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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站在这里,她才有所领悟:这样一座本身就像以金玉砌起的楼阁,徒冠以酒楼之名,当不负销金窟之实。
“他在这里…”木若回眸望向汀兰,“——谈生意?”
“你可以这样理解。”汀兰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木若眸底划过一丝异色,“……你是不是又瞒了我什么?”
汀兰垂眸安静了片刻,之后方抬头道:“公子的客人比较……特殊,你进去之后,还是要小心行事才是。”她未说的是,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都难逃罪责了。
“嗯。”木若望了望这四层高楼,点头应道。
直到这一刻身在这十尺纱帷之外,木若才有些回神。
纱帷之内的宴饮厅内,依稀可见身绕青色薄纱的妩媚女子们围作扇形,此刻屈身下腰正如半朵睡莲绽放,扇形之后,身穿鹅黄色锦衣的绝色女子盈盈而立,舞入佳境,厅内叫好声一片。
“公子。”舞罢之后,青衣女子们一一退下,唯有鹅黄女子向前几步走到正中玉桌之后,温笑半含,低身卧下,伏在白袍公子的膝上,抬腕取下桌上食果,喂进公子口中,“公子,月璃舞得如何呢?”
白袍公子闻言,轻浅地勾起唇角,淡淡一笑也是顿生风华:“我的月璃,自然是舞得极好了。”
说着,那人俯身吻向膝上女子,并未束起的墨发滑过如雪的绸面,如流云瀑下,亦遮住了众人的视线,却也因此令这满室陡生出旖旎之情。
纱帷内的木若将指尖扣进手心,十指连心的痛意令她的唇被牙齿啮得泛着白色。
……我的月璃……
自作孽,不可活……木若放开了齿上的力道,唇角略勾起一抹涩涩的笑意……古人诚不欺我。
拢了拢没多少衣料的的纱衣,女子挑起纱帷缓缓入内,却并无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出现。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在正中玉桌后缱绻缠绵的两人。
“不愧是公子,连这名扬天下的月璃姑娘都能纳入怀中,”左侧一男子朗笑出声,终于打破这安静,转眸望向怀拥古琴一身红梅染素衣的淡妆女子,不由心生好感,“看来这落云轩中果真才女辈出,真是让人好生艳羡。”
“是啊,这落云轩中的女子都是才貌兼具啊——!”立时,厅堂之内一片迎合之声。
“那便由我做主,”白袍公子终是抬起身来,唇角含笑,膝上女子面红如潮,他径直望向初始时的出声之人,“将下一个送你便是。”
男子闻言一喜,抱拳谢道:“那可要多谢公子——”
“砰。”抱琴女子身形一颤,手中的古琴倏忽坠地,响起震心之音。
室内之人皆是一怔,继而不悦地望向女子。
“华业将军与我客气什么?”白袍公子却是恍若未闻,笑意依旧浅淡清俊,继而将凉下去的眸光转向弯下腰去的女子,“不过一个女子——”
木若直身,却是再也未看那突然静音的方向,平静无波的视线划过手中的古琴,挑起指尖拂过那弦断的地方。
众人皆见,那一身血色红梅染就素白如雪的女子,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毫无预兆地滑过一串晶莹的水珠。
ˇ弦断谁听ˇ 最新更新:2013…07…18 15:56:17
木若直身,却是再也未看那突然静音的方向,平静无波的视线划过手中的古琴,挑起指尖拂过那弦断的地方。
众人皆见,那一身血色红梅染就素白如雪的女子,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毫无预兆地滑过一串晶莹的水珠。
“原来是若儿错了……”女子轻笑着,任泪水划过两靥,如水眸子只盯着那古琴,“是若儿忘了,有些东西没有想象中那么强韧,若是折了……任你痴心难改,也便再无补救的机会了。”
像是这琴,像是这情,像是曾经一无所惧的她……
她早该知道,在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通过努力得到。总有那么一件事,任你历尽艰险,任你踏遍荆棘,追逐到最后,依旧是虚梦一场。
如梦贪欢呐……
左手压弦,右手弹起,吟、揉、注、绰,凉薄的琴音在堂内响起……
刀戟声共丝竹沙哑谁带你看城外厮杀 七重纱衣血溅了白纱
兵临城下六军不发 谁知再见已是生死无话
当时缠过红线千匝一念之差为人作嫁那道伤疤谁的旧伤疤
还能不动声色饮茶踏碎这一场盛世烟花
血染江山的画 怎抵你眉间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始终不过一场繁华
碧血染就桃花只想再见你泪如雨下
听刀剑喑哑
高楼奄奄一息 倾塌
………
………
她的眼前仿佛现了一副图卷:清冷的月下,碧落宫中的听雨榭里,女孩窝在白衣公子的怀中,哼唱着歌,听那曲调化作琴音,自白衣公子的指尖下散开,如温水流淌过那些岁月,一点点沉淀了,如雨雾般的情思……
终究会故去的,所谓已往。
曲终收手,破碎的曲音仿佛还在空气里回响。
“…倾尽天下……”
不知是谁迷了神似的开口,一时房内人的脸色皆变了变,望向正中的白袍美人。
有间青楼,公子白墨,倾尽天下。
这已是世人皆知的轰动,但却只有极少数知道,名震江湖的第一公子,也即碧落公子,名为白墨。
白墨自第一眼望见女子,便再无一丝动作,只有一双眼眸里云雾缭绕,难辨其意,却也显而易见——女子的特殊甚至无须掩饰。
