈,敢将我韦家随从打死不计?”一跺脚居然亲自冲了上去。
梵因在车内苦笑,君珂凑在窗边一角,乐滋滋地看着,对红砚使了个眼色。
领头的皇室暗探看见韦家嫡系公子竟然亲身上阵,也有些慌了手脚,跟踪也好,拦人也好,那都是陛下授意,但陛下可没允许对韦家子弟有任何不敬,韦家公子如果真的闪失了一根毫毛,那可不是他们能承担得起。
眼看韦应恶狠狠冲了过来,领头男子一闪身,抓住韦应背心,就手一扔。
他准备将韦应扔出战场,然后拦下车马查人,谁知道手刚触及韦应背心,忽觉手腕一麻,扔人的力道和方向便不由自主一偏,呼地一声,韦应偌大的身子越过人群,划出一道抛物线,砰一声,倒栽在拉马车的马背上,屁股对着马头,脸对着车厢。
韦大少一声惨叫,被坚硬的马背咯得七荤八素鼻血长流,大叫,“天杀的居然扔我!我要去告御状!我要告死你们专横跋扈的姚家!”
四面密探一怔,领头人脸色一变——如果真的让韦家公子以为今天拦车的是姚家,跑去告御状为难姚家,那事情就闹大了!
想到这里再也顾不得保密,急忙去怀中掏腰牌,大声道:“韦公子您误会了,我们是皇……”
“嚓”一声轻响,一枚石子电射而来,诡异地绕过人群,击中他的下巴,几枚带血的牙齿飞射,其中一枚牙齿又击中他拿腰牌的手腕,这人手腕一软,腰牌又掉回了衣服里。
车帘便在此时悄悄一掀,一双雪白纤细的手一闪,手中一枚三棱刺,狠狠地戳在了马屁股上!
“恢律律”一声长嘶,拉车的马吃痛,立即扬蹄狂奔,马上倒躺着的韦应刚刚哼哼唧唧爬起身,被这一下狂冲,带得砰一声又四脚朝天倒撞回马背,头一抬天旋地转,耳边风驰电掣,惊得韦大少大叫,“救命!救命!”
眼看他姿势无法调整,几个起落就要被马背颠下踏伤,“咻”一声轻响,一条丝带自车板之下射出,无声缠上他的靴子,将险险将要坠地的韦应拉住。
此时马车冲出,拉车的马头前还倒拖着一个人,整辆车轰隆隆前奔,前头堵路的暗探下意识让开,有人试图出手勒住惊马,但韦应偌大的身子正顶在马车前方,挡住了这些人的动作,眼看着马车轰然冲出包围,便往前方小道上去了。
“追!”
灰影闪动,紧追不舍,蓦然前方马车上,抛出一条人影,伴随着韦应的大叫,“救命!救命!接住我!”
众人抬头一看,半空中手舞足蹈飞来的,可不正是韦家大少?只得出手接住,这一耽搁,马车轰隆隆早去得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那个领头人,那领头的是纳兰君让皇家亲卫的副统领,此时脸色阴沉,霍地掏出一个形制古怪的枪筒状的东西,眯眼瞄准,抬手对着那马车车轮就是一枪。
“啪”一声轻微炸响,那车轮上隐约似乎出现一点小小火苗,随即消失不见,那点声响并不惊人,湮没在马车狂奔时的巨响之中,没有人发觉。
“大人,这是……”
副统领潇洒地吹吹枪筒,将枪收回自己的腰囊内,冷笑道:“这是陛下御赐的穿云弹,全天下不过三把,是陛下亲自研制。这次陛下赏了我一把,这东西威力惊人,射程极远,里面装的是特制的天蚕丝和火弹子,天蚕丝不怕火,可以和火弹一起用,以天蚕丝缠住对方兵器或者车轮,再以火弹毁坏。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妙利器,可惜就是只能用三次,如今已经用了一次了。”说完不住唏嘘,显得十分心疼。
“陛下真乃神人也!”其余人大赞,“这是从何处想来!”
那副统领忽然笑了笑,眼神若有所思,半晌才神秘地道:“今儿自家兄弟,我便说实话,这东西可不算陛下自创。”
“那是谁?”
副统领手抚枪管,笑而不语,眼前忽然浮现多年前,燕京城门之下,万军之中,那英风烈烈的云雷新统领,小腿之侧忽然爆出的一团白光,和她飞身跃上城墙追杀姜云泽那一刻,从靴筒里飞出的那柄古怪的枪。
那一刻泣血悲愤直上城墙的少女,连同那隼利惊人似要穿刺入云的怪筒,成为记忆中永难磨灭的印痕,深刻在当时在场的上万燕军心中。
连同当时主持燕京围堵的大燕皇太孙,他记住了那一刻的她,也记住了那一刻那奇怪的枪是如何将高大城墙上的姜云泽困住,之后他遍请名家,苦心钻研,终于研制出这枪,起名‘穿云’,却不知是指枪能穿云而没,还是人已穿云而去?
