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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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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里传来另一个柔和的声音:“世子,人家明明是个男孩,怎么叫姑娘呢?”是老妇人的嗓音。

  那少年这才惊觉失言,眯起眼仔细地看了看我,改口道:“抱歉,小生眼力不济,这位小哥,可知主人在家不?”

  我摇摇头。

  原来是个近视眼,近视到连男女都分不清楚,还真是罕见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以后别穿颜色较浅的衣服比较好,免得又被书呆子们错看。

  ——姬山翁的交游对象里,别的不多,就多书虫。

  “家师外出未归,各位请进屋小坐。”我放下书卷,起身招待客人。

  坐吧,反正坐到下午你们不想走也只好走了。

  “家师?”

  几位客人似乎对我的称呼颇感意外,华服少年惊诧地迈前一步,想了想,又回头,恭敬地伸手,扶车上那位老夫人下车来。

  老夫人头戴碧玉抹额,身穿暗红色牡丹花纹外袍,端庄大方。

  她由少年搀扶着移向我,轻声道:“哎呀,姬山不是在王爷跟前信誓旦旦地说,这世上绝不会有合他心意的学生吗?”

  王、王爷?

  我脑中喀嗒一响:来的几位肯定非富即贵,跟那个啥米王爷有关系!

  警铃大作的同时,我依然保持着慢吞吞铺席位、搬案几的动作,仿佛并没有从老夫人故意的透露中得到什么信息。

  真要让我大惊失色做出一副有失远迎的模样,那也太折损我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了。

  那位华服少年快步进屋来,接过我手中的檀木案桌,放在上位,紧接着铺好草席,连铺三张,这才请老夫人上座。

  我抓着袖口站在一旁,他这是在帮我吗?

  正想着,他又径直进旁边棚屋里取了水桶。

  ——简直就像是在自己家一样,什么东西放在什么位置,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跟着那叫做世子的华服少年来到溪水边,我看着他清洗了手和脸,盛满一桶水。

  他抬头挑起眉梢:“奇怪,你怎么不问我究竟是什么人。”

  反正我迟早会知道的,现在问不过是让你优越感更盛而已。我顺着他的意思,做出恍然的样子,奇道:“对啊,你跟那位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呢!”

  少年仰天大笑。

  知道你得意,你是富贵人家的少爷,我可惹不起。

  笑够了,他春风满面地告诉我,他是常王的儿子,姓周,跟他一起来的那位老夫人是他的乳母。

  只是乳母而已么,看来我猜错了,原本以为是他母亲呢!

  看他对作为下人的乳母也毕恭毕敬的模样,我心里倒是对这人有了一丝好感,又问他年纪,比我大四岁而已。

  于是自然而然地攀谈起来。

  “我年幼的时候,由人荐引来向姬山翁学习待人处世之道,却被婉言拒在门外。”周裴轻松地笑起来,“当时他说的是,这世上没有能够承他衣钵的人。做他的弟子,要能够随时跳出自己的身躯,站在高空中俯视尘世万物,当今天下无人能办到。”

  我愣了愣,难道这个是姬山翁的择徒标准吗?

  我应该不是他选择的那个人吧,因为姬山翁所说的……是从面相上发觉我有富贵登极、权倾天下之相。

  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能耐。

  但想到这也许是他言传身教的言谈艺术之一,我便点头听着。

  现在想起来,比起周裴说的这啥俯视万物,我宁愿权倾天下算了,听起来还像人一些呢。

  周裴看着我,又说:“到现在,姬山翁老人家也只答应我,遇到难题的时候,可以来向他讨教。”

  “是这样吗?”没约定时间,放你鸽子那是很正常的吧?

  不过你一个大男生出门带着乳母干嘛?

  “秦嬷嬷很少一同前来,这回也许是太想念她的夫君了吧。”

  “哦。”

  虾米?夫君???

  我脑袋里面打起十面大锣——姬山翁居然不是老光棍?他还有老婆的?而且是王爷儿子的乳娘?

  MyGod!

  这种关系他想要讨个小官当当是绝对不成问题的啊!

  而且就连王爷的儿子都想要做他的徒弟,他还拽兮兮地拒绝了?然后在这里喝西北风,做出不得志的样子!

  这个老文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第八节 非礼勿戏呀

    在我一团乱麻的时候,周裴伸手点点我的鼻尖:“小家伙,想什么呢?一声不吭。”

  ——搞什么?人家跟你可没这么亲密!

  心下不悦,我条件反射地一避。

  他眯起眼,轻笑道:“呵呵,看起来木讷,其实反应不慢。”

  指头慢慢划过我的眉尖,不经意地点一下。

  “这里……泄露了你的想法。”他勾起唇角。

  我突然发觉,自己对他那种极具优越感的高姿态十分反感。不过他说得很对,我应该学会控制神色,不要泄露了自己的想法。

  周裴笑笑,又贴近了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秦、秦斯。”我不好意思再第一时间躲开,只好僵硬着腰,回答他。

  近看这位小王爷还真是帅哥,眉目间神采飞扬,不愧天之骄子。他那种温暖热切的体温似乎已经传到我脸上了……

  “姬山前辈的高徒秦斯,我记下了。”他笑道,“出仕时候不妨来找我,也许有些不错的差事能交给你去办。”

  呵,八字还没一撇就用上司的口吻跟我说话了。

  我忍不住也哧哧笑起来。

  看起来,周裴并不因为姬山翁拒绝了他而收下我感到恼怒。这个少年的气度是足够的,但刚才那位老夫人,显然不一样。

  皇帝不急急太监,世界上的人情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多谢关照,我会记住的啦!”我顺口玩笑道,“我要考科举的,大哥,实在考不上,再来找你混口饭吃怎样?”

