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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走了月余,一路有惊无险。
这日,抵达临安。
临安城被金人尽毁;到处残垣断壁;秋筠等马车来到府门,秋筠扶着母亲下车,站在半壁府门前,一片苍凉。
整座府邸被大火烧尽,只夏夫人正房三间烧得墙体微黑,并未倒塌,秋筠踩着满地瓦砾,进去一看,里面倒完整无损。
秋筠和管家江福并青语等清出通往正房的路。
扶着夏夫人入内歇息。
秋筠对管家江福道:“你坐车去城外看看,庄子毁坏了吗?”
江福即刻去了。
秋筠四处搜寻,瓦砾残垣中未见父亲影子,心略安,下人们也都跑没了,也无人可问。
秋筠又转悠到府门口,这时一夏府家下人跑来,见了秋筠唤道:“姑娘”。
秋筠一看是看门的老忠伯,道:“老人家,你知道我父亲的消息吗?”
老忠伯在金人快进城时,躲到后院一口枯井里,金人烧了房子,他却毫发未伤。
待金人撤了,他才出来,去亲戚家里住下,每日过来看主子是否回来。
见秋筠问,嗐声道:“金人进城时,我们几个劝老爷躲躲,老爷怎么劝都不走,后来我在井里听见老爷怒斥金人,被金人带走了”。
秋筠早有预感,还是身子一震,晃了几晃,忠伯看她脸色发白,关切地道:“姑娘,想开点,好在老爷还活着,就有见面的一天”。
秋筠强撑着,未倒,提上口气,嘱咐道:“这事不要告诉夫人,就说看见老爷躲出去了”。
忠伯点点头,道:“老奴明白”。
秋筠怕惊吓了母亲,稳稳心神,带着忠伯去见母亲,夏夫人一见他,忙问道:“老爷在那?”
忠伯按秋筠教给的说了,夏夫人忧愁稍减。
时近晌午,大家肚子都饿了,府内也不能生火做饭,秋筠就舀了银两,命忠伯去买来吃。
城里到处是倒了的房舍,砖墙,忠伯走了半个城,才在一家刚开的小饭馆,买了饭菜,提着回去。
将就着吃了。
这时,管家江福回来,乐颠颠地进来就道:“夫人、姑娘,真是老天照应,城外宅子地处偏远,金人没到那,方管家也没走,照管宅子好好的,不如夫人和姑娘去那住”。
秋筠看着母亲道:“这府里如今也住不得人,母亲不如像江伯说的去城外宅子吧”。
夏夫人摇摇头,坚决地道:“我那都不去,就在这里等你父亲回来”。
秋筠又看看四周,这里哪能住人,可母亲执意不走,也没办法,父亲被金人掠去的事,不能说出。
命江福找人修缮房屋,为居所暂避。
看洪姑娘一旁意欲急着归家,秋筠对管家江福道:“你和青语俩雇车送洪姑娘回去洪府找她父亲,找到便吧,找不到在回这里等待”。
那洪姑娘这段日子同秋筠母女有了感情,扯着秋筠的手,依依不舍,道:“一路蒙夫人和姐姐照顾,实不舍与夫人和姐姐分别”,说吧,含泪拜谢,坐车走了。
又过二日,方妈和喜鹊寻来,方妈一见夫人悲喜交加,跪地便叩头,喜鹊两眼泪汪汪的,拜了姑娘。
秋筠问:“你们去了哪里?那日被堵在城里出不来,着实让人惦记”。
方妈道:“城一破,人群一下子就乱了,我等看车子出不去,就下车来,慢慢走出去,找了个乡下地方躲起来,好在金人着急舀皇上,没搜那么细,才侥幸躲过,这战乱一平,听着信,这忙着赶回来”。
又过几日,走散家人纷纷回夏府,大家动手,房屋内外简单修缮后,尚能住人。
秋筠派去方福打听老爷消息,已得了准信。
