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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手遮天-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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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纳闷地看着他。

    半晌他才恍然发觉忘记说最重要的一点,急补充道:“下官是夏县衙门的县丞,不知秦大人昨日抵达,有失远迎,今天特来请罪!”

    县丞差不多相当于知县的助理,是八品官。相谈之下得知,因为夏县衙门人手短缺,北狄南下的时候。这位李县丞恰好代衙役的班,去催收今年正月地田税,于是逃过一劫。

    “下官在夏县衙门做了十几年。每两三年都会有这么一回,蛮子飞骑南下,抢了就跑。”李县丞道。“原本是紧闭城门就行的,谁知这次邪门了,蛮子不知从何处弄了炸药来,炸开了城门。' 君^子^堂 首 发 junZitang。 '秦大人,您现在去的话,还能看见那北门被炸得合不上哩。”

    “这样……何时能修复呢?”

    “说不准了,得等朝廷拨银钱来才成。”

    我想了想。让县丞带路,去县库看看,只见铁锁早被砸在地下,里面架子上铸好地官银被抢了个精光,就屋角落了几个银角子。

    “原有库银多少两?”我问他。

    他摇头说不知。管帐的人不是他,,是前任知县的师爷,在蛮族劫掠时给杀了。

    我伤脑筋地按按额头,又问他田亩造册、赋税收纳地账簿,他说都在我们刚才睡觉的那书房里。那间屋子就是户房,书吏办公的地方。

    “本县的书吏还有几个活着?”我忍不住问。

    “全活得好好地。”

    还好,活着就好。“很好,叫他们来。清理账簿,给出县库损失数目。”

    “回大人,已经到了,就是在下兼任的……”李县丞苦笑。

    啊?

    “那典吏?”

    “也是下官。”李县丞抬手捋胡须,索性直接说。“秦大人。别看夏县只是个几千人的小地方,衙门各房机构仍齐全的。就是赋税一除、开不起饭而已。别说户房,您若是要找吏房、礼房、兵房、工房、刑房、承发房地书吏检吏,那也都是下官一人担当的……”

    我汗。

    敢情他来报到就是全衙门的文官来了,他一人吃饱,整个县衙的文房先生就不饿。

    这鬼地方,精兵简政到什么程度了啊!

    看来理账交接的事情得先搁搁,把人手拿出来清理衙门和招募劳役修城墙城门,才是正事。且不说外族入侵、流寇作乱,就算夜里闯个豺狼虎豹啥地进来,也是人命关天。

    到正午为止,除了李县丞以外,没见别人再来衙门露脸。而李县丞出去南北门看了看,说整个夏县还有两位门丁可以差遣。

    “好凄惨,连写七个惨字也不够啊!”我对他开玩笑道。

    他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我摆摆手,就当没讲过。

    又过了一个时辰,张缇才真正从户房里爬出,此时阿青已经带着一帮半大小子搬泥砖来补县衙院墙了。

    见张缇与李县丞聊得热络,我就换了便装,上街去看看。

    先到北门,果然半扇大门被炸得歪在一旁,关不上了。不过,北狄人的炸药跟民间的炮仗差不多威力,看地上挖了那么大坑,这得填了多少炸药来炸啊?

    城门洞里,一名门丁正在呼哧呼哧地埋头吃饭。我到他跟前来回走了几趟,也没见他抬头看一下。

    眼瞅着沿官道来了一列车队,最前面骑马的人加鞭赶前,来到城门口,对门丁道:“宋老弟,辛苦了!”

    吃饭的人急忙站起身,咽下口中的饭粒,赔笑道:“不辛苦不辛苦,哪有金爷赶路的辛苦呢!”

    “这批货进城歇歇,没问题吧?”来者说着,递了个黄纸包给门丁,“一点干货,给大侄子尝鲜,别嫌弃!”

