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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琼平日与父亲相依为命,忽见他病重难起,直叫人五内如焚,一时忍之不住,泪水两行滚落。
她急忙抹去,坚强忍下,轻轻靠向父亲耳际,说道:“爹爹您是哪里不舒服?女儿已将粥煮好,您起来喝些热粥,发发汗也许病就好了。”
李宁勉强想挤出笑容,挣扎欲坐起来,岂知不但脑袋晕沉欲坠,胸肺更是闷病难挨,沉咳两声,又自倒往床上,一张脸苍白吓人。
英琼哪曾见过父亲如此颓弱,赶忙扶去,直问爹爹您还好吧?急欲运起内劲疗伤,却发现自己只修行几月,根本派不上用场。
勉强找来不怎么管用的疗伤丹丸,和着热进喂给父亲服用。
热粥下肚,药性化开,李宁稍稍好转,始能挤出笑容,歉说道:“爹拖累你了……”
英琼忙道:“爹爹别说话,多休息,明儿一醒,自能痊愈。”
李宁自是装出乐观笑容。
然而情况并非如此。
在时间分秒逝去之间,李宁不但未曾好转,甚至高烧不退,及至下午时分,竟自昏迷不醒,呻吟梦艺之间,直叫着凝碧崖三字。
英琼简直已用尽所有办法,仍自无法让父亲好转。
瞧瞧冰冷四壁,除了父亲,已无他人可相助,想下山求医,外头又是满天大雪封山,如何能行?
无助之下,不禁又是伤心,又是害怕,怕到极点,不住喊着爹爹,深相他一个不喘气,当真撒手人竟离她而去。
李宁只管昏迷不醒,时间越久,越急得英琼五内俱焚,哪还有心吃饭,赶忙点了一副香烛,随向洞口,祷告上苍默佑。越想起伤心,便躲在洞外去,痛哭一场。
这种惨况,真是哀峡吟猿,无比凄楚!只哭得树头积雪纷飞,只少一只杜鹃,在枝上帮她啼血。
这时飞雪还是近下越盛,此洞本在山位最高处,虽然雪势较稀,可是五十丈以下,积雪已达数尺深,根本分不清东西南北。
英琼四顾茫茫,束手无策。
哭得场听声嘶之际,忽然想到什么方法,止住哭声,但想一阵,又觉方法无用,又哭,哭一会见儿,又进去唤爹爹,唤不醒,又出来哭。如此雪地里哭进哭出,不知来回若干趟。
突然一次哭进洞中,惚忽听得父亲在唤自己小名,英琼心中大喜,急纵身形,便到榻前,忙道:“爹爹,女儿在此!”
谁想李宁仍是不醒。
英琼再唤几声。始知自己是神经作用,那声音根本不是爹爹所唤,越加伤心到了极点再也顾不得父亲是否听得见哭声,抱伏父亲胸口,一面哭一面喊,伤心已极。
或而英琼哭声过大,或而父女连心,在英琼不断摇身泣唤之际,李宁从幽茫中,稍稍醒神过来。
忽见女儿如此伤心,心头更是难受,勉强退起一丝丝气息,强自转身过来,说道:“英儿别哭……我只不过受了点风寒,身躯难过,不想动弹而已,一会儿就要好的……你不要害怕……”
英琼忽见父亲说话,心头一目。急忙止住辈泣,急问着:“爹醒了?好多了没?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粥?”