枪虽威猛,但限于生产力水平和冶炼条件,所采用的金属无法抵挡那样强大的后座力冲击,一直没有投入使用,直到三国战争开始,在军工专家的建议下,纳兰君让才开始小批量的再造这武器,并下发给亲信试用。
这只枪,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纪念,纪念那落雪落血的燕京绝灭夜,那绝然而去分道扬镳的开始,多年来他固守着这样的纪念,心事万千,穿云而去。
副统领珍爱地抚摸着那枪,眯着眼睛,想着多年前那燕京传奇少女,优雅与热血并存的风采,如今她当真如那城门一跃,直上青云,已是一国之后,坐拥北地江山,这样传奇的人物,分属敌对,远在异国,此生想必也不可得见。只能靠这支奇特的枪,将斯人缅怀了……
远处辘辘而去的马车里,君珂忽然莫名其妙打了个喷嚏,不雅地抽抽鼻子,纳闷地望天,“这天还没凉,怎么这么容易感冒?坑爹!”
……
惊马一阵狂奔,在精通马术的尧羽卫高手操控之下,慢慢也恢复了平静,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点细细的银白,在车轮上无声无息地延展开来,越拉越长,却始终不断,渐渐便绕住了整个车轮,而一点火星,顺着那柔韧无双的丝线轨迹,也在向整个车底蔓延……
车厢里君珂感觉到车子恢复正常,身后似乎还没人追来,松了口气,掀开车帘,探头出去看,道:“这是到了哪里?咦附近有个深沟,小心驾驶,不要歪到沟里去……”
话未说完,蓦然车子一歪,随即车底一震,君珂正打开窗户,去看外面那黑黝黝的深沟,这车不大,车窗却宽阔轩敞,君珂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此时车子大倾,君珂身子一歪,顿时就落了下去!
身后梵因红砚惊呼,梵因靠她最近,劈手就去抓她,此时以他的位置,合身一扑,抱住她的腰是最合适的,偏偏和尚禁忌过多,手刚伸出去便又缩回,急忙衣袖一拂,扯住了君珂腰上的佩带,正要将她拉回,蓦然脚底一震,轰然炸响!
响声一起,梵因身子腾空,此时他若自己冲破车顶逃生,必然很容易,但电光火石一瞬间,他先一脚踢出,将扑上来救君珂的红砚给踢出了车厢,随即身子向上一纵,双臂一张,终于不顾一切抱住了君珂。
“啪”一声炸响,伴随木屑纷飞烟尘滚滚锦褥四散,红砚身子弹出,栽在回身来接的尧羽卫怀中,半截车身连带没能及时逃出来的梵因和君珂,却一起落下了深沟。
“主子!”红砚惊叫,扑入烟尘中,只看见黄色烟雾中紫褐色车身一闪,伴随一阵轰然坠落之声,路边散落一地碎木用具,已经看不见人。
身影一闪,君珂带来的几名尧羽卫奔了过来,探头对底下一看,松了口气,道:“沟有七丈许,虽然深了些,但主子和大师都是高手,不至于伤及性命,倒是刚才那一炸,不知道伤着大师没,我们下去探探。”
这里的地形近似小山,一路向上,君珂她们正好行到最高点,落下去落差最大,尧羽卫和红砚顺路往下走,回到沟底,触目所及满地都是马车碎片,散开的车辕,却寻不到两人踪迹。
尧羽卫和红砚傻住了,面面相觑——眼看着人落了下来,这是落到哪里去了?
“马上就要进京了……”就在尧羽卫和红砚绕道下山的时刻,一队人正行走在山下官道之上,也是浩浩荡荡护卫,拥卫着中间的几辆马车,当中一辆马车帘子掀开,传出一声幽幽低语,语气不知是放松,还是不安。
“是呀,走了一个多月,终究是要进京了。”一个走在马车边的嬷嬷装扮的中年女子,怅然望着前方燕京隐隐的轮廓。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展颜一笑,道,“王妃放心,咱们好歹是藩王身份,这回应召进京,陛下必有重赏,听说宅邸都已经建好,就等咱们入京陛见后入住,陛下恩厚如此,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车中人沉默半晌,抚摸着怀中温顺的小白狗的颈毛,幽幽道:“终究失去封地,寄人篱下,燕京居,大不易啊……”
嬷嬷涩涩一笑,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宽慰的话,只好沉默。
队伍最前方深蓝金边旗上,“晋东”两个黑字迎风招展,车内人用有点忧伤的目光看着那旗——过了今日,这旗便要收起封存,从此永无再在风中扬起的机会,而代表百年王族存续的标记,也将从此在王朝中湮没。
天下七藩,削藩必行。大燕反其道而行之,先削最强大的冀北,八年后,轮到了最弱小的晋东,新帝一纸诏令,晋东王降为国公,及其眷属携带护卫三百,沿途地方官府接送,前往燕京定居。
如今晋东王的队伍,正行在燕京郊外,即将进入燕京。
“那边是什么?”忽然去岸边取水的人一阵骚动,随即有人飞快跑回来回报,“启禀王爷王妃,在溪水侧发现有人,似乎是从上头落下来的。”
溪水里的人,自然是君珂和梵因。
两人从沟边栽下,原本君珂是来得及施展轻功自救的,谁知道梵因抱住了她的腰,而在抱住她的腰之后,受那一炸他被炸晕,君珂反应过来后怕伤及他,只好提气反身护住他,落下时两人被马车撞及,骨碌碌一阵乱滚,君珂的脑袋不小心碰到溪边山石,顿时也晕了过去,两人落入泉水,被水冲入下流,直到此刻被晋东王进京的队伍发现。
此时君珂微微扇动眼睫,正在将醒未醒间,已经感觉到浑身冰冷,寒气彻骨,手不知被谁紧紧攥住,而头顶隐约人声,闭起的眼帘也能感觉到光影缭乱,似乎有很多人在周围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