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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哼了一声,“镇南王妃都派人来了,你还狡辩。难不成真要我使人挨个的去问满京城今日参加镇南王府赏花宴的贵妇?你还嫌不过丢脸是不是?”
大夫人心神一颤。
“我…”
老太君却不再看她,早已对她失望透顶。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凡,她突然开口。
“十九年前,原本我不打算再翻出来给你难堪的。如今是你自己自取其辱,怨不得我了。”
老太君闭了闭眼,似下了某种决心。
大老爷回过头来看她,神色有些惊异。
“娘,你?”
大夫人开始颤抖,眼中惊恐不言而喻。
老太君睁开眼睛,叹息了一声。
“冤孽啊…”
她看着秋明月,秋明月也看着她,眼神清澈而执拗。今日她绝对不放过大夫人。从前她隐忍得太久了,就是为了等待今天一举将大夫人扳倒。
大夫人背后有雄厚势力是不错,她在秋府根基稳固是不错。抽丝剥茧对她来说根本无用。只得一次次隐忍,将那些不大不小的事情都一点点的堆积起来,到最后让老太君再也无法忍受,才能彻底扳倒大夫人。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从她踏进这个家门开始,就充分的知道这句话的寒意,也将之发挥得淋漓尽致。
那些隐瞒了十多年的真相,大夫人这些年做过的事,只要一件件摊开来,绝对会让她再无翻牌的机会。
这一点,她深信不疑。
上次大夫人回娘家,带来林太师和林老夫人相助,她放过大夫人,不是因为怕了林家。是因为她知道,那天就算是惩罚大夫人,碍于林府的地位,也顶多是关她禁闭而已。迟早也得放出来。而这样的结局,往往达不到她所期待。
老太君看了她半晌,叹了口气,苦笑一声。
“明月,也难为你忍了这么久。罢了,我也想知道。当年的事情,究竟如何。”
她神色平静而苍凉,眼神中带着几分回忆和怅惘。
“当年的事,我也只是隐隐约约有所猜测,并不太清楚。既然你如今调查清楚,便说出来吧。这个世上,没有永久的秘密。或许我以前错了。以为不去在意,不去纠结,那些事总会淡忘的。如今时隔多年,却还是又被你给翻了出来。”
老太君摇摇头,“天意不可违啊。”
秋明月眼神动了动,看着老太君有些疲惫的神色,她抿了抿唇,忽而别开头不去看她,清声道:“祖母想必知道,当年您和祖父带着爹去林府为解除婚约一事道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并非巧合。”
大夫人浑身僵直,大老爷猛然抬头。
“明月,你说什么。”
秋明月不看她,目光只盯着大夫人,眼神幽寂而森冷。
“我说,当年刺杀祖母的那个人,其实是她和她的姐姐安排的。不,或许这其中还有林太师的份。毕竟,两个闺阁女子,如何会认识盗贼土匪?”
“什么?”
大老爷一惊而起。
大夫人努力支撑的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了,身子瘫软的倒在了地上。身后的周嬷嬷惊呼了一声,随后立即去扶她。
“夫人。”
大夫人满脸苍白,一身大红水袖罗裙,满头珠翠,周身玲琅如珠,衬得她面色更加的惨白如纸。
秋明月冷眼看她,开始说当年的事情。
“我记得祖母曾经说过。当时皇上登基不久,朝纲不稳,仍旧有叛贼作乱。那一日,您和祖父携带爹去林府,目的有两个。第一,是为悔婚道歉。第二,是皇上下有密旨,要祖父引出叛党,一网打尽。”
老太君沉默的点点头。
秋明月眼睛不离开大夫人,道:“当晚却有叛贼出现,对吗?而且还有人突然闯进当时还尚在闺阁的大夫人的闺房,要刺杀你,是大夫人以身挡剑救了你。”
“嗯。”
老太君眼皮动了动,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事情。
秋明月目光缓缓移开,看向大老爷。随后落在老太君身上。
“那么祖母可曾知道,其实当时的林大人,也是知道皇上的注意的。”
大夫人一抖,大老爷一惊,老太君仍旧从容不迫。
秋明月忽而笑了一下,“祖母知道的,对吧?可能当时不知道,但是半个月前,便从祖父口中得知了吧。”
老太君脸色暗了暗,“是,我知道。”
大夫人死寂的眼神升起前所未有的惊慌。方才因为怜丝的一番话,已经给予了她心理最为浓烈的重创。她已然无法保持冷静,如今又见老太君给予肯定的答复,焉能保持镇定?
诛心之计!
这是秋明月用来对付大夫人最后的也是最狠的一招。
她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信纸泛黄,显然存放了很多年了。
“这是当年林大人写给花兰州青岭山寨主的信。”凤倾璃告诉过她,其实当年那些所谓的叛贼早就扫清得一干二净。那一群人,或许不是叛贼,应该是其余党派的势力。皇上或许是察觉了,只是利用这个明目想要扫清障碍而已。而林太师,就顺理成章的利用这件事达到他的母亲。
其实很简单,那个刺杀老太君的人是山寨头目。那个人当年据说是欠了林大人一条命,虽然是盗贼出身,但是却也难得的有情有义,用整个山寨所有人的命来偿还成全林大人。
林玉芳想要做秋府的大夫人,林大人想要官拜一品,林玉芝想要嫁入侯门府邸。然而以那个时候林府的官位,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林玉芳有头无脑,但是林大人确实精明如狐,再加上一个心机深沉的林玉芝。父女合谋,陪着林玉芳演了一出苦肉计,不但让林玉芳在千钧一刻的时候以身救了老太君,让老太君对她心生感激。在大老爷带着众人冲进来的时候,她顺势晕倒在大老爷怀里,林玉芝就刚好带着人走了进来。
而林太师,剿灭叛贼有功,理所应当封官加爵。
林家地位水涨船高,林玉芝有了足够的身份,自然而然的就嫁进了薛国侯府。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谓布置得精妙而精巧。
老太君看着那封信,久久没有伸手去接,似乎沉浸在了久远的回忆里。
大老爷身体僵直,也看着那封信,眸中风浪齐聚。
大夫人却早就冷汗湿透,心神已失,如何还有力气去反驳?
