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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围观的众人,则是从她方才那番话听出了不少信息。
原来这沈氏曾也是大家闺秀?若非家道中落,或许今日的秋大夫人,就不是林氏了。
大夫人经常刻待庶子庶女姨娘。
秋明月长期被打压,今日再也受不了大夫人字字诛心之语而悲愤反抗。
大夫人气得一张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手指颤抖的指着她。
“你…”
秋明月趴在镇南王妃怀里嘤嘤哭泣,镇南王妃拍着她的肩膀,双眼冷怒的瞪着大夫人。
“秋林氏,够了。你自己教女不善,才惹出这许多事,到头来,当着本妃的面你在撒泼。怎么,你想杀人灭口不成?”她实在气得不清,豪门主母多刻薄善妒,但是像秋林氏这般泼辣狠毒的,她还是第一次见。今日她做主秋林氏都敢怎么嚣张,可见平时对待庶子庶女有多苛刻了。
大夫人被骂的一顿懵然,“王妃?”
镇南王妃一甩衣袖,怒道:“方才明月不计前嫌已经为你求情,本妃念着这是你的家务事,便也想着就此作罢。不想你非但毫无悔意,居然变本加厉得寸进尺。此等狂徒,我岂能容忍?”
“王妃?”秋明月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声音祈求而哀切。
“不要…”
镇南王妃叹息道:“好孩子,我知道你心善仁慈。但是你要记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你的善心,不应该用在不当的地方。”
秋明月无语,镇南王妃又看了眼秋明玉和裴思颀,冷冷道:“我看这事儿再清楚不过了。裴公子,若你要报恩,应该找这位三小姐秋明玉。”
秋明玉吓得腿脚一软,慌忙摆手。
“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我不认识他。什么救命之恩,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害怕的哭着,一把拽住大夫人的衣袖,“娘,我不认识她,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认识他。什么扬州,我这辈子都没去过。是秋明月,是那个贱人,是她陷害我——”
大夫人心中一跳,刚想阻止,就听得镇南王妃怒极大喝一声。
“秋三小姐,请注意你的言行。”
秋明月一愣,抬头见众人都以一种不可思议而有鄙弃的目光看着她,她更加委屈了,眼泪簌簌往下掉。
镇南王妃眼中闪过厌恶,“亏你还是大家闺秀,竟不想,言语如此粗鄙不堪。连对自己的妹妹,也这般口出恶言。如今当着本妃的面你都敢如此辱骂亲妹,不亲不友,骄横刁蛮。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最后一句,镇南王妃根本就没有给大夫人留丝毫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就吼了出来。身旁伺候的嬷嬷丫鬟心中惊异,从未见王妃这般震怒过。看来这位秋五小姐在王妃的心目中,地位相当高啊。
大夫人嚣张惯了,以往谁见了她不卑躬屈膝的?今日却被镇南王妃几次毫无情面的斥责,她心中憋屈,又不敢反驳,对秋明月的恨意更深了一重。
秋明兰坐在马车里,自从镇南王妃出现开始,她便一直心情激动,几次想要下马车,可碍于礼教,她又不想自己给镇南王妃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一直忍耐着。但想着镇南王妃是那人的母亲,她便如何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此刻听镇南王妃再一次怒斥自己的母亲,她咬牙,暗骂林氏蠢笨。想了想,她还是轻声道:“宝珠,扶我下车。”
“是。”宝珠是大夫人的人,此刻见自己主子有难,自然希望秋明兰有办法能够化解。
