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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珂对这个朝代并无归属感和热爱,但无论如何,这是汉人,容不得被异族轻藐!
砰然一声闷响,君珂还以为是自己怒极发出声响,再一回头,才发现是纳兰君让,突然掀翻了桌案。
少年皇太孙一改平日岿然不动的面瘫神情,脸色铁青,狠狠环顾那群大笑的王孙,众人接触到他的目光,笑声戛然而止,只是脸上的表情还调整不过来,一时半边脸笑半边脸扯正,滑稽如哭的神情。
“雕虫小技而已!”蓦然少女声音清脆,打破这一刻尴尬的寂静,众人回头,正见君珂冷笑步出。
“燕人弱?燕女弱?”她站在场边,扬眉直视那肥女,“你见过几个燕人?你打过几个燕女?你看见的是这个国家最不争气的那群人,你打倒的是最没骨气的那些女子,真正的燕人,燕女,你以为凭你这一身肥肉,就能击倒?”
“你这臭丫头说什么呢……”常世凌霍然站起,“你敢说我们……”
“闭嘴!”
一声断喝惊得常世凌颤了颤,回头看见纳兰君让正冷冷盯着他,皇太孙怒色已去,然而眼神里的森然,比刚才的怒色更令人心惊,常世凌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再说一个字,对纳兰君让躬了躬,悻悻坐下。
君珂就好像没听见刚才常世凌的叱喝,将手腕上锁链慢慢绕来绕去。
“我是燕女中最弱的那批人中的一个,排名第十万八千九百八十八位。只比刚才那批女人好一点点。”她一本正经地道,“我师傅也是女人,排名第一位。不过杀鸡焉用牛刀?我这个十万八千九百八十八名,今儿就足够让你明白,燕女不可欺!”
屋顶上戚真思满意地双手捧心,哦,这个徒弟没白收……
那肥女半懂不懂地听着,讥讽一笑。
“燕人,吹大气的,一根手指,倒的。”
“少废话咧,看谁的手指真粗不就行了。”君珂上前,纳兰君让忽然道:“等等。”
他招手示意君珂过来,捋起她的袖子,打开了那锁链。
锁链戴久了,微微压出点红印,纳兰君让盯着那雪白肌肤上刺眼的微红,眼神突然颤了颤。
君珂倒没察觉,依旧彬彬有礼,不动声色收回手。“谢谢。”
纳兰君让看着那纤细精致的手腕从掌心抽出,像一截久盼的月光离开深渊,眼神沉黯,一瞬间有句话也几乎要脱口而出,但多年来的骄傲和习惯,终于让那话止在了咽喉。
随即他道:“去吧。”
君珂上前,把裙子扎扎,袖子拢拢,扎起头发,一边道:“诸位贵人,我不是太孙殿下佣仆,今日下场,只为教训妄自尊大异国奴,非为替各位取乐。”
这话一出,众人又愣了愣,没想到这姑娘在这场合,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目光齐齐望向纳兰君让。
纳兰君让沉默一瞬,道:“是,所以你不白出力气,今日你若赢了,可以向在座诸位,随意要一个彩头。”
众人急忙应是,君珂随意笑笑,上前,那肥女道:“衣服,没脱的。”
“在你日桑国,要遵从你日桑国的规矩。”君珂淡淡道,“在我燕朝,自然要遵从我燕朝规矩,我燕朝女子搏斗,以力胜人,不需要以肉压人。”
肥女似懂非懂,那些半裸的婢子们,都红了脸,悄悄拣了自己衣服下去,君珂静静站着,渊停岳峙,气度庄严,俨然大师风范,那肥女不敢再小看,按照“力扑”规矩,双手前并弯下腰去。
君珂突然一脚飞踢,踢在那肥女额头,“起来!”
那肥女正在施礼,不防被君珂一脚踢在额头,踢得下巴向后一仰站直,瞪大眼睛,怒道:“武道精神,没有!偷袭!伤我!叫什么本事!”
骂完了一摸额头,没见血,也没疼痛,君珂用的是巧劲,只让她借势抬头,根本不会造成伤痕,那肥女摸了又摸,不好再说君珂伤人,只连声骂:“偷袭!偷袭!”
