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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我可以双倍出价,事后我甚至可以安排你去吉祥天避祸。”
她定定地凝视着我,看得我差点以为她认出了我是谁。许久,何赛花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娇笑声:“我想要颠三倒四派,我想要回到过去,我只想做飘香河边那个只懂撒娇的没用千金小姐,你能给我吗?你可以吗?”她挥袖把满桌的丹药法宝一把扫落在地,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寂静中更显刺耳。
我心中不快,语声渐厉:“这些牢骚话你对大爷讲有个屁用?我也不感兴趣。我没什么时间跟姑娘绕弯子,干脆有话直说。我要你交出地脉法阵的秘密,或者帮我联络红尘盟高层。如果你做不到……”
“做不到怎样?”她花容惨淡地问。
“那就别怪我辣手摧花了。”我轻轻一按桌子,坚硬的云母桌霎时化作齑粉,簌簌飘散,“我给你一晚上考虑,鸡鸣五更天时,我会来找你,等待你最后的答复。”我重重地咬了“最后”两个字音,公子樱明晨就到,我没什么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了。
沉默良久,何赛花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缓缓起身,声音仿佛在空中恍惚飘过:“妾身明白了。好吧,等妾身想到交换的条件,会让你如愿的。”
“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姑娘到时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人只有一条命,须好好珍稀才是。”我目送着她娇弱的背影,忽而觉得那像是一棵本就千疮百孔的老树再遭雷击,折断倒塌,焚焦化灰。
细想了一遍她适才的异样言行,我开始觉得有些不妥,越想便越不对劲,难道她认出了我?
此时,我的心念倏然生出感应,埋在夜流冰精神世界的那点烙印起了变化。我无暇再想何赛花的事,精神的弦线顺着烙印攀射而去。
瞬息之间,我的弦线已探入梦潭。
五光十色的气泡在梦潭生灭幻变,夜流冰的身形也在缓缓幻化,直到变成一只黑色气泡,晃晃悠悠飘出梦潭,飞向虚无莫辨的神秘空间。
我的弦线如影随形般紧贴黑泡,沿着一条若有若无的轨道,逐渐深入。
弦线还感知到,轨道外还分布着其它密密麻麻的奇异通道,有些泾渭分明,平行隔绝,色泽暗淡如同幻影;有些环绕交错,璀璨生辉,仿佛星河光云倾泻;有些静如凝冰,似亘古不变;有些动若迸浆,弹指间不尽相同……它们共同构成一个从所未见的空间,色彩斑斓多变,无限深远广袤,似是纯精神构成的宇,实在的形体反而成为多余的累赘。
这个宇甚至独立于北境存在,或者说,北境仅仅是它其中一条轨道连通的接口。面对这片无边无际的精神海洋,我的弦线就像是不起眼的一滴水,梦也只不过是一串串汩汩冒起的水泡。
所有的阴谋利益,所有的恩怨纠缠,人事情爱,在这片浩瀚面前变得微不足道,甚至是可笑。
若能沉醉其间遨游,若能深入那些汹涌的暗流,若能去它的无垠处看一看……我这么想着,生平第一次,对天地生出了爱的感觉。
途中,时不时可以望见纷纷扬扬的彩泡从不可知的某处而来,又消失在渺茫的视野尽头。