李宁点了点头。
英琼再看粥时,灶中火灭,粥已冰凉,急得她重新升火。忙个不停。
她虽想望著白粥热开,立即取用,又怕父亲重又昏睡过去,便纵到榻前,不停来回照应。
偏偏天冷山高,火势不易燃大,白粥较难煮开,急得她好不心焦。
好不容易盼到粥热,赶忙取来,并将父亲扶起,靠在石壁,一口口喂食过去,仍自不断问着:“爹爹您觉得如何?病好转没?”摸着父亲额头,仍自烫手得很。
李宁表示快好了,挺得住。然而几口白粥入口,便自难咽下,摇摇头,复又往床上倒去。
英琼一阵心酸。几乎又落下泪水,强忍悲戚,替父亲把被盖好,但不够,又将自己棉被,以及所有足可御寒衣物,全都取来盖在父亲身上,希望能逼出汗水,便自好转。
这时天已晚了,洞外雪光返照,清白见影。洞内却已昏黑,英琼猛想起自己尚未进食,本自伤心,吞吃不下,又想自己病倒,病人更是无人照料,只得她强喝了两口白粥。
又感触适才经验,将粥锅移靠大盆旁边,再去煮些开水,以便可以随时取用。
她想恶夜漫长,柴薪可能不够,遂到后洞,搬来大捆,添些灶盆,使火势不断,自己则和衣坐在石榻前。一边顶着火盆,一边注意父亲动静,想到伤心处,泪水而不止。
到了半夜。忽然洞外狂风拨木,如同波涛怒吼,奔腾澎湃。
英琼守着哀病老父,格外闻声胆裂。
还好这石洞较深,外层出口俱用石块堆砌封锁得甚为坚实,仅留一块活动大石,用作出入门户,里层山洞早在周淳在时,已布置三四寸厚的羊皮混粗布风挡,得以挡去冷风侵袭,否则在这风雪高山上,如何受得严寒?
英琼在不解带,一夜不曾合眼,直到次日清晨,李宁似已然出一身透汗,悠悠转醒。
英琼见状,忙问:“爹爹,病体可曾痊愈?”
李宁胸口仍自闷痛,却不忍让女儿担心,便道:“好多了……你无须担忧。”
英琼心头稍安,便把粥菜端来,李宁勉强稍微用了一些。
英琼但见父亲气息仍弱,又自挂心起来。
李宁知道女儿一夜未眠,两眼红肿注血丝,好生疼惜,便说:“受点风寒,不算大病,病人不宜多吃,况且出汗后,人已渐好,你且去补睡吧!”
英琼还是将信将疑,只顾支吾不会。
后来李宁装作生气,连劝带哄,英琼甚伯父亲因生气而恶化病情,勉强从命,却也只肯伏在李宁床边睡觉,以便就近照料。李宁见她一片孝心,只得由她。
英琼哪能睡得安稳?
才一合眼,便好似父亲在唤人,急忙纵起问时,却又不是。
李宁见爱女这种孝心,暗自感伤,也已不得自己赶快好转,于是勉强想个法子,要英琼煮来大锅热水,准备以身浸在里头,逼出更多汗水。
英琼自觉此法甚好,赶忙准备煮水。
李宁则等水热,脱下衣衫,没了过去。
然而他似乎不只得了风寒,如似得了疟疾,每以为蒸出汗水,便可痊愈,岂知蒸得发热后,又自陷入昏迷,吓得英琼把他捞抱回席,盖紧棉被,却又汗流不止,她想掀被,然而天寒地冻,怎生能撤?
一时陷入绝境,泪水再次涌流,伤心深处,跪向外天,只能乞求老天垂怜,让父亲怪病能及时好转。
就这样,李宁时好时坏,不济三五日,把英琼累得几乎病倒,她几次要下山求医,一来父亲执意不许,深怕受困冰天雪地,二来这一走,父亲无人照应。
英琼进退为难,心如刀割。
直到第六天,天已放晴。
英琼猛然想起古人有割股疗亲,鲜血治病之事。不禁想以自身鲜血,亦或割块肉,试着替父亲治理怪病。
于是趁父亲昏迷不醒之时,拿了一把刮刀,走到洞外,先焚香跪叩,默祝一番,然后站起来。
忽听一声雕鸣,只见左面山崖上,站着一只几乎人身高大黑雕,瞧它金随红图。银爪尖利,通体纳黑,更无一根杂毛,映在瑞白雪山,雄健非常。
黑雕灵眼瞧着英琼,叭叭叫了两声,不住刻毛流翎,顾盼生姿。
若在往日,英琼早将暗器射出,岂肯轻易饶它如此示威?
