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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毛钱吧?
陶莞苦笑了一下,轻咳一声走了上去道:“爹、舅,这是我刚卤好的猪尾巴你们赶紧尝尝。”
陶大友闻声向十日没见的大女儿看了过去,干干瘦瘦又黑黑的,虽然模样清俊,但到底是底子被糟蹋了一些。刚刚听小舅子这么一说,心想着这几年确实是亏待了她,但他又能说啥?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老婆还是暖被窝的枕边人,女儿只是前妻留下的拖累物。
当初李巧儿肯嫁给他,陶大友是做梦也没想到。这十里八乡都顶顶有名儿的美人居然肯嫁到他一穷二白的老陶家来陪他睡破屋,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可算是让陶大友瞬时迷迷昏昏如同登仙了一般,逢人就挠头傻笑。那时他还是个心急火燎的毛头小子,对着这声名在外的美人哪能没肖想过,他娘见他成日心不在焉一副魂不守舍的憨笑,就对没过门的媳妇儿有了芥蒂,当着他的面戳他的头啐骂:“哪来的骚蹄子,瞧你这死样,真是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陶大友又是个没心机不会说话的,只“嘿嘿”笑着应付了过去,让陶李氏好一阵恼火。之后李巧儿进门吃的苦头可想而知。这婆婆都是向着儿子的,哪能让她一个没半点亲缘的媳妇享了福去,她儿子刨地、养猪啥的得了利都得先拿来孝敬她这个亲娘然后剩下的才能给媳妇。
“阿莞,过来。”陶大友对她招招手。
陶莞点头,把菜碟子放到了桌上走到陶大友身边站着。陶大友一张口就是浓烈的酒气,身上还有在田里刨地时淌下的臭汗味,站在他身边别提有多遭罪了,偏偏陶大友还来了劲要跟她好好说道一番。
“阿莞,爹对不住你啊。”
“没啥,爹我去给你泡点醒酒茶再给你舀点浓米汤来。”陶莞现在只想溜之大吉。
“别急着走,今儿爹就是当着你娘舅的面给你立个誓,要以后你后娘哪里亏待了你你只管说,爹给你做主。”
陶莞皱着眉看醉态朦胧的陶大友,双手抱胸颇是无奈。果然喝了酒的男人都是大爷,幸亏张细花这会子在东屋看孩子,要是被她听见说不定就要当场撒起泼来了。她这个爹是什么料她还能不清楚?要是她信以为真那就真是天下第一傻帽了,估计陶大友清醒以后早忘了自己这会子说了什么话了。
陶大友见陶莞似是不信,看着他的眼神还有些犹疑,一拍桌子瞪大眼提高音量朗声道:“咋的?你爹还比不上你后娘?你当你老子说的话是放屁?”
李德仁见陶大友大声起来,且还冲着自己的外甥女吼,酒劲上来也大掌一拍就站起来吼道:“我说你对着孩子吼算哪门子的男人?自个儿跟屁似的,还想别人把你当回事儿,就拿你要卖了阿莞当通房丫头的事来说,我叫你一声‘姐夫’也算客气了。”
☆、14第十四章:张细花挨打
眼见着两个醉汉就要干起架来,陶莞见情势有些不对劲连忙跑去东屋叫张细花。
“张姨、张姨,我爹、我舅喝醉了吵得凶!”阿莞连气都没喘顺就接过还在张细花怀里吸手指玩的小宝。
“啥?!”张细花一下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咋吵起来了?我去看看。”说着就急急忙忙套上布鞋赶去前屋。
张细花还没走进前屋就听见陶大友醉醺醺的粗嚎:“好,我就今日就当着你的面好好立个誓!”
立啥誓?这醉酒的男人就没个好东西,张细花往门边啐了一口就扭进门。
“细花!张细花!”
哟,连大名都叫上了,敢情是要反了?张细花一进门就瞧见陶大友手里拿着酒碗站都站不稳,嘴里直嚷嚷她的名儿。她没好气地上前要接他手里的碗,那酒洒得就跟泼雨似的,一桌子的菜都淋了个透,气得张细花直想把碗扣到他头上得了。
“把碗给我。”陶大友生的彪壮魁梧,他举着手闪避了好几次都不让张细花取碗,惹得张细花叉着腰都想扑上去一口咬碎他涨红的大耳朵。
“你给不给?!”