    “哟,难为金爷惦记,请进城吧!”门丁忙收起纸包,让马队进城。

    我站在街边,看着牛车队从面前过去,这队伍庞大得令人吃惊。不一会儿,小城街道上便停满了牛车。驾车的和做护卫的,纷纷入酒楼饭庄进餐,只留几个人看着车上地货。

    这都是些什么货呢,我纳闷着。

    突然,一个乞丐悄悄地钻进牛车底下,拿瓦片扎车上的麻袋。麻袋破了条扣子,从里面漏出来的是米。乞丐脱掉破烂衣服接米,兜起一小袋,正要逃离,被看护牛车的人发现了。

    “小贼!站住!”呵斥声下,乞丐急忙抱着米逃窜,冲向我这边,差点没把我撞到。

    谁知我身后的巷子是条死路,逃进来地小偷立刻被追捕者逮到,一顿好打。看车地人叫骂着要把偷儿拖到衙门,砍掉双手,才肯罢休。

    听见喧闹,酒楼里那位金爷也踱出来,问问情况,笑道:“直管打死就是,夏县一时半会儿还没官儿呢!”

    这句话把跟着他的几个人都逗笑了,真不知有什么可乐。

    笑着笑着,其中一人又道:“就是,要不,能让咱们过境嘛?”

    我听得更是莫名。

    几个看车地围着乞丐拳脚交加,金爷等人看过乐了乐,大概也觉得没意思,又进酒楼去吃喝了。

    当街施暴,因为是对付小偷,也就只有围观民众,没有好事劝解者。在那个时候,人们对小偷强盗是都恨不得打死了事的,哪像现在,别说是偷抢别人,就算是偷到自己身上,也怕被报复,不敢还以颜色。

    等人散了我才靠近,看那叫花子还有气,便去扶。

    谁知被他给推了开,后者鼻青脸肿,恶狠狠地呸一声,自己撑着墙离去。

第一百二十五节 运粮者

    “回来了?”阿青正在修放刑棍的木架,见我回衙门,信手挥了挥。

    大堂被他和一群小孩打理得差不多了,就是破掉的窗框需要重镶,柱子上的刀痕还得补补再上漆。

    我坐在大堂的门槛上,捶捶腿脚:“把夏县逛了一圈,发觉无家可归的人真多。”

    “是啊,你去过东面的城隍庙了?”

    “嗯。”

    “还有南门旁边的废屋呢?”

    “那倒没进去。”

    “里面有几家人,也是要饭过活的。”阿青叼起钉子,把武器架立到房柱前面,用力推了推。架子应声倾斜成60度的平行四边形,他急忙扶住,加钉一块板子固定。

    这就是钉子木匠啊,我看得发笑。

    阿青清清嗓子,道:“别笑别笑。看到乞儿,你给他们钱没?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我看讨饭的人都好手好脚,就没给。”我摇头,“不如改天让他们来修城墙吧,等三月的劳役征来,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工。”

    “他们不敢做工挣钱的!你道是谁都可以卖劳力吃饭么?”

    阿青站起来,指指北门的方向。

    “我昨天问过了,往西北再去三十里地是祝州的栏定草场,南方州县判处流放的人,大都派到那里。”

    获刑流放的人,有些刑期满了便回乡,有些永远不准回去。他们中部分脸上被刺字。自己不愿见人,一般店家也是不敢招这种人来做工的。

    我点点头,去后院找张缇。他似乎出去了,李县丞也不在。

    等他回来地时候,我才知道修复城墙的资金已经搞定了。' 首*发 junZitang。 君 子 堂}他与李县丞一齐出动,劝县里的乡绅募捐银两,其中本县盐商捐得最多,那些地主反倒只意思意思给了点。

    张缇还没算忙完,送走李县丞,回来就又扎进了户房里,一本本账簿地翻。

    没办法。我只好自食其力,下厨煮饭烧菜。

    碗递到张缇手边,他这才停了停,笑眯眯地吃饭。

    “你在查什么?”