有时候,夜流冰会迎上前去,像一条追食虾虫的游鱼,选择一些气泡吞噬,将那些缤纷的色彩一点点融入黑暗。我猜这是他修炼的方式,尽管看起来轻松省力,其实弊端不小。比如有的气泡形状丑陋,仿佛一颗颗肿胀发臭的脓头,夜流冰左移右闪,显然是想避开它们,可那些气泡偏偏黏上来,主动渗透进黑泡,融化得无形无迹。黑泡也会随之剧烈膨胀、收缩数次,仿佛消化不良似的。
在这种时候,我会真切感受到夜流冰精神世界中的那一丝疯狂。
当然也有几个非常奇奥深邃的彩泡,夜流冰根本难以吞噬,还未接近,就被彩泡发散的力量远远震开。
不知过了多久,远方出现了一只皎洁如玉、华灿胜霞的气泡。它就像一颗不小心从纯美光净的仙境坠落,全然不属于凡世间的露珠,片尘不沾,微瑕不染,散发出莹莹光辉。
看到它,即便我不通晓夜流冰的妖术,也敢断定那是公子樱的梦境。
只有那个人的梦境,才会美得如此清净幽玄。
夜流冰向之飞去,绕着公子樱的梦境转了几圈,黑泡慢慢放出一条精神触手,伸了进去。
我惊讶地看着触手仿佛穿过一个虚无的空洞,什么都没有碰触到,公子樱的梦境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我悄然射出弦线,竟发现那个气泡一点律动都没有。
我心头一沉,万物皆有律动,除非公子樱的梦境通过某种离奇的方式藏于此间的另一层面,才会令我无法感知,夜流冰同样触碰不到。
虽然我新创的一元弦线威力神妙,但公子樱对宇的运用已经出神入化,与他这一战的艰难,势必还超出我的想象。
夜流冰并不着急,触手在气泡周围频频震动,片刻后,公子樱的梦境似是回到这一层面,主动打开一个缺口,将触手吸进去,我也紧随夜流冰而入。
翠崖环绕,溪涧揽抱,云霞浮游,花树繁茂,一片清幽奇景在弦线的视野中展开。
这就是公子樱的梦?这一次,弦线清晰捕捉到这片天地的律动,看似生机勃勃,实则暮气沉沉。这分明是公子樱刻意用心念营造出来的梦境,而非发乎自然。
弦线渐渐指向对面一座拔地崛起的高峰,山色苍碧,云团藤萝缠绕,山顶一条玉瀑轰鸣,以匪夷所思的姿态倒挂而上天际。
弦线甫一接触瀑布,就被无数道激流或直或曲,或顺或逆地冲刷而过,险些被硬生生震散。我赶紧缩回弦线,潜伏在夜流冰身上。
便在同一刻,雪白的水瀑化成公子樱屹立山巅,衣带飞扬的模样。
“多日不见,妖王的法术倒是有所长进。”公子樱眼神奇异地望着夜流冰。
夜流冰微微一愣,漠然道:“孤王有没有长进没关系,只要魔主大人能再进一步,流冰便是身死道消,也无所撼。”
公子樱轻笑一声,缓步走下碧峰:“楚度的妖力这些日子愈发精进,极有可能迈出那传说中的最后一步,想来应是受了魔主的刺激。”
“你说什么?”夜流冰的面色忽而变得狰狞,“魔主就是楚度大人,哪还有另一个?”
公子樱不紧不慢地道:“可是最近,很多地方都在传言林飞才是天命魔主。”
“那不过是吉祥天试图动摇我等军心,刻意散布的谣言罢了。”夜流冰厉声道,冰魄花不由自主地从全身绽出,周围的梦境顷刻冻结,黑暗像墨汁一般四处流淌,沁染梦境。
“其实你明白的。我也明白,楚度自然也明白。”随着公子樱的步伐,梦境中的冰魄花纷纷融化,黑汁蒸发成一缕缕透明的气流,“无论真假,樱都很有兴趣看一看,魔主相争的最后结果。”
他抬首望着天空,眼中闪过寂寥之色:“看一看,这天是不是真的比谁都高。”
夜流冰不置一词,神色越来越阴郁。从他二人短短的言行中,我察觉出清虚天和魔刹天的合作并非亲密无间,照样掺杂暗斗。
我暗自思忖,公子樱真的期望楚度迈出那一步么?他若这么蠢,我只能说知微高手都是自虐狂。
夜流冰默然半晌,才道:“你不是来看戏的,澜沧江一役还需由你统帅。”
我听得一呆,妖军统帅不是楚度吗,怎么换成了公子樱?清虚天加入这场战役,看来已成定局?