“凭啥,要碗自己来拿。”没想到这平时老实巴交的陶大友在关键时候还会耍赖。
“得,我也甭跟你耗,今儿在亲家小舅子面前算是彻底没了脸面,你爱咋地就咋地吧你。”男人们的事女人犯不着管,一大老爷们喝点酒就跟撒疯一样,幸得她平常私扣着陶大友的酒钱,瞧他那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怂包样,若是日日让他喝酒还不上了瘾天天闹腾一番?
张细花闪身准备出门,哪知一下子就被陶大友拽住了头发。
“陶大友,你耍啥疯!”张细花被揪住头发,痛呼出声。
陶大友打着酒嗝,胸口一起一伏,一句一顿地对李德仁说:“小舅子,我知道你姐疼你,就是娶巧儿过门那天也数你哭得最凶,你姐夫是个没用的,不像你懂做些买卖赚钱让家里过上好日子,但我对你姐可是用了十二分真真儿的心,你今日这些话整得我跟龟孙子一样,我陶大友啥也不会,也就懂疼个被窝里的人,这些年我是对不住巧儿,也对不住阿莞,可我也有难处啊……”
说着,陶大友这样的糙汉子竟声泪俱下起来。
“一边是孝道一边是夫妻情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夹在中间难呐……”
李德仁怔怔出神看着泣不成声的姐夫,也是一阵惊惶无措。他前面那些话是重了些,但姐夫对大姊好他哪里不知道,就是姐夫十二腊月偷偷摸摸去河边帮大姊洗婆婆的大袄子也是时时被大姊在嘴上唠叨。他只不过有些气不过,头脑一时发胀说些气话而已。
“姐夫……坐下吧,你有啥话就好好说,痛痛快快说,我咋不知道你的难处,唉……”
张细花顺势趁机把头顶撞到陶大友的肚子上:“你个挨千刀的,还不松开我的头发?”
陶大友鼓鼓涨涨的肚囊一下吃不住劲就痛的哇哇叫了起来:“你这疯婆娘,看我今日怎么整你!”
陶大友撩起袖子就一下把张细花按倒了在地上,抓过她的头发就是一阵毒打,铁汁子浇铸般的拳头愣是一下一下地砸在了张细花的头上、胸上。
“救命啊、救命啊……”张细花失声大叫。
李德仁被眼前混乱的场景弄得更加清醒了,见陶大友真是把张细花往死里揍想着闹不好真要出人命,也顾不得头上浑浑的酒劲就开始上前拉开二人。
陶大友是个庄稼莽夫,力大如牛,李德仁常年又不在田里劳作,家中大小事也是请了佣人,力道终究差了陶大友一截,架是没劝好,倒让陶大友一下就把自己撂倒在地。
“我揍死你个骚婆娘,叫你把老子当牛使、叫你不把老子当男人!”他嫌拳头揍起来骨头疼就换作脚踢,一脚一脚地踹在张细花的肚子上喝腿上,让张细花痛得昏死了过去。
“张细花,我这么多年要不是盼着你为老陶家添个种我能受你那么多气?我娘年纪大了也没少被你气着,就是在田里我也被其他人笑得直想刨个坑钻下去得了。”
“爹!”陶莞抱着小宝在门口惊叫失声。
她何时看过陶大友失控对张细花拳打脚踢的样子?那红的充血的眼睛、怒张的鼻孔,要不是她看眼前这个人跟陶大友长得一模一样,她真的会以为这是个完全陌生的暴力狂。地上的张细花早已经不省人事,嘴角额头还淌着血,这么打下去肯定会出事。
陶莞不假思索地把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就扑到了张细花身上,陶大友的脚一下就踹到了她的背上。
好痛!好大的劲!陶莞被踹得霎时冒出了冷汗,她苍白着脸咬着牙关出声:“爹,别打了……该出事了……”
会叫的狗不是真的厉害的狗,呵,她总算领略到了她爹的“男人味”,除了挨了刚刚的一脚,她还挺喜欢她爹现在这个样子的,看着不窝囊来气。
“阿莞!”陶大友没想到大女儿会冲上来护着张细花,一下子蒙了头。