“虽说是女子搏击游戏,但也算武士相斗,怎好在别人施礼之时出手?没的叫异邦人笑我大燕行事鄙陋!”常世凌抓到机会,立即冷嘲热讽。
君珂看也不看他一眼,下巴一扬,只向着那肥女。
“我不会拜你!所以我不让你拜我!”她冷冷道,“武士战前互为致礼,那是在人格平等的条件下。还应该双方都是遵循武道精神,意志高洁人士。否则便当不起对方这个礼!你学武之人,愿为异国之奴,博人筵间取乐,全无武道风骨;一着取胜,骄视自满,井底之蛙,妄自尊大,更无武者风范。你配我行礼?”
满堂静默,那些持杯低唱浅吟偎红倚翠粉面男子,都有点傻地抬起头来,注视堂中那娇小少女。那少女面容雪白,青衫微翠,眼神铮亮而不逼人,却自有凛然凌然之气,那些公子哥儿默默看着,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女伴,忽然便觉得她们似乎太柔腻无味了些。
屋顶上有人托着腮,笑意微微,还有人一脸鄙视地转过头去,眼神却亮光闪闪。
“好。”满室寂静里忽有人轻轻击掌,众人回头,却见是从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太孙。
君珂一笑,目光熠熠,雍容自如,宗师风范。手一抬,“请!”
那肥女“嘿哟”一声,冲了过来。
君宗师凝立不动,衣袂飘飘,仙姿非凡,眼看那肥女山一般的身躯就要冲撞而来将她压成君扁扁,依旧面带微笑,在众人以为君宗师必然要在下一秒仙风道骨劈砍切抹,辗转腾挪,用无比精彩无比潇洒无比具有美感的武技将对方制服的时候,君珂突然出手!
她在那肥壮的山移动到自己面前近得不可再近的那一刻,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肥女的脸!
那脸上肥肉颤颤,一抓便抓个牢实,君珂沉腕,甩手,压肘!
“嘿!”
肥女硬生生被君珂拉着脸皮向下一掼,她也算身经百战,几曾想到过这么个大师风范的“高手”竟然一出手就抓脸皮,出手比痞子还没个准数?猝不及防身子一个踉跄,君珂立即跃起,立掌如刀,劈落如电!
啪一下那一掌刀正击在颈后,轰然一声那肥女向前扑倒,满身肥肉落地如肉山倾落!
“啪啪啪。”
满堂酒杯也瞬间碎了一地。
人人一样造型——张大嘴,瞪大眼,目光呆滞,表情惊恐。
宗师风采,脸皮神招!
屋顶上一人猥琐窃笑——姑娘我教得好!出手论什么漂亮不漂亮合理不合理光明不光明?果决干脆,打倒就行!
那肥女被君珂抓脸神招一招掼倒,懵头懵脑站起来,大叫:“耍赖!不算!”
“无论是你们的规矩,还是我们的规矩,有说不许抓脸的么?”君珂冷笑,“既然你不服气,行,继续陪你,总要你服气为止。”
“嘿哟!”肥女红轰隆隆山似地撞过来,伸出比君珂大腿还粗的手臂抓向她的肩。
君珂屈指如钩,便如鹰隼坚硬的喙,闪电般一指叩在肥女鼻梁上!
“哇呀。”
鼻血狂喷如瀑,瞬间污了满脸,肥女向前一栽,君珂再次跃起,对准肥厚的后颈皮,一模一样的位置,立掌如刀,劈落如电!
轰一声肉山再倒。
君宗师勾着手指,衣袂飘飘微笑,对满脸愤恨半张脸血染抬头瞪她的肥女道,“不服气?再来!”
第三次。
君珂一巴掌煽落了肥女发髻,趁她视线不清拽着她向前一冲,再再次跃起,继续一模一样位置,劈落!
