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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欢,去找你想要的一切吧,它们都藏在这个乱世之中。”
九欢目送他们两人离去,轻笑着把酒洒在地上,口中哼唱起不知名的小调。
“寒潭美酒千日醉,三月桃花无人怜。”
“待到白雪覆空翠,薄妆杯酒祭无归。”
“祭无归啊祭无归,燕雀转世寻故榻,旧巢翻覆谁能回?”
*
“请前辈赐教。”云青大日净土已成,红莲业火与黑天魔焰覆盖了魔境的每一个角落,将清气一丝不漏地隔绝在外。
苏悼白嗤笑一声:“既已合道就别腆着脸叫前辈。”
“您闻道先于我,我称您一声前辈也是应该的。”云青一边将大日净土布下一边后撤。与苏悼白正面冲撞殊为不智,毕竟她的目的是以最快速度前往南风,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硬抗苏悼白这种千年前就合道的老前辈。
苏悼白也没什么动作,但是他身后的阴阳长河瞬间就化作实质,原本只是触摸不到的清气,可这会儿居然如同真正的浪涛一般发出轰然巨响。云青手腕上的大日黑天轮瞬间撕裂,鲜血涌出来,她脸色苍白如妖鬼,高声呵道:“六道无生,立地成魔!”
整个大日净土都蒙上一层薄薄的血光,这化作实质的阴阳长河轰然冲刷过去,大日净土被强行压制在一个狭小的范围内,如同河底的鹅卵石一般。在这层血光之下,仙道真元无法侵入大日净土内部,云青现在俨然是将大日净土当做飞行法器,想要罩着这个乌龟壳逃离苏悼白阻截。
魔道的血祭成术,云青试图以最大的代价换取同等的力量。
天空暗下来,海面上已经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了,连乌云都被这样的魔道气息所遮蔽。
苏悼白踏浪而行,紧贴着大日净土追赶过来,一时间竟也没能拦下全力脱逃的云青。他逼出云青“立地成魔”之术后就立刻将阴阳长河化作虚像,脚下飞剑分化,剑光隐藏在云浪雾霭之中,杀机暗伏。
“断罪成躯,诛生成念!”云青似乎料到他所想,大日净土中缓缓爬出一具山岳般雄伟的身躯,它背负双翼,眸子透彻的魔光洞天彻地。阎魔圣躯脸上覆盖上密集的魔纹,除了胸腹处坚实的鳞甲就再无遮挡。它弓着身子从大日净土中爬出来,背上筋肉虬结成山丘,坚不可摧,巍然不动。
云青被它牢牢拱卫着,这么庞大雄伟的身躯控制起来如臂挥指。就在这时候,苏悼白分化剑光成阵,大日净土的黑色天幕一下就被穿出无数个明亮刺眼的空洞。剑光裹挟着磅礴的仙道真元刺向云青,可是此时云青身前还有个庞然大物——阎魔圣躯。
血雨和碎肉从云青头顶浇下来,她撑着摇摇欲坠的大日净土往南风疾驰而去,也没有在意阎魔圣躯的损耗情况。
苏悼白在她身后穷追不舍,说实话,他比云青早合道千年之久,要想正面击败她不会太难。可是如果云青真心想逃,在两人境界一致的情况下,他还真没有什么半分强行拦下她。
可是他的目的并不是拦下云青,而是尽可能为仲观源拖延时间。
这么一路拦,一路逃,等云青到达南风大陆的时候,估计仲观源也已经返回天宫了。
云青此时也意识到了这点,可是就像苏悼白无法强留她一样,她也没办法强行逃出苏悼白的视线。
“前辈可知归灵寺藏的是什么?”云青一边急速飞行一边分神向苏悼白套话。
苏悼白手里剑光挽花,他看上去颇为轻松地道:“上古时的史料,据说那东西是仲观源写的,有几分真还不好说。”
“那么眠凤廊和十万大山呢?”云青大声道。
苏悼白知道她在套话,但是也不在乎这点小伎俩:“十万大山的东西你自己用过,天书便是。眠凤廊里种着帝桃树,跟普通的桃树没什么差别,春日花开,秋日花谢,除了……活得久些。”
