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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青色记忆-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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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几次都悄悄地转过来看他走远。他会不会有一天又要默默地离开?我快捉摸不住自己了。
  这日在医院见到同来探望的Tina。等着加隆醒的时间里,我问她:“你和修罗分手是引起忧郁症的原因吗?”Tina哈哈地笑起来:“我像吗?”我很认真地点点头,她是一个如此在意爱情的人,为何不会。Tina舒了口气:“除了穆,我不会为任何人苦恼和悲伤。以前没有试过,将来也不可能有。”
  说到修罗,她只用了“不是他”三个字来形容他们的分开。这个世界真是神奇,擦肩而过的人不是那个对的人,有过交集的人也可能因为太过了解而发现相处的缺陷。要兜兜转转多少回,才能到达彼岸?
  加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我。Tina接到个电话,急匆匆地先走了。
  我给他斟了一杯热水,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喝了。
  问他身体怎样了,他告诉我,退烧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说的时候一脸愧疚,像个孩子。还说是多亏了大哥大嫂的照顾。病重的一天,是大哥给他擦的身子。
  我说:“那天真是吓坏我了。”然后拍拍心口,对着他咧开嘴。
  小鱼对我也很照顾。加隆说这话的时候,头别到一边去。
  的确是呀,我觉得你们的感情真好,就没见过不搂在一起的时候。我又捂着嘴吃吃地笑起来。
  “卡卡。”加隆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你看不出来吗?”
  我什么也没看出来,但是我不停地往门外望去,唯恐那里会忽然出现个谁。
  “说这样的话我觉得很丢人。”他松开了手,“可是我的心很痛。”
  也许谁也无心伤害对方
  只是注定要以悲剧收场
  明白自己无论如何感伤终须忘了过去的时光
  原想与你爱到白发苍苍
  现在知道只是痴心妄想
  所有过去让他从此埋藏伤心事不必再讲
  我试着假装心不曾伤
  于是我假装心不曾伤
  如果我看来悲伤
  只因为心痛难当
  不想让人知我心慌
  我试着假装已将你遗忘
  (十四)
  我在楼梯口见到了裳雪,连忙挥手叫她上来。她的眼睛好像一点色彩也没有,没有焦点,冷冷笑一下,慢慢伸出手来给我。我不停地说着些寒暄的话,将米罗偶尔关于她的只言放大成对她的无边思念。
  裳雪说:“卡卡姐姐,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是!我拼命地点头。我边数着脚下的楼梯边搜刮出许多听起来不像撒谎的言辞。比如米罗的勤奋啊,他从不出去玩啊……胡言乱语了。
  身后的女孩儿发出了一声冷笑。
  我们站在楼梯的顶端,我突然感觉气喘吁吁。这一截路好长,我费劲地拖拉着她,仿佛她随时要坠下。
  “他在里面吗?”裳雪的声音忽然收得好小,似乎担心别人听去了一般。
  我看看,门锁着,于是摇头,又补充一句:“他在办公室忙着,昨晚都不知道有没有回来。”
  她眼睛里的悲哀一下子放大。我几乎能摸到。
  裳雪用力地拉了我一下:“你们为什么留他下来?为什么不让他回来呢?”她后来再说什么我都无法听见。这楼梯好长,我的脚一崴就顺着滚了下去,想要伸手乱抓一下,可是只能抓到自己。好容易落到最底,我感觉到自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活着。虽然四肢僵硬,头颈发麻,但至少我还能听见耳边嗡嗡的鸣声。