秋明兰递出手去,旁边的秋明珊突然道:“六姐,我也下去吧。王妃在此,我们还心安理得的坐在车上不与行礼,视为大不敬。”她眼珠子转动,自然知道秋明兰打的什么主意。
秋明兰回头看她,心中隐隐愤怒。但一想,秋明珊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便点了点头。
“嗯。”
秋明珊目光一亮,跟着秋明兰下了马车。
车外的情景有些僵滞,秋明兰一看到秋明月伏在镇南王妃肩头,就忍不住心中怒火滔天。
她走过去,柔柔道:“王妃且息怒,依明兰看,此事另有玄机。”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了过去。镇南王妃首先便皱眉,裴思颀这个时候可是正面对着她们,这女子就这样大喇喇的下来,也不蒙面纱,当真轻浮莽撞。
大夫人也是一怔,而后急急走过去。
“明兰,你下来干什么?你伤寒未愈,不能遭了风气。”
伤寒未愈还穿得这么单薄?未戴帷帽未穿大氅。又忆及她方才的自称。镇南王妃恍然大悟,原来她是故意让自己看清她的容颜,故意自报家门,好让自己记住她。
心中隐隐不快,看着伏在她怀里抽噎的秋明月,她再次感叹。怎么同样是秋家的女儿,这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小妾教的女儿大方知礼,孝顺温柔。这嫡母生的女儿嘛,要么就是暴躁嚣张,要么就是轻浮失礼。几年前那个秋家嫡长女秋明霞倒是不错,可是…她看了眼低着头的中山伯夫人,心里一阵厌恶。
看来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秋明霞看着温柔娴静,也不是个好的。
一家人,全都是饿狼猛虎,得亏有秋大老爷护着,不然秋明月和沈氏岂非被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镇南王妃在为秋明月怜惜哀叹的时候,秋明兰已经走了上来,对着镇南王妃恭恭敬敬大大方方的行礼。秋明珊也走在她身边,跟着参拜王妃。
“明兰(明珊)见过王妃。”却是对周围的诰命夫人视若无睹。
镇南王妃再次蹙眉,身为晚辈,见了长辈居然无动于衷?果然,秋林氏教的女儿都一个德行。
“你们又是秋家第几女?”镇南王妃声音冷淡,全然不似对秋明月的亲昵。
秋明兰依旧半蹲着,声音也不卑不亢。
“明兰排行第六。”
秋明珊弱弱的答道:“明珊…排行第九。”
镇南王妃挑眉,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既是感染了风寒,不呆在马车,下来作甚?起来吧。”
“谢王妃。”秋明兰笑盈盈的站起来,“谢王妃。”却猛地一个晕眩,脚步不稳,直接就倒向镇南王妃。
镇南王妃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后退。身后的嬷嬷和丫鬟已经走上前来准备接住她,可谁知秋明月却忽然从镇南王妃怀里站起来,轻呼着去扶住她的身体。自己却因为无法承受重力而向后倒去。
“小姐!”
红萼惊呼这跑过来拉她,秋明兰愣了一下就准备跟着倒下来,却被绿鸢从旁边死死的拉住了。
“明月。”镇南王妃回过神来,见秋明月就要摔倒在地,吓得惊呼一声。身后两个丫鬟立即冲过去帮助红萼将她托了起来。
这一切的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一眨眼的功夫,周围的人甚至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就见大夫人已经冲到了秋明兰身边,一把推开绿鸢,扶住有些呆愣的秋明兰。而秋明月面纱已经掉落,满脸苍白,额头上汗水涔涔。几个丫鬟在旁边扶住她,她似不胜凉风娇羞,摇摇欲坠一般。镇南王妃在一旁殷切担忧的看着她。
“明月,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还是赶快下山吧。”
周边的那些命妇经过刚才的事对秋明月也心存感激,这时候走上来连连关切。
“是啊,五姑娘,还是快些下山让大夫看诊吧。”
秋明月虚弱的摇头,“多谢王妃…以及各位夫人的关心,明月无碍。”她又望向秋明兰,一脸哀怨。
“六妹妹…你…可有受伤?”