云姨娘一直静静的坐着,此时死死的看着秋明月手中的信,眼神也再不复平静温和,却是隐匿了风暴暗沉。
沈氏忽然开口了,“明月,收起来。”
她并非无知妇人,这件事闹开了,无异于欺君之罪。虽然当初老太爷和老太君不知情,但是如今秋府和林府已经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欺君之罪,可诛灭九族。
更何况,老太爷最后明明知道真相,却仍旧没有说出来,更是罪上加罪。
为了扳倒大夫人,用不着用整个秋府几百条人命作为代价。
秋明月果真收回手,大老爷却突然伸手接过了那封信。
大夫人猛然一震。
“老爷。”
沈氏唤了一声。
大老爷不停顿,三两下就拆除了信封,目光在那泛黄的信纸上流连,片刻后闭了闭眼,手指隐隐颤抖。
秋明月知道大老爷定然是受不了这个打击。当年他与沈氏相恋,本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因为那件事,他被逼无奈,不得不娶了林氏…
如今真相大白,让他如何接受?
屋子里顿时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窗外日头正盛,屋内却似萦绕了一层寒霜,久久不化。
“这封信你是哪儿来的?”
大老爷声音低哑,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秋明月想,大风大浪后的平静,莫过于此。
“半个多月以前,有一个人给我的。爹应该知道是谁。”
大老爷震了震,已然猜出秋明月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那日爹说你入荣亲王府,或许是福非祸。如今我总算明白了。”
他缓缓抬头,中年人儒雅俊逸的容颜绽开一抹笑容来。
“还有吗?除此之外,还有呢?”
“爹真的想知道?”
秋明月看着他,声音仍旧平淡。
“你今日不是下定决心了么?我便是不想知道,你也会让我知道的,不是么?”
大老爷声音几分苍凉和惆怅。
秋明月突然沉默。
大老爷又笑了笑,“说吧,你准备了这么久,到这一刻,何必前功尽弃?”
秋明月忽而偏过头,声音沉而冷。
“还有?”她冷笑一声,“还有就是方才香凡说的,我娘怀孕。她联合她的姐姐给娘传信,害我娘小产。这些年来,一直身子匮乏严重。你或许不知道,一年前,我娘突然病情加重,大夫只说伤寒。可是我翻阅医书,偶然发现,我娘中了毒,剧毒。”
她声音缓缓落地,目光定在大夫人惨白无人色的脸上,目光冷寂而幽深,将那些所有的恨和怒都隐藏在平静的汪泉中。
大老爷和老太君显然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目光齐齐出现震惊。
“下毒?”
“没错。”
秋明月看向大夫人,声音清冷。
“别告诉我说你是冤枉的。我告诉你,十九年前的事情既然我查得到,那么一年前的事情我照样可以查得到。如果你不承认,我可以拿出证据,包括你林家当年是怎样欺君罔上。你的姐姐是怎样嫁入薛国侯府,怎样杀死薛国侯青梅竹马的恋人,稳坐如今的侯府夫人之位。包括你的侄女儿是怎样入了大皇子府,以及这些年来你迫害秋府子嗣,给妾室下毒,虐待庶出子女。这些,如果你不嫌丢人或者不怕你林府满门抄斩的话,我大可以成全你。”
大夫人本来惨白无人色的脸色更是一灰,眼瞳惊恐齐聚放大,像是看鬼一样的看着秋明月。
“你…”
秋明月忽而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她。
“明絮的生母是怎么死的,你想不想我帮你回忆一遍?”
大夫人浑身颤抖,牙关打颤。
秋明月讥诮的看着她,“甄姨娘死的时候,正值大雨倾盆的夜晚。她难产,产婆是你请的。你给那产婆下了命令,要甄姨娘一尸两命。可是甄姨娘命大,生下了一个女婴。你却带人闯了进去,强行抱走了孩子,还言语刺激她。她本就虚弱,刚出生的女儿又被你夺去,如何还受得了这连番打击,便也就此香消玉殒。”
大夫人忽然以手撑地,往后退。
“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她最后尖叫了起来,整个沁园都被她的尖叫声几乎震破耳朵。
云姨娘更是猛地站了起来,面色从一开始的沉静变得晦暗、苍白、愤怒、仇恨,齐齐涌上眼眶,死死的瞪着大夫人。手指也握得咯吱咯吱做响,显然是想到当年被大夫人毒害的事情。
秋明月忽而上前,一把抓住大夫人的手腕。
“五小姐,你干什么?”
周嬷嬷以为她要对大夫人不利,立即想要去推开她。红萼却突然上前,抓住了周嬷嬷,不松开分毫。
“五小姐,夫人是你的嫡母,你如何能对她如此不恭不敬?这是大不孝啊。老太君,老爷,夫人嫁进秋府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是做错什么,也可以两厢相抵了吧?”
“两厢相抵?”秋明月冷笑,“好个两厢相抵。那么林太师使人冤枉我外祖父贪污公款,迫使我外祖父冤屈下狱,又被你姐妹俩买通狱卒,施以酷刑…如此种种,又该如何算呢?”
周嬷嬷突然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