  人会不会预见自己的死亡?这比预见自己的悲哀要轻松得多吧。
  我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待。我可以感觉裳雪从楼梯上慢慢下来,然后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再从我身上跨过去。挽不回来的,永远只有人心。
  过了好久,我自己活动一下手脚,从地上爬了起来。脚踝似乎扭了,嘴角磕破了,唇肿了起来。这都不大要紧。我只是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身体里面一点点地往外流去,它要抽空的似乎是我的心脏。
  (十五)
  我踉踉跄跄地走到大街上。地面像镜子似的反射出巨大的刺眼的光线,蜇得人无法睁开双眼。
  不行了。我蹲在路边,然后把头埋在膝盖里。
  后来有人扶我起来。我晃晃眼,见到的是小云。她担忧地望着我,嘴巴在动,可是我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她的先生叫来了出租车,然后帮着她把我塞进了后面的座位。我把头靠在小云的肩膀上,柔软的她让我的睡意阵阵袭来。
  去医院的路很短,可是我好像已经梦过了一场。
  打开了车门,他们夫妻两个就直接架着我进去急诊室了。
  朦朦胧胧间,我看见小云立在我身旁,对她丈夫说:“你自己先过去,我陪陪她。”亚伦先生点点头,又关切地看了看我。
  我便睡去了。
  摔了一身,疼到脑袋里了。
  醒来的时候,我大约已经睡过了半天,一动身上就疲倦地痛。床前站了些人,我都糊里糊涂地,一下子没认出一个人来。
  卡卡,卡卡你醒了。姚姐凑上前轻声说。她的眼睛总是藏不住悲哀,一眨就落下一串泪珠。我要抬手为她擦试,可是手上连着吊瓶。
  我说我扭了脚怎么还犯得着输液。不会是做了截肢手术,或者取了什么器官出来吧?
  我的眼睛渐渐地清晰了,人群中就是没有卡妙。倒是米罗,一下子半跪下来,紧紧握住我的拳头。
  “那个孩子还很小。”他喃喃地说。“再过一个月就可以知道性别了。”
  姚姐一把推开他:“滚!谢谢你!”
  他们说的事情,其实我都明白。我别过了脸,可以一滴眼泪都没流下来。我的心痛,是因为他是卡妙的孩子。有的时候,我们可以把生命交给天意,因为它很自私,任意取走它想要的任何东西。这个未成形的孩子提醒着我们,也许事情还差许多步。
  有个人咚咚地跑了出去。宫儿在后面低低地说:“蔓蒂,你快去看住你姐。”
  (十六)
  逐渐走了些人。病房空荡荡的叫人害怕。
  门吱呀地打开。我看见加隆。他走过来看着我,又摸摸我的额头,什么也不说。我真喜欢他眉心打结的样子,怎么揉也揉不开一般。最后,他轻轻地拥抱我,在我耳边说:“交给我好不好?我会让你和孩子永远不受伤害。”然后他指指我。
  他走了之后好久,卡妙才进来。他很憔悴,好像一下子就瘦了,下巴很尖,可是脸蛋很好看。深深地创伤才是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地美丽的最好化妆品。
  我想,你一定很生气。
  他把头靠在我的胸口上,然后什么也不说。
  于是我摸摸他的头发,柔软得像水的长发,很忧伤。
  “卡卡,”他轻轻地说,“结婚。不让你受苦,然后有很多孩子。”连话都说不完整了,我知道他释然了。
  好啊。我也说得很轻。
  (十七)
  这一阵,我吃了很多补品。姚姐和Tina每天都炖鸡给我补身子。修罗捎了一大袋红枣过来,据说他刚去了一趟山西。我接过的时候脸红了,怎么这事也惊动了他?Tina没理解我的意思,只告诉我:“我劝了他,让他和烟歌好好去散心,所以他就带着他太太走了一趟华北。”我点点头:“他们的感情能挽回吗?”Tina说:“不知道,这个就看他们的造化了。能做夫妻是缘分,千年才修得共枕眠。”
  Tina怜惜地摸摸我的头:“你和他,也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了。不能让那个孩子白白没了。”