方福把秋筠偷着叫出来,道:“老爷被金人带去金国,听说朝中没走的大臣悉数被金人带走,还抓了好些城中未及走的百姓”。
秋筠望向北方的灰天,一个主意在心里越加坚定。
高宗归朝,特派内侍太监赏赐夏府金银珠帛,夏府暂且度日。
待一切安排妥当,秋筠偷偷找来管家江福和方妈、青语,说了要北上找寻父亲的想法。
三人一时,全傻了。
青语首先急道:“姑娘,金人所过城池,见人就杀,逢人就砍,躲避都不及,姑娘要去寻金人,这不是羊入虎口”。
江福急道:“姑娘漫说你一女流之辈,即便是男儿手无缚鸡之力怎么救得老爷,只怕把自身搭上”。
方妈一向沉稳,一听,也急了,道:“那金人乃异族生性刁蛮,闻随二圣掠去皇家嫔妃公主全送那荒蛮的上京,入浣衣院为奴,任金人蹂躏,过着非人日子,姑娘怎能往狼窝里送去”。
秋筠眼神牟定,语气坚决地说:“大不了一死”。
无论三人如何苦劝,秋筠都不动摇,最后道:“你们蘀我瞒住母亲,就说乡下找寻父亲,不日便回,记得,千万不能露出去,否则,夫人命休矣”。
三人料劝不住,青语道:“我随姑娘去”。
方妈道:“还是老奴随姑娘去吧,老奴偌大年纪,也无谓生死了”。
秋筠道:“你们在家好好照顾母亲,我一人前往,人多反倒坏事”。
三人心情沉重,姑娘这一去,不说救不救得了老爷,金国山高路远,荒蛮之地,能不能活着到都不好说,即使在江南追上金人,那金人数万大军,救人希望几乎渺茫。
秋筠头发挽起,打扮成男人装扮,一玉面书生。
短刀掖好,秋筠把成色上好圆润的珠链拆开,把珠子细心地缝制在腰间带子里,又取宝石翠玉也照样缝了,以待急用。
带上足够的银两,又把一细小的刀片缝在衣服里,青语看姑娘准备的妥帖,心稍安。
次日,清早,秋筠悄悄出门,走到大门口,双膝跪下,朝上房叩了几个头。
已打听明白,金兵北撤途中,遭到南宋军民的不断攻击。撤至镇江时,宋将韩世忠率水师截断了金兵的归路,将其逼入建康东北70里处的黄天荡。
秋筠一路北上,由于通往健康的路较为熟悉,一路所到之处,皆有金人铁骑踏过的痕迹。
车老板是个四十几岁中年男人,快走到健康府时,就停下不走了,朝车里道:“公子,我只能送到这里,金人就在前面,我一家老小等着我回去,姑娘还是另顾车子吧”。
秋筠看半路上,往健康府根本就没什么车子,现战乱时期,百姓四处逃难,谁还往金人刀口上凑。
秋筠作好作歹,许下他银两,这车老板才继续往前走。
沿途不多叙,不日到了健康,一进健康城里,满城欢庆,黄天荡浙西制置使韩世忠宋军以八千的兵力包围十万金兵。双方相持四十一天,金军利用老鹳河故道焀成一条连接江口的大渠,才得以逃往建康。又遭岳飞所部阻击,惨败,渡江北逃。
秋筠听街头巷尾议论,金人已渡江北上,急着赶奔庐州。
到庐州天色将晚,经过炮火摧残的庐州到处是已毁坏倒坍的房屋,比临安破坏的更加厉害。
秋筠只好就近找个尚觉完好才开门营业的客栈,歇在庐州。
熟门熟路,沿街找到莫府,秋筠心猛地一沉,眼前一片灰烬,那里还有昔日的莫府。
不知莫秋生和莫夫人安危,忙附近找了个卖茶水的老伯,问:“老伯,这莫府的人如今去了哪里?”
老伯蔚然长叹一声,道:“莫知府是个大英雄,率领全城将士百姓死守庐州,最后,城破,听说他受重伤,掠去北国”。
秋筠急着问道:“那他府里的老夫人和少夫人呢?”