离宫,别馆,天书,史书,桃树,这些东西之间似乎没什么关联。
“那么墨陵呢?”云青突然记起那个被她跳过的圣地。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样,说起这个的时候苏悼白的声音低沉了几分:“之前那些都是零碎,墨陵那东西的来头可大得很,天宫第一个收回的就是那玩意儿。”
连离宫和别馆都是零碎,那个不起眼的墨陵里到底藏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
“是道棋啊。”
苏悼白身后阴阳长河由虚化实,剑光密密麻麻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在轰然水声与铿锵剑鸣之中,他的话音平稳地传入云青脑海。
“天地为局,苍生作子,那是无数先圣大能曾与天道博弈用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卷是“断碧之巅”,云青开始整合魔道,为终战做准备。
仲观源和九欢的事情可以跟“第四十八回、花天酒地;烽烟将起”对照看。
然后“第六十四回、仙佛之争,逃之夭夭”里九欢只唱了一句的诗我也终于填掉了完整版,这下总算前后照应了。
第二百零一回
第二百零一回、得道之失;失道之得
云青神色微变;阎魔圣躯血肉炸裂;这个庞然如山岳的巨大魔身一寸寸断裂;一段段崩毁。
云青感觉到苏悼白的剑势虚影在背后穿梭,几次都贴近了她,但是又被散落的血肉暴雨阻挡。这清气与剑势越发迅猛激烈;可是阎魔圣躯所能阻挡的伤害却是有限的,尤其是云青为了维持自身状态还把“立地成魔”的损耗以万劫身转移到它身上;几乎一转眼宏伟雄浑的阎魔圣躯就变得虚弱起来。
这么下去很容易陷入被动。
云青双手蔓延出诡秘的魔纹;这纹路与阎魔圣躯脸上那些完全一致,说不出来好看还是不好看;但是看久了就特别晕乎。她手中魔纹密密麻麻;最后竟然将大半手臂都覆盖了,这纹路有明显的断裂之处,似乎并不完整。
后面苏悼白已经注意到她在蓄势,直接就将仙道元气压了过去,也没什么虚招,贯天彻地的清气以不可阻挡之势砸向了不远处的云青。
云青双手一合,那魔纹的断裂之处连在一起,魔道真气贯通一体,阎魔圣躯就跟被抽空了似的,再也没有半分强悍之气。
苏悼白看见大日净土中冲出一道黑光就知道云青蓄势完毕了,他手中万道清气立刻在这一刻完全爆发,直接将大日净土洞穿。昏暗的天色被耀眼的光芒照破,大日净土中黑色烈阳坠落,海面沸腾,天空低垂。气浪翻滚,黑焰熄灭,魔道气息以大日净土为中心轰然爆发,与万道清气的降临几乎发生在同一时间。
苏悼白感觉有黏稠而冰冷的血雨落下,他身上的道袍一沾这血雨就被灼烧出几个孔洞,细细的黑烟与他身上的仙道真元一同湮灭。他看着大日净土崩溃的地方,待所有混乱恶念散去之后,已经空无一人。
“万仞身啊……”苏悼白叹了口气,也没再追下去。这么长的时间,仲观源那老狐狸早已经把该做的都做成了。
云青感觉口鼻都在溢血,但是根本不敢停下步伐。万仞身是自毁肉身的遁术,它的速度在所有遁术中不算出众,但有一点却让它跻身顶尖遁法的行列,那就是万仞身就不受任何阵法或法宝所制。所以苏悼白明明已经准备好强留她,却也只能眼看着她逃开。
方才云青跟苏悼白套好话就立刻将阎魔圣躯献祭,直接遁出千里之外,等这点血肉消耗干净就乘风疾飞往归灵寺而去。幸好苏悼白没有追上来,如果他再移转乾坤一次,那云青基本上就没法逃只能硬抗了。
这时候西北大雪山已经是深夜了,天边一钩弯月,星河灿烂,寒意袭人。明亮的星光照在雪地上,从上空俯视时能看见大片光斑,而大雪山的背面仍是一片阴翳。
