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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真是长了一张毒嘴,但凡能讽刺她的时候,就绝不放过机会。
她听到江山又对张一迪说:“辛苦了!”
她感到张一迪胸腔起伏震动,“应该的!”
她觉得脑子里像有根弦被人轻轻弹动,“铮”地一声,响得耳畔一片低低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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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的!”
这是那个男孩曾经对她最常说的三个字。
问他问题,听懂以后她对他说:“谢谢!”
他会答她:“不客气,应该的!”
放学赶公共汽车,她跑得慢一些,眼看车门就要阖死开走,一双手及时卡住车门,手的主人对司机大声的叫:“司机师傅还有一个人,请再等等!”
他把她拉上车。
她气喘吁吁对他说:“谢谢!”
他温和的笑着回答她:“不客气,应该的!”
阴天出门,她总是忘记带雨伞。
他把他的伞丢给她,自己跑去和别人共用一把。哪怕淋湿了半边身体,也一样笑呵呵。
还伞时她说:“谢谢!”
他却毫不在意,“怎么还是这么客气!都是应该的!”
她一直对他说两个字的“谢谢”;他也一直回复她那三个字:应该的。
可其实,她最想对他说的话早已经不只是两个字。
她多想像谈论天气那样轻松又没有负担地对他讲出一句话,一句深深埋在心底、令人又苦涩又甜蜜、又煎熬又回味、又忐忑又期盼的一句话:
董成,我喜欢你。
●︶3︶●
一整个晚上,卓燕异常安静。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两眼盯着上铺的床板,一直在发呆。
偶尔叹一口气,无限惆怅,仿佛有满腹心事一样。
路阳无声无息凑过来,蹲在她床头凳子上,双手捧着脸,对着她使劲挤眉弄眼地笑。
卓燕闭一闭眼睛,长出口气,又睁开眼,对杨阳阴沉沉地问:“你在干什么?”
路阳不理会她的面瘫脸,自顾自笑得灿烂非常,“文静文静,难道你竟看不出来我在干嘛吗?我是在扮成一朵花来取悦你呀!!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
她还没唱完,卓燕便一巴掌呼在她脸上,“花姑娘我拜托你闭嘴!你这不是取悦,你这是取命!”
她狠狠捂住路阳的嘴巴,让她再不能发出一个音来。
路阳用力挣开她,一脸奸笑,“文静文静,你一直在叹气耶!好像很不开心哦!很烦恼哦!来来,给姐讲一讲嘛,你到底在烦恼个啥子哩?”她眼珠滴溜溜地转,“是不是——”尾音被她拖得又长又暧昧,仿佛后面有着无限香·艳刺激的内容。
“是不是——在烦恼究竟该选谁呀?”小余凑过来,跟着路阳一起打趣卓燕。
卓燕翻个白眼,没好气的答:“瞎说什么呢,哪跟哪啊,我怎么会因为这个烦?江山跟吴双是一对,张一迪早就跟我说他有女朋友,这都是有主的人,我选什么呀我!”
路阳往她身上一趴,“那你烦的是不是喜欢上两个有妇之夫?”
卓燕皱着眉拍走她,“去去去!越说越离谱!谁喜欢他们呀!我喜欢的是……”差一点就要把董成两个字说出来,还好及时收住了口。
小余欺近她,推着她的胳膊急切地问:“是谁是谁?文静你喜欢的是谁?你快说你快说!”
卓燕被她推得来回直晃。
“给我停下来!!你是不是想让我两只胳膊也骨折啊!”
她看看小余和路阳,无奈又惆怅地叹一口气,“你们就别三八兮兮了,是谁你们也都不认识。唉,别说你们,其实连我自己也快要不认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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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猜他一定知道自己的心思。当然他也一定同样知道她好友林娟的心思。
她们都在等他表态,他却一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就那样有说有笑地游离在她们两个人之间。
从她介绍林娟给他认识那一刻开始,他们之间就再也不是她对他说“谢谢”、他回她“应该的”那段美好时光了。
现在的他们,她说:“嗨董成,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
他答:“嗨卓燕,最近太忙;你还好吗?”
已经无端端变得疏离与陌生。
“还可以,谢谢你的问候!”
“呵呵,你还是那么客气!对了,周末时见到林娟了,她说如果我们联系的话,让我帮她给你带个好!”
呵呵,她还是那么客气。可他已经不再对她说:“应该的!”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那让她无限心动的“应该的”三个字,他已经不再赠予她?
本来这股失去的惆怅感一点也不清晰,她一直以为自己并不为此觉得特别疼或者多难过。
可是今天当从张一迪嘴里又听到这久违的三个字,她忽然发现,她的心其实并不是不疼的,她的人其实并不是不难过的,只不过一直以来,她始终在自己麻痹着自己,自己欺骗着自己。
然而不论她如何逃避,到头来也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原来董成与她,真的,已经渐行渐远了。
●︶3︶●
虽然出了院,可由于腿脚实在不方便,卓燕并没有去上课。
她请了病假,名正言顺待在宿舍里。
张一迪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借给她,她每天躺在床上,床边摆着数也数不清的各种零食,她一边吃一边捧着电脑中邪一样一集又一集地看着连续剧。
那一段时间她对四大名著有了兴趣,陆续看完了西游、红楼、和三国之后,又开始攻克水浒。
有天她看着看着睡着了,连宿舍回来人都不知道。
路阳她们叫醒她问她要带什么饭菜,她看看屏幕抓抓头,没头没脑来一句:“咦?张飞哪去了?刚才他妈被老虎给叼走了,他正要去杀虎呢!”