那老伯摇摇头,捻捻胡须,闭下眼,睁开,目光有些浑浊,道:“这就不知道了,男人留在城里未走的,都遭了难,家下婆娘也没幸免”,说着,咳一声,道:“金贼不是娘养的,连十几岁娃都不放过”。
秋筠担心莫夫人,以莫夫人冰清玉洁的个性,结果不想而知,但还尚抱一线希望,莫夫人早离开庐州城。
回到客栈,要了汤水,热热地喝了,驱散身上的凉意。
次日一早,赶至江边,滔滔江水,一望无际,却无一艘船只。
秋筠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也不见船影,只好沿江走,走出约二里多路,才见水面不远处漂着白帆,秋筠手敷在唇上张成喇叭形,使劲力气喊船家。
那船才一点点靠岸,船上是个年老的船夫,秋筠大声问:“过对岸去吗?”
那船夫摇摇头,答道:“对岸是金人属地,客官要去上游或下游老汉可以送你”。
秋筠袖中掏出五两银子,道:“老伯送我过去,我在付另一半的钱”。
那船夫看雪花银动了心,还是忍不住劝道:“我可以送客官,但金人十几天前才渡江回北面,我看客官是一介书生,可要小心,摸撞见,把你当成奸细舀了”。
秋筠道:“谢老伯提醒,我会注意的”。
上船,离岸。
90北上
☆、91得救
江对岸虽是金人属地;然江岸线长;四五月正是雨季;水面笼薄雾;看不清远处,那老船夫凭着常年在江上行走经验,把她送到一个无人处;秋筠悄悄登岸。
岸边是个村子;几十户人家,都是汉人,秋筠找了个放羊的少年,问了情况。
知道金大军早过去多时;带着抢来的东西、俘虏回上京去了。
秋筠又打听村子里可有拉脚的马车;少年一指村东头,道:“邹大家有马车,你去问问”。
秋筠谢了他,就照着他指的方向寻去。
走到紧东头,一看,这家不大像过日子人家,三间茅草屋,东倒西歪,板杖子残缺不全,快到晌午了,也没见烟火,满是破烂的院子里倒是拴着辆马车。
秋筠调换了下用略粗的嗓音高声道:“有人吗?”
“谁呀?”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汉子趿拉着鞋从屋里走出来,像是正午睡被吵醒,揉揉眼睛,一脸的不耐烦,一看是个陌生的书生模样的人。
那汉子上上下下打量她,狐疑道:“你找谁?”
秋筠见这人一脸凶相,短暂踌躇,一想这村子也没别家有马车的,只得抱拳道:“这位大哥,我要去京东定陶县,可否拉我一乘,我出车钱”。
秋筠只想搭一程,出了这沿江地界,在另行顾车子,对这人凭直觉她不大放心。
那人脸上肉横着,三角眼盯着秋筠道:“要五两银子”。
秋筠看他有意抬价,假意犹豫下,说:“好吧,但要马上就走”。
那人一听秋筠答应他出的价钱,一呲牙,咧咧嘴,笑比哭还难看,道:“你在这等我一会,我踹点干粮,就套车上路”。
待那人出来,秋筠递上二两定钱,那人接银子时,眼睛却贼亮盯着秋筠伸出的手,又朝她面上仔细看了看,心下狐疑,看这手白净细皮嫩肉,像是一只女人的手。
秋筠上车功夫,那汉子借着拉车门之机,凑近秋筠耳边看看,秋筠察觉,忙忙一抬腿,上了车。
车子出来村子,向北行驶。
秋筠坐在车里,从包袱里取出干粮,就着水,填饱肚子。
由于晨起早,马车一晃悠,困倦难耐,上下眼皮直打架,心思有点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秋筠睁开眼,无意中顺着车窗帘子缝隙向外看去,本能直觉车行方向不对,忙把头伸向车窗外,举头望下日头,此刻,该是下晌。
悚然一惊,不对,这车子不是向东北,而是向正北偏西方向,好像越往前走越荒凉,道两旁杂草丛生,前面皆是低矮的山峦,茂密的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