绿鸢被大夫人推到在地,有好心的丫鬟扶她起来,她拍拍手,也不顾被碎石划破的手,连忙跑到秋明月身边。低着头,语气带着几分不平道:“小姐,你自己都这样了,还关心她人干嘛?人家可没有你这么好心,病得那么重力气还那么大呢。”
秋明月回头历喝一声,“闭嘴。”
周围的人却是脸色又变了变,绿鸢这话看似为自己的主子抱不平,但是听在她们耳中却是另有玄机。方才大夫人说秋明兰感染了风寒不能受风气,可方才秋明兰下马车的动作可谓流畅,一举一动虽然柔弱,却丝毫不见虚弱之态。偏偏走到镇南王妃面前的时候,突然佯装晕倒,镇南王妃后退,人家秋五小姐好心去扶她,却莫名摔倒了。
这些人都是在后院宅斗里混出的人精,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什么的话,就白活了几十年。很明显,刚才秋明兰故意摔倒,想激起镇南王妃的同情怜惜之心而宽恕大夫人。却不想,秋明月出于好心搀扶了她一把,打乱了她的计划,她便恼羞成怒,一把推倒秋明月。自己也想跟着摔倒,或者是想陷害,却被秋明月身边的丫鬟扶住了。而大夫人,对此丝毫没有感激不说,还将人家丫鬟毫不留情的推倒在地。
啧啧啧,不愧是母女啊,一样的狠毒。
那些命妇看向大夫人的目光再一次变了,对秋明月的同情心也更多了。
绿鸢被呵斥,有些委屈的红了眼眶。猛地跪在地上,道:“小姐,就算你今日为全家规肃风责罚奴婢,奴婢也要说。”她一脸的执拗,高声道:“小姐自从进了京,回到秋府,日日被人算计迫害不说,人家还四处放流言污你清白。先是嫡庶尊卑,刁难斥骂。再是欺辱姨娘柔弱,百般羞辱。连五少爷,也差点被他们给害了…”
她说到这儿已经哭泣起来,虽然只是只言片语,然而其中的艰辛历程,却让闻者悲痛,听着感怀。
大夫人心中一跳,眼见镇南王妃脸色越来越沉,她心中恐惧逐渐扩大。然而绿鸢却还在哭诉,“直到今日,她们又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想要毁小姐你的清白。若非今日有王妃为你做主,她们岂不是要逼死你啊?小姐,你心善不与人怔,可人家却步步紧逼,一天也不让你安生。到得如今地步,你再是以德报怨,人家却还要数次置你于死地。你这又是何苦?”
“早知道京城这么多是是非非,咱们还不如在扬州。至少没有这么多勾心斗角,小姐和姨娘,还有少爷,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呜呜呜呜…小姐…”绿鸢跪在地上,双手抓住她的裙摆,哭道:“奴婢是心疼你啊…”
她哭得伤心欲绝,说得也是泣泪横流,已经有好多妇人听得眼圈微红,以袖掩面。尤其想到之前自己还在看好戏,冷嘲热讽,就更加羞愧了。
红萼在一旁也低头轻声哭泣,肩膀微微颤抖着。
秋明月身子顿住,表情迷茫痛楚,眼神有几分呆滞和疲惫。浑身似没有了力气,瘫软的由几个丫鬟搀扶着。
裴思颀站在不远处,自打秋明月面纱一落,他就怔愣住了。又听得绿鸢声声泣泪待血的哭诉,他才明白,原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居然受了这么多苦?而他今日在干什么?在同那些人一起迫害她,想要毁了她的一声。
他突然浑身发抖,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十年,那些圣贤礼仪,那些明光正直…他都忘哪儿去了?他不是要靠一身才华立于朝堂,一腔热水为国为民吗?而这个女子,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百姓。而发誓要为百姓谋福祉的他,居然在联通那些人要置她于死地。
纵然是日后功名千秋,又有何意义?
他双脚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大夫人此时才回过神来,怒斥一声。
“贱婢。”她走过去,怒气冲冲的就要一脚踢在绿鸢身上。
镇南王妃陡然怒喝出声,“林玉芳,你当真视本妃于无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