  “那就这么定了。”他说。

  哟,还一口气决定呢。“如果我现在就去你们王府,可以干什么?”

  没料到我会这样问,周裴认真思考片刻,答道:“书童。”

  我晕。

  我抗议。

  “至少也应该是给个看仓库的肥差嘛!”

  “哈哈哈,我每年都会来见前辈一面,到时候看你的长进,再评定你能担任什么职务吧?”他大笑。

  ※※※※※

  常王跟天麟的皇室没有血缘关系,据姬山翁说,天麟统一中原的时候,昶国主动开城门、献青木剑归顺天朝。昶国的国君被封为常王,封地在远离昶都的本州,除了天子召见,永远不得离开封地。

  常王的封爵相当低,公侯伯子男,排在末端算男爵,年俸也低,还要在领地内完成朝廷指定的沉重的徭税。

  算起来,那个时候周裴应该已经出生了。

  原本作为下一任国君诞生的他,平白连降数级,变成地方领主的世子。

  在强权下要学会低头,这是世人早就明白的道理。

  对方会迫使你再也抬不起头,兴不了风浪。

  姬山翁年青时正处乱世,考过几朝的科举,经人举荐跟过几个主子,但是最终选择的船默默地入了港口,波澜不起。

  拒绝朝廷提供的差事,丢下常王赐给他的美眷良田,带着一肚子被埋没的怨气,这个酸溜溜的贤者隐居了。

  他是想要干一番事业做一位千古传诵的名相的!缺的只是机遇!

  我知道。

  但我不能说的是,明珠暗投,他本身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抱憾终生,是他自己选择的死胡同,更怨不得人。

  啊,作为徒儿,这样评价师父实在是不好呢,呵呵。

  ※※※※※

  第二年的初夏,周裴又来了。

  他长高了些,装扮跟前次并没有多大差别,依然是与我谈笑风生,提及姬山翁时恭恭敬敬。不同的是没有带乳母来,估计她年纪也不轻了,不便出行吧。

  “从州府到姬山,大概要赶四天的路,嬷嬷一般不会跟来,只托我带一些新缝制的衣物给老人。”

  周裴说着,让马夫留在篱笆外,径自入屋内坐下。

  他这回来,又扑了个空。

  “世子一路辛苦,不知是否带了各州郡的消息,预备讲给家师听呢?”我立在一旁微笑道。

  周裴抬起头看我,颔首:“确实是这样。你人没长多高,接人待物倒是成熟不少呢!”

  当然了,之前那种小孩模样是为了符合这个身体的生理年龄,而现在,我完全可以不用做作,只要让他以为是姬山翁教导有方就行了。

  “世子谬赞,秦斯胡乱猜测而已。”我谦道。

  周裴摇晃着指头,朗声道:“非也非也!常言道,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我与你小聚长别也不止三个月了罢!瞧你,连称呼都生疏了!”

  我抱歉地躬身。

  ——其实我们的关系原本也只是随口聊聊而已,谈什么生疏熟络呢?

  “坐下坐下!”他拍拍身边的草席,见我没反应,索性直接捉着我的手,把我给拉下来,“我总不能一直仰着头跟你说话吧?”

  唔,说得也是。

  不过他想说什么呢?

  答案是——他把想跟姬山翁讨教的问题全摆我面前了!

  什么去年的旱情今年的春洪,什么州境的流寇乱匪,什么下级衙门的黑帐,什么朝廷的派系斗争……

  我听得目瞪口呆、

  “这些,有空你也跟姬山前辈提一下,下个月我再来见他的时候,就算没遇上他本人,应该也或多或少能得到一些建议吧?”周裴笑笑。

  他真是好儿子,还没继承爵位呢,就已经为封地这样尽心尽力了。

  “我会转达的,世子。”

  我恭敬地答道。

  他用取笑的口吻道:“别世子、世子地叫了,我的字是长卿,你不妨就这样称呼我吧。”

  字?

  哦对了,十五岁左右的男子,是要由父母取字的。字一般跟名有点关系,比如他的裴字就是长衣服的意思,所以字长卿,又谐音长青,暗含希望他平平安安的意义。

  “长卿兄吗……不妥啊,还是称世子的好。”我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我套近乎呢。

  他面露不悦之色。

  “既然阁下坚持,小可只好以‘姬山前辈的高徒’作为阁下的称呼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着,不知从何处拈起一把折扇,哗地一声展开。

  以礼相待到对方变脸的份上了,我还是别固执比较好。

  这些古代的敬语,我本来也咬不太准的说。

  “啊,不敢当,秦斯还是斗胆称一声长卿兄吧!”我赔罪地以水代酒,敬上去。

  他笑了笑,说:“真是奇怪,你的礼节常常会混淆进东南西北各地的习俗,时而贵绔,时而质朴,这应当不是姬山先生教导的吧?”

  “咦,是这样吗?”我一愣。

  想想也对,自己又不是历史系的学生,古代的礼节什么都是一知半解,全靠电视上面耳濡目染。真要用的时候,自然不管是五代十国还是春秋明清,想起什么套路就用什么了。

  “过去在县学里做小工,知道一些南腔北调的人情,还误以为放之四海而皆准呢!”我尴尬地轻轻摇头。

  “没关系,既然是敬盏,为兄就不再谦让罢。”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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