然而此时父亲病情垂危待救,她根本无此闲心。只看了那黑雕一眼,仍照预定方式下手。
她先卷起左手青袖,露出与雪争辉皓腕,右手取下嘴中所衡利刀,猛一横心,就要朝左臂割去。
忽觉耳旁生风,眼前黑影一晃,一个疏神,手中佩刀竟被那金眼雕一副利爪抓去。
英琼不禁嗔怒,骂道:“不知死活的畜牲,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
骂完,跑回洞中,取出几样暗器,以及一口长剑,准备收拾黑雕以出气。
那金眼雕轻轻将英琼利刀抢到爪中,随便一掷,便落往万丈深渊。一个旋身,已飞回适才山崖角上,仍旧剔毛梳翎,好似并不把敌人放在心上。
英琼惟恐那雕飞走,不好下手,暗自游行,追了过去。
那金眼雕早已看到英琼偷袭举止,不但不逃,反而睁着两只金光刺眼,直盯过来,那头斜斜偏不甩,大有藐视神态。不禁恼得英琼性起,一个箭步,纵近十余丈,左手连珠弩,右手金钱缥,同时朝那雕身射去。
英琼这几样暗器,平日得心应手,练得百发百中,无论多灵巧的飞禽走兽,遇见它,从无幸免。
谁想那黑雕见暗器到来,并不飞腾,抬起左爪,只一抓便将那支金钱镖抓在爪中。
同时张开铁啄,朝着那三支连珠弩,奇快无比的,竟能一嘴啄及三支强弩,耍来毫不费劲。
它又朝英琼呱呱叫了两声,好议非常得意般。
那崖角离地,原不到十余丈高许,平伸探出峭壁,甚是尖险,崖石便是万丈深渊,下临无地。
英琼连日衣不解带曾十分劳累伤心,神经受了剜乱,心慌意乱。
这崖角本是往日练习轻身所在,此时却因那雕特意寻衅,惹得她性起,竟自忘了危险,就把昔日在乌鸦嘴头学来的六合剑法中“穿云拿月”的身法施开来,志在取那黑雕性命。
那黑雕但见英琼朝自己扑来,倏地两翼展开,朝上窜起,英琼刺了一个空,身落崖角,尚未站稳,黑雕竟自挥舞大翅,斜飞捣来。
英琼见那黑雕冲势太猛,知道不好,急忙端剑。正待朝那黑雕刺去。
岂知黑雕不但灵异,且劲道凶猛,竟然迫开英琼手中利剑。
英琼本不立身不稳,此时受此劲道扫及,长剑一偏,身形更斜,重心顿失,竟自栽往万丈深渊。
她惊惶尖叫,想抓,却无处可抓。
身形直泄而下,只见得两旁山壁积雪白茫茫如瀑布般泄得好长,眼睛一时僚乱昏花,心念却知这一下去,便是粉身碎骨,性命难保,然而她功夫不济,又无任何凸枝、草丛可攀抓,又怎能挽回性命?
自己死了倒也罢了,然而石洞中老父生病不起,谁将照顾?不禁心如刀割。
正在伤心害怕之际,猛觉背上隐隐作痛,好似被什么东西抓住似的,下坠速度减慢,不似刚才投石奔流般,让人惊心动魄,急忙回头一看,正是那只黑眼雕,不知什么时候飞将下来,将自己束腰丝带抓住。始免于坠渊毙命。
然而她又想及昔日父亲说过,凡是大鸟禽生物,都是以利爪抓着猎物之后,飞向空中,再摔往山石之上,借以砸死,再下来啄食。于是猜想那雕不怀好意。
可惜自己利剑业已坠入深渊,且又身悬半空中,根本使不得劲,又怕一个挣扎,惹黑雕利嘴挪已啄来,只得暂时听天命,且等它将自己带出深渊到了地面再作计较。
她用手摸往身上,且喜适才还剩有两只金镖,未曾失落,不由起了一线生机,便悄悄把它取在手中,准备一出深渊,便就近给那黑雕一镖,或能侥幸脱险。
谁想那黑雕并不往上飞起。反而一劲直往下降,两翼兜风,平稳非凡,慢慢朝潭下落去。
英琼不知道那黑雕把她带往江下有何目的,好生着急。
然而急到极处,忽然豁了出去,反正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如此身悬空中,根本无法可施,且看黑雕想把自己如何?
一有机会,再放它几镖便是,于是胆大地张目瞧去,想一窥这深渊奇景。
且在下降百丈之后,雪迹已无,渐渐觉得身上温暖起来。
只见一片片一朵朵白云,由脚下住头上飞去。有时整个人穿入云层内,被那云气包围,什么也看不见,豁然穿出,袖口、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