云青远远就看见了归灵寺自在崖,她从空中落下,快要降到地面时阿芒从句芒古镜中出来,正好供她坐在肩上。阿芒伸手扶住云青的断腿,将她放得稳稳当当的。
自在崖上只有一个人。
很多年前云青也常来这里向觉鸾求法问道,那时候他穿着宽大而单薄的白色僧袍,眉心点着朱砂,神情沉静温和。烈风穿过被白雪覆盖的枝桠,在他身边停驻,一身白衣皎然更胜月华。
现在云青眼前之人却换上了赤金色袈裟,与觉鸾相似的眉宇间只有高高在上的悲悯肃穆,周身暗沉沉的红不知道凝固了多少仙佛之血。他坐在昔日觉鸾的位置上,闭目拨弄着念珠,云青一见他就隐隐感觉到梵音回响,天花坠落,佛光辉煌庄重,四周仿佛已经不再是人间之景。月光与风雪都莫名凝滞,站在他身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眼前的人是佛道圣者,不是觉鸾,也不是子鸿。
以往生心经合道成圣,融聚了所有佛道大能的记忆与修为,从归灵寺第一代先辈开始到现在最末一代结束,佛道圣者是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也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云青躬身施礼:“见过圣者大人。”
佛道圣者淡淡地说道:“你要的东西已经被仲观源带走了。”
云青点了点头,阿芒转身就走:“我知道了。”
“眠凤廊的也是。”佛道圣者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云青心下微紧,但神情却没多大变化,她还是点头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仲观源写了什么。”
留在归灵寺的神道遗物是史书,不像离宫别馆一样碰不得,也不像天书桃树一样被搁置着,佛道之中早有人研读过它了。
云青叹了口气,阿芒转过身子,她睁眼看着佛道圣者道:“圣者大人说话一定要分成这么多段吗?”
佛道圣者也缓缓张开眼睛与她对视,他将念珠放下,双手合十道:“仲观源只写了些很琐碎的事情,就跟凡世中的帝王起居注差不多。青帝去了哪儿,青帝做了什么,青帝下了什么敕令,大概就是这样。”
听佛道圣者的意思,这书还真是仲观源写的,他当年估计是青帝身边的人,更具体一点应该是司书或者司史。这本书在今天看来应该价值很大,说不定就能从里面挖出神道灭亡的秘密,还有青帝留下的后手。可是佛道圣者似乎不觉得这东西很重要,难道里面没有这类内容?
云青有些费解地问:“圣者大人知道青帝为何要留下这本书吗?”
如果真的没有这种关键性的记载,那青帝为何要把它留在圣地里,还传承整整十万年?这位神明难道就这么想把自己的生活琐事分享给归灵寺的和尚们?
“我不是青帝,如何能知道他所思所想?”佛道圣者突然笑起来,他笑容浅淡温和,这让云青一下就把他这张脸和觉鸾的重合在一起。
“这本史书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云青想了想,既然书的内容很普通,那么也许书本身藏着什么异处呢?
“不是世间每一件事都有其意义的。”佛道圣者摇了摇头,话语间竟多了几分无奈,“你为什么要把每一件事情都看做布局呢?可能青帝什么都没想过,只是单纯地将它留了下来而已。”
云青哑然,佛道圣者如果不想告诉她书中所载之物完全可以用更高明的法子。他现在的话云青一听就觉得不靠谱,青帝可是无心无情的神明啊,又不是热衷于炫耀丰功伟绩的人间帝王,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