    “秦小弟没发觉么?李县丞交出地是假账。”他兴奋道,“哼哼。想瞒过张某的眼,岂不当我这几年的主事是白做地?”

    我也笑笑。

    看他跟李县丞聊得满开心的样子,还以为他俩忘年交了,谁知张缇根本当人家是斗法的对象。

    “清查一下,存个底就好。如今有哪个衙门的帐又搁得平呢?”我说。

    “嗯,这个我自然知道。”张缇得意道,“不过秦小弟放心,账簿到了我这儿一准四平八稳!朝廷来常王府查那么多次,没一次查出纰漏来的。”

    得。我这还没开始办公呢,他就想着造假账了。

    也难怪周裴能忍他,虽然作风一向不怎样,张缇的工作能力还是挺不错的。

    阿青听着我们地对话,不满与反感写在脸上。他打断道:“秦斯。你刚才一直在想什么?我看你心不在焉地,还在考虑乞丐的事情?”

    我摇头。

    “乞儿虽然是隐患。不过暂时也没城门的问题大。”我道,“其实我今天在外面看到牛车车队穿城而过,大概几十车,运的是米粮。”

    “北面的边防有驻军,送军粮上去也很正常嘛。”张缇不以为意。

    “问题就在于,这车队是南下地。”我咬着筷子,“他们从哪儿运粮来,又要送到何处去呢?”

    牛车一辆能拉两千斤以上的货物。我目测了一下,城里的主道能并行两辆牛车,一辆车自身的长度加上与后一辆的距离,应该是五米左右,而从酒楼到北城门,大概是两百米多一点,也就是说,我能看到的就八十辆牛车。运送的粮食在十六万斤以上。

    这超过八十吨的粮食,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呢?

    夏县已经很靠近边关了,且不说北边地村镇会不会有这么多存粮(本城粮仓也没这么多,只有两百石),只想想这早春二月,一轮的粮食还没收,从哪里打来的粮呢?

    “这个时候南下运粮?”阿青也觉得奇怪了。

    张缇小声道:“挪作他用。”

    “嗯,怎样想也只会觉得,是边关驻军的米粮,押送到了以后又被悄悄地运了回去。”我说。

    “这可是个大案子!”阿青来劲了,“如果逮到主事的人,秦斯,搞不好你就可以加官进爵,不用再呆在夏县这个萧条地地方!”

    张缇冲他摇摇指头,戏谑道:“这样想地话,你就大错特错了。”

    “啥?”阿青不明白他的意思。

    “首先,秦小弟是知县,归祝州知事,也就是知州大人管;边境地军队储备呢,归祝州总兵调拨;克扣转运军粮属于大案要案,则是归祝州判官审查。”张缇拍拍我的肩膀,对阿青说,“也就是,如果秦小弟揭发上去,就算要办这个案子,功劳也不是秦小弟的!”

    而如果揭发上去,上面又不办,我就会得罪不少人。

    “以秦小弟的见识,必不会贸贸然检举了!”张缇笑起来。

    阿青闻言,质疑地看着我。

    我在心里叹一声,对他解释道:“眼下只是猜测,不过是过县境的车队而已,没有真凭实据,谁能说粮食就是不义而来的呢?或许是总兵下令调到别州去的军粮吧?”

    才怪,领头的明明是商人,不是官兵。

    阿青半信半疑:“如果查明是克扣的军粮呢?”

    “我一定不会替贪官污吏遮掩,阿青,这点你应该放心。”我安抚道,“必要的时候,我还可以直接禀告监国处理嘛!”

    这样一说,阿青放下心来,瞪了张缇一眼,继续吃饭。

    我也瞥张缇,让他不要再说些阿青难以接受的事情。

    张缇在我耳边悄声道:“你带着这个愣头青做什么?”

    “总比带个满腹坏水的家伙强吧?”我低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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