  我不能和她说,我的心现在开始犹豫了。
  出院那天,卡妙一早就过来了,给我收拾了一大通,又塞给我帽子、围巾和手套。我笑说:“很少见你这样。”他也笑了一下。
  我们乘电梯下楼。我的脚还没好,走路有点瘸,于是他小心地搂着我的肩膀。
  医院门口站着米罗和裳雪。
  裳雪的脸很苍白,双手一直哆嗦。米罗慢慢地伸开手臂,然后紧紧地抱着裳雪,低下头对她说:“我才是原罪。”一颗豆大的泪水从裳雪脸颊上滚落下来。
  我有点尴尬,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卡卡姐姐……”她都泣不成声了。
  卡妙淡淡地对着他们笑:“欢迎你们夫妻两个加入我们。”
  (十八)
  回到家,发现焕然一新。他们三人站在我后头,等我慢慢地打开房门,大床上放着满满的红玫瑰,最顶上有一个考究的小盒子。
  卡妙单膝跪下。
  虽然他穿的是普通的汗衫,可是姿势仍然像个从树林深处出来的王子。
  卡卡,请你嫁给我,让我保护你。他一字一句地说。看着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慢慢地转过身去取那个盒子,打开递到我跟前。
  里面是一个很简单的指环。他将它摘下来,套在了我左手的无名指上。
  “卡卡,”裳雪的声音有点呜咽,“真的衷心希望你能幸福。”她低下了头,连嗓子也都低了下去。
  我其实还是希望他们夫妻两个能够好好过日子,所以我握起了他们的手。
  米罗没有缩开,对着我笑笑:“卡卡,我对你负责。”
  我一听就笑了起来。但愿生活从此远离阴霾吧。

  射手…艾欧罗斯,狮子…艾欧里亚

  (一)
  复工之后,我很感激自己还能好好地活着。推开茶庄的门,看见老师的桌子上多了一盆土培的水仙,原来空荡的一个房间角落又摆了一个花架,搁着一盆婀娜的兰花,更不用说茶叶架子上面点缀的富贵竹和梅花了。
  “卡卡,欢迎你回来。”老师先站了起来。
  他给我泡了一杯玫瑰普洱,玫瑰庄园阿布先生的作品。让我坐下,像父亲一般望着我。我们谈了很多事情。老师问我,我打算怎样开展我的人生。我倒是惊讶于此。他说:“孩子,你总不能在茶庄里工作一辈子,那比井底的青蛙还要糟糕。”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为什么不好好地考虑一下。老师微笑着说。收获一份无聊的生活,还是一种踏实的人生。
  宫儿来了,进门就抱着我:“我的天,我的天。”寒暄过后,宫儿走过去,递给老师一个信封。老师打开来,看了一遍,又还给她。宫儿仔细地读了一次:“老师,你要去日本吗?”老师微微点头,你去吗?
  宫儿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我知趣地走到一旁去做事。待宫儿回过神来,她大步走过来告诉我,她的二表哥请我今晚到撒加的酒吧去。我是不大喜欢去嘈杂的地方,可是宫儿却一直游说我。其实也该感谢他照顾我的那一段。下班的时候,我终于还是拨了个电话,应允前往。
  (二)
  撒加的酒吧名叫“Sadness”。整个酒吧装修成哥特式的氤氲怪氛围,到处都有浓墨重彩的黑白大线条。我不知道这两夫妻哪儿来的悲伤。他们的脸上似乎从来未呈现过这种神情。
  走了进去,看见拉斐尔。她一见我就笑着对我说:“过来,今儿这个位置属于你。”
  我才坐下,一个冰壶浸泡着的Jack Daniel就被提了上来。我推了推:“不喝酒。”涂着厚重的睫毛膏的大胸女侍应摆下两个杯子:“老板娘请你喝的。”
  我抬头去看,正好瞧见拉斐尔站在吧台前。紧身连衣裙将她的腰肢和臀部包得圆润有光泽。她的面前站了个男人,并不是撒加。瞧不分明,只觉得这人看来身量足,样子却小。隐约听到拉斐尔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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