刚刚那一下他是往死里出力道,这阿莞还小能受得住?陶大友打了个激灵忙停下脚把陶莞从地上拉起来。
“阿莞、阿莞!”李德仁也着紧从地上起来,赶着扶陶莞。
“我没事儿,有事的是她。”她手指了指在地上昏死的张细花,无奈地叹了口气。羊毛出在羊身上,打了张细花就真以为那么好糊弄过去?幸亏没把她给打死,不过估计没几个月也是养不好的了。没想到陶大友对张细花的怨气竟藏得这么深,她只是奇怪陶大友为什么对前妻的女儿这么冷漠,似乎从来视而不见,就连平常张细花忤逆陶李氏,陶大友也是默不作声很少开腔,这么一点点积攒下来的怨、怒、恨全在今天借着酒劲爆发了出来,不闹出人命才怪。
这在前世叫什么来着?激/情杀人?不过那一脚真是踹得她都以为五脏碎成渣渣了。陶莞低头看着怀里还吮着手指玩的小宝嘟起嘴逗弄她。这小丫头真是天真无知,自己的亲娘差点没命了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呢。
“爹,你快去找村里的郎中给张姨瞧瞧。”
陶大友这会子才算彻底清醒过来,一双红眼呆滞地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张细花顿时没了主张。这婆娘要真死了咋办?那他不得被摁到虎头铡下断命?
“爹!”这时候还有闲工夫发愣?
“嗳!”陶大友心乱如麻,用脚小心翼翼地踢了踢张细花,见她眉头动了动顿时松了口气,忙歪歪撞撞地跑出门找郎中。
“阿莞你真没事?”李德仁有些不信,那一脚他可是看的真真切切,劲道绝不会小了去,这丫头就是嘴硬他还能不知道?“待会郎中来了也给你仔细瞧瞧,都是娘舅不好,喝酒误事,这会子闹出这么大的事一时也是消停不了了。”
陶莞拂了拂手,示意李德仁把小宝接过去。刚刚她也是强撑着才没把小宝甩出去,事后痛感如剧,要继续抱这个小家伙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舅,不怪你。”
“唉,要让你外婆、舅母知道指定该把我狠狠说一顿。”
陶莞扑哧笑出了声,“咳……咳……”看来不能笑啊,一笑这五脏就跟车轱辘碾过一样,陶莞好笑地觑了眼一脸惶惶之色的李德仁,心想:难道这时代的男人都有怕老婆的“好习惯”?
“舅,你着紧回家吧,这里还有我跟我爹呢,天晚了路也不好走。”
“我等郎中看过你之后再走。”
“嗯。”
没多久村里的土医生陈郎中便提溜着药箱跟陶大友前脚接后脚地进了陶家。
“大友,这人都快去了,咋打成这样?”陈郎中翻过张细花的脸一瞧,都青紫了大半了,再把一把脉,面色凝重地摇摇头,“你呀,日后少喝酒,快把她整到床上去,要小心点抬。”
陈郎中跟在抬着张细花的陶大友和李德仁后面絮絮叨叨:“这打婆娘没个轻重,打坏了谁给你做饭洗衣生娃?”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少不更事在外头有什么不顺心的事,一喝点酒就往自家的婆娘身上撒气,当年第一个媳妇就是被他揍走的,到现在也没个音信,留下三个半大不小的孩子给他一个人拉扯。
“陈爷爷,您就别唠叨了,赶紧给看看吧,我张姨到底咋样了?”
陈郎中眯眯笑着看着阿莞,这小姑娘在东塘村可是个人见人爱的丫头,嘴也甜,做事麻溜不拖泥带水,前儿还帮着自家的老婆子整了个新包花,老婆子在自己面前可是对她一阵狠夸。陈郎中对她道:“无妨,开些跌打药,再熬点汤药喝,估计养上二月就好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