“轰。”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地板被倾倒的肉山一次次猛力震动,有的地方竟然已经震出缝隙,所有的汤菜酒水都被赶紧撤下,不然就会泼溅贵人们一身,楼下喝酒的都已经冲出楼外,以为地震了。
那肥女身重,向来以力气压人,君珂却是巧劲,一点内力不使,肥女一次比一次摔得重,爬起的速度一次比一次迟缓,第八次,终于倒在地上,肥腿拼命挣扎晃动,如一只巨龟误被翻身,始终挣扎不起。
君珂双手撑膝,在她身边大声喊:“一、二、二点五……九……十!”
“……输……输……”那肥女嘶哑地,举起一根手指,“……输。”
君珂一笑,一霎间光彩若明月,堂中人仰首相望,她在众人目光凝视中风度坦然。
不再看那肥女一眼,她缓步回纳兰君让身边,四面目光都带了几分敬意,却有个微哑的声音道:“这算什么本事?有一招正经的么?我堂堂大燕,和异邦武人武技相争,便当展现我大国武术泱泱风范,没的这样,赢了也是给咱们丢脸!”
说话的正是常世凌,众人有的附和,有的不以为然,纳兰君让皱起眉,正要说话,君珂突然回身,看了常世凌一眼。
她眼神平和,但内有精光灼灼,认真看人时,如金杵劈面,力道逼人。那公子哥儿本想摆出身份,傲然和她对望,然而坚持不过三秒,便败下阵来,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那是。”君珂等他转过头,才笑道,“我不过是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按说本不该不知自量出手,给各位看了笑话。”
她突然辞气谦抑,常世凌以为她终于害怕示弱,唇角露出一点笑意。
“其实堂堂大燕,和异邦武人,武技相争也是低了身份。”君珂理也不理他,继续道,“应当由常小公爷着霓裳裙、上飞燕妆、扫八字眉、涂血盆唇,、翘兰花指、扭水蛇腰,袅袅婷婷,婷婷袅袅,一步三扭,一扭三抖,对那异邦武人,敌国高手,扭一扭,哼一哼,唱一唱,那些武人高手,那些南齐、东堂、羯胡、西鄂各国的武学宗师们,自然虎躯一震,倒头下拜,望风披靡,一看就倒。”
“噗——”
满堂喷酒声。
众王孙公子听着这话,看看眉毛稀疏画得平直假硬、面庞发黄涂得粉白僵板,生就水蛇小细腰,偏又有一张突兀大嘴的常世凌,顿觉君珂一番话,描摹入骨,辛辣淋漓,当真再无妙笔可以形容常氏妙态,越看越像,越像越觉得乐不可支,拍掌打膝,笑得前仰后合。
“贱人!”常世凌是常家小公爷,正房嫡子,世袭爵位,常家在开国元勋中排第三,族中他的三叔,现在正任兵部尚书,一门煊赫,实职荣衔俱全,到哪托着捧着,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何况对方还是个平民?
“贱人!”他连声斥骂,气冲冲站起,直奔君珂而来,一边走一边捋袖,看样子是要赏君珂几巴掌,几位和他交好的公子哥,连同主人冯哲,则在大声斥责君珂放肆,还不速速赔礼。
燕朝阶级森严等级分明,君珂就算是皇太孙带来的,一看也是平民身份,一旦得罪贵族,便是皇太孙也不好太相护,众人都觉得,骂上几句,只要她赔罪,已经给足皇太孙面子,就算殿下,也不好再说什么。
斥责叫骂一片纷乱,君珂听也不听,回头,注视着纳兰君让,“殿下,你刚才说,只要我赢了,允许我要一个彩头。诸位当时也都应了的。”
纳兰君让一皱眉,还没回答,君珂已经一指常世凌,声音清凌凌逼入众人耳中,“我也没什么要求,就请这位善于昭显大国风范,风骨气度大燕第一的常小公爷,用他的神拳无敌兰花指,八步赶蝉水蛇腰,也摔一摔异邦武人,让她好好洗洗眼睛,看看我大燕男儿的风骚!”
“……”
常世凌蓦然跳起,尖声道:“你做梦!我杀了你——”便要冲上来,秦昱假惺惺将他一拦,道:“常兄,稍安勿躁稍安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