路阳等人闻声僵立……
她们问卓燕:“文静,水浒里头这个是张飞的话,那三国里头桃园结义的三个人又都是谁啊?”
卓燕气定神闲地答:“so……easy……刘备、关羽、李逵呗!”
路阳等人彻底风中凌乱。
这段子后来路阳帮卓燕还电脑给张一迪时顺便学给他听了。
张君听罢,但笑不语。
回去以后,他给卓燕发短信,问她:“请教一个问题,张飞和李逵,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
卓燕挂着一脑门黑线回:“我认为他们其实是可以等价互换的关系,因为他们长得太像啦!都有熊一样的身躯、一脸的络腮胡子、和满脑袋乱糟糟的头发!”
张一迪:“这回答很好,很有创意!”
卓燕:“啊!我终于遇到伯乐了!谢谢你,伯乐张!!!”
张一迪:“不客气,应该的!”
卓燕看着屏幕上的几个字,手和心倏地同时一抖。
手机从她掌心里,一下滑落到了地上去。
第二十一幕
不知不觉已经是期末。
卓燕的腿,被烫到那条已经好得差不多,骨折那条却依然打着石膏,时不时还会隐隐作痛一下。
她依然没有上课去,每天留在宿舍里抱着书本自学成才。
考试时间表公布以后,小余给她抄了一份回来。她把时间表贴在床头,每天都看着它咬牙切齿地念叨一遍:“五十九白费,六十分万岁,六十一浪费!卓燕,加油!每科不用多,六十就够了,你行的!”
离最先考那一科大学外语还有两天时间。大家或者去上自习,或者到老师那里以答疑之名去套题,宿舍里只留下卓燕一个人。
她躺在床上背单词。
忽然宿舍门被“砰”的一下撞开。
随后三道高亢错乱的叫喊声伴随着杂沓慌张的脚步声,传进卓燕耳朵里。
卓燕从床上撑起身体往门口望过去,“喂,你们三个怎么了?尾巴让人踩到啦?”她对她们打趣着。
路阳小余孙颖却无暇和她拌嘴,她们一股脑冲到卓燕床边,不由分说一把拉起她,给她套外套的套外套,找鞋子的找鞋子,顺头发的顺头发。
“快点快点!别废话了!已经来不及了!”
卓燕一头雾水,头发被小余揪得发疼,她呲牙裂嘴地叫:“喂喂!小余松手!疼!我说,你们有话先讲清楚再忙忙叨叨的成不成啊?谁能先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路阳找好鞋子,从床下爬起来,一边去拉卓燕让她穿鞋,一边急急忙忙说:“你就别挑在这时候添乱了成吗!乖,别闹,我们怎么摆弄你你都先由着!大家全是为你好!”喘口气,她终于在一堆废话后,讲出问题关键所在,“文静,你听我说哈,咱把考试时间抄错了!外语考试不是两天以后,是今天!现在!!!要不是刚才碰到张一迪,他问我们怎么不一起去考试,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卓燕表情一呆,“啊?”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今天?考试?!”转头盯着小余,她恶狠狠地问,“你从哪抄的考试时间?!”
小余瑟缩一下,讷讷答:“跟……跟江山那儿抄的……”
卓燕翻个白眼,一把扫开她,低下头捞起鞋子乱七八糟穿起来,“你个败家女人,真是巴嘎到了家!你不知道江山他学的是鬼子话吗?他的外语和我们的外语不是一个外语好伐!!!”
孙颖扶她起来,“快,都别废话了,这不是算账的时候,回头我们再一起扒她的皮!这功夫已经开始答题了,再啰嗦一会咱们干脆等着明年集体重修吧!”
卓燕站起来,在三个人搀扶下跌跌撞撞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呲牙裂嘴地感叹:“你说咱们四个命格怎么就能这么新奇呢?别人的一辈子——啊不,应该是哪怕几辈子——累积起来,也未必能赶上一次抄错考试时间这样的蠢事;等到了咱们这,嘿!一赶一个准,四个人在失意路上还正好凑足一副麻将!”
路阳翻白眼,“这哪跟哪啊?这么忙道都堵不上你的嘴,不胡说八道难受吧?”
卓燕哼一声:“那是!宁可断了腿,不能短了嘴!啊!——”她忽然毫无征兆惨叫一声,“崴了崴了!疼、疼、疼!停一下停一下!”
原来走得太急,她又只顾着说话,脚下一个不注意劲使得偏了,立刻震到了伤处。
孙颖不由顿足,急得团团转,“你看你!就添乱!”
卓燕瘪着嘴巴再也不敢聒噪。
孙颖是要拿奖学金的……
她不想给姐妹带来遗憾,狠狠心咬咬牙,在孙颖和小余的搀扶下,重新抬腿迈步,决定忍着疼撑到教室去。
路阳抱着一堆纸纸笔笔跟在旁边。
她眼尖,瞥见卓燕鼻尖上起了细细密密一层汗,再一瞧她脸色,已经煞白一片,不禁叫起来:“文静!我瞧你怎么不太对劲?你是不是腿疼啊?我说,疼你可吱声,别硬挺哈!”
卓燕吸口气,回答她:“没事!知道了!”她虽然这样说,可声音却有些颤,说话时一点底气也没有。
孙颖和小余都慢下来,“唉,文静,你看你,这又是干嘛呢……”
话没说完,三个人听到路阳忽然充满惊喜大叫一声:“班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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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听到路阳充满惊喜的大叫:“班长!!这时候看见你实在太好了!快快快,帮我们一把!!”
卓燕抬头,看到江山。
算一算倒很有几天没见到他了。她窝在宿舍,他忙着跟吴双促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