公子樱淡然道:“我已在锦烟城三十里外,随时可以入城。等与红尘盟的人会面之后,便会赶赴澜沧。”
“今日已是月圆之日,你要尽快成行,否则魔主大人只身离去的消息难免泄露。”夜流冰忽然冷笑,“这几天,锦烟城可不太平啊,炉火峰的人刚被血洗一空。”便将我的事添油加醋地诉说一通。
两个小白脸透露的消息简直惊天动地,我差点傻眼。这一战对魔刹天何等重要,这样的关键时刻,楚度居然不在澜沧江镇守?夜流冰提到月圆之日,难道楚度竟然越过天壑,离开了红尘天?
他会去哪?还有什么地方比眼下的澜沧江更重要?
我脑中疑窦重重,一边苦思其解,一边趁双方交谈的机会,再次探出弦线,探测公子樱的梦境,从中把握他精神世界的一点脉络,为日后交战做足准备。
弦线沿着四周景物的律动而行,不断伸向渺茫远方。这片梦境似乎没有山穷水尽处,苍莽群峰绵绵,氤氲云烟浩浩,无论哪儿都是风秀景丽,气玄势幽。待久了,反倒觉得单调呆板。
“你放心,魔主大人已安排妥当,所有妖军妖将都会听你号令。”耳听夜流冰又道,“等你到了锦烟城,本王再将军中虎符交于你,便可万无一失。”
公子樱微微一笑:“你们倒是对樱信心十足。”
夜流冰阴森森地一笑:“信你倒未必,不过我们早已同坐一条船上,谁也休想独自跳下水。想想那些死去的清虚天名门掌教,想想拓跋峰那个蠢货,若我们把你安排的那些勾当抖出来,你以为你会好过?”
公子樱淡淡地看了夜流冰一眼,目光平静却如山岳重压,迫得夜流冰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那些道友虽死,却换得整个清虚天免遭生灵涂炭。”公子樱的语声清朗如刀鸣,“这是最正确的选择,樱从未后悔。”
夜流冰似乎对自己被迫退感到羞怒,怪笑道:“你们这些人类就是虚伪,明明是想让我们调转矛头和罗生天火拼,并趁机斩断吉祥天对你们的渗透,还偏偏说得大义凛然。要不是拓拔峰的破坏岛日益强盛,危及碧落赋的地位,你会看着他死?”
公子樱冷然道:“清虚天的家务事,就不劳妖王费心了。”
夜流冰哼道:“本王只希望你澜沧江一役不要耍滑,把我妖族当冤大头使。还有红尘盟,你若和他们谈出什么结果,别忘记魔主大人与你定下的盟约。”
此时,弦线已在梦境到处游走,渐渐发现所有的律动都来自某处源头,那里律动分外晦涩,隐隐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生机。趁着他们二人唇枪舌剑,情绪不佳的时机,弦线毅然刺入了那个点。
弦线颤动,一个灰蒙蒙的虚空展现视野。
这是个比坟场更空荒的地方,没有山水花树,没有风云流动,暗淡的灰色调凄冷而死寂,空旷而孤独,几乎爬满了整个空间。
唯有最深处,有一方灰泥塘,泥塘中盛开着雪白无瑕的莲花。
我心头骇然,这才是公子樱真正的梦境?弦线在四周来回振荡之后,径直攀向雪莲。
“夜流冰,你好大的胆子!”公子樱的怒喝声遥遥传来,刹那间,虚空咆哮,天崩地裂,弦线顷刻粉碎,我的念头和夜流冰同时被震出了公子樱的梦境。
怡春楼的厢房内,我闷哼一记,缓缓睁开眼。
几丝鲜血顺着口鼻缓缓渗出,我的脑子近乎空白,嗡鸣声犹自不绝于耳。
弦线被公子樱震碎,直接波及魅胎和神识,连我埋在夜流冰精神世界的烙印也告毁灭。不过想到狠狠坑了夜流冰一把,些许损失也只当蚂蚁尿湿柴……不值一提了。
弦线触及雪莲时被公子樱察觉,但他一定误以为是夜流冰动的手脚。我抹去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