便在这几乎堪称死寂的时刻,木若垂眸开口:“一把弃物而已,却扰了大家兴致,还望公子您莫要怪罪,奴婢退下了。”
看着那决绝转离的身影,白墨的眸子微微颤了颤,一抹倾世的笑意却染上唇角。
……公子…您……奴婢……
她要放手了呐。
便如那一日在碧落楼中,他难以抑止地咳出紫黑色的血,如同大朵的彼岸花在身下雪白的毯上妖冶地绽放,却只是固执地站在窗边,望着楼外暗下去的天色,还有女子决绝转身的背影。也是这样的凝视,亲眼看她一步一步踏出他的世界,心田荒凉……
那一日的焚心之痛,他曾发誓要那些人拿命来偿——一旦身入红莲地狱,便再无退路,而她,亦要陪他一起。
“汀兰,押入司法阁,赏——”他如愿见她步伐忽止,唇角笑意忽然变得冰冷嗜血,让在场之人心下一凉,“碧云——”
“公子开恩!”木若的声音阴冷得变了调,几同胁令,座下已有几人面色陡变。
“……”许久之后,白袍美人方平定下眸里的风起云涌,声音淡柔平静得令厅内之人心惊,“那……你过来。”
见那女子僵着身子转回来,白墨唇角微微扬起,眸底却在下一秒陡然染上怒意——只见她已径自走向此刻一脸怔愕的华业将军。
白墨将渐染了杀意的眸子转向华业将军……若是那人敢碰她一下,他必杀之。
华业在那冰冷的目光中僵滞,手足无措地试图退离,却已然望见女子委身下来的阴影。
厅堂之中,众人都屏住呼吸,看那女子一点点接近——眼看就要坐到华业的怀里,而周身的寒意更甚,顿在心中哀叹:我命休矣……
“……我错了。”
所有人都仿佛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闪过,紧随而来的便是白袍美人声线略低恍若梦呓的咛语,那声音里甚至还有一丝委屈。
而厅堂正中,白墨紧紧地拥着女子侧身,用力之大几乎要把她的筋骨勒断,疼得木若呲牙咧嘴,不由抬头怒视——却望见那人雪玉似的面庞上,那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眸里,满满的雾气仿佛要凝作泪滴涌出。
还真是委屈呐……木若一怔,继而咬牙——装失忆可耻!卖萌更可耻!——于是又一个白眼飞过去。
白墨见没收到什么成效,也就敛了委屈的神情,眸色渐淡,转望向华业将军,忽而一笑,顿生风华:“这是我家主人,自然不能送给将军了,只好用月璃姑娘做补偿,还望将军不要怪罪呐。”
木若一怔……美人的主人什么的,额,好邪恶啊…………
待到众人反应过自己的所见所闻,顿时如遭雷劈,眼前的公子虽是戾气未散,却再不复之前谈笑风生、杀伐果断——分明是在女子面前掩饰那修罗再世似的模样。
待到厅中之人回了神,白袍美人已然落座,再望那月璃姑娘,已附于华业将军之怀。
木若想了想,回忆着方才月璃的举动,欲低身卧在他的膝上,却被用力一拉,直接坐进了白墨的怀里。
于是恍然回神的众人,再次被震飞了魂魄……难道那个最不喜人接近、至多允女子卧于膝上的公子转性了么……
她抬头怒视,便直接望见白墨愈加接近的精致脸庞……唔,不愧美人如斯……
身体却不由做出转过脸去的动作,让她察觉那温凉的一吻落在脸颊上,却又仿佛灼热。
这一次白墨真的是委屈了:“我没有。”
“没有什么?”她冷笑,“你现在才想说你没有失忆,不觉得有些晚了么?”说完后又一恼,明明是来抢美人的,怎么一遇上就没法自控了呢?
“不是,”他的声音更是有些委屈,一双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怀里的女子,“我没有碰她。”
木若一怔,继而反射性地扫视四周,循着那些“八卦”的视线瞪回去。
也就在此时,听得有人不满地嘀咕一声:“妒妇”。
木若尚无反应,白墨却已是眸色一凉……这七出之罪,还轮不上别人给她定……他立时将目光转向出声的方向,然后眼前忽的一暗——
木若眼底的笑意极为嚣张,二人唇齿相依处她却是小心翼翼的模样。
近在咫尺的那勾魂摄魄的眸子里,倏忽便浮现出毫不遮掩的欢欣,白墨轻轻吮着送上门来的“口粮”,眼底一丝笑意氤氲开来。
……木小若呐,这可是你自投罗网。
ˇ与白墨斗ˇ 最新更新:2013…07…20 17:35:22
直到宴饮结束,歌舞息声,宾客散尽,木若依旧保持着将脸埋于白墨怀中的鸵鸟状态——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在周身安静之时在众目睽睽之下狼吻美人的惨烈事实。
……果然冲动它乳名魔鬼啊……
“什么时候…”她的眼前忽而垂下一缕墨发,慵懒闲适又略染蛊惑的声线在耳尖上响起,“知道的?”
“……”木若一噎,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那么聪明睿智,这些还问我干吗?”
“呵呵……”低低的笑声在整个厅室内弥散开,白墨的眸底萦着一丝一丝的宠溺,“乖,木小若。”
听得如此回答,木若童鞋即刻炸毛:“你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为什么不告诉我是木枫在我身上种下了蚀心蛊而你只是为了解蛊——?!”
白墨闻言,微微蹙了蹙眉:“……‘木枫’?”
木若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扔了个小白眼儿,开口道:“我娘去世极早,他有尽过哪怕一点为人父的责任么?木府于我而言也不过是个大冷库——当然,这是在我把碧落宫当做自己家的前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