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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华愣住。
“初华,你我名字很像,长得也很像。”睿华道,“你走了之后,我细细盘问过宫中老人,也查验了当年的牒册。我是母后所生,父亲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你我不可能是兄妹。”
希望如同浇灭的火焰,登时灰飞烟灭。
初华望着睿华,一动不动,鼻子忽而酸酸的。
睿华看着她眼圈泛红,有些着急:“初华……”
“我知道了。”初华吸着鼻子,用袖子擦擦眼睛,片刻,低低道,“睿华,我知道的。”
是啊,怎么可能。
她真傻。
睿华跟她,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是亲人?
她深吸口气,虽仍然觉得失望,却有一种解脱之感。
她是祖父的孩子。不管她的父母是谁,她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祖父。
“我明天就会走。”初华抬眼望着睿华,扯出一个难看的笑。
睿华看着她,神色不定,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再说话。
*****
既然明日要走,睿华离开之后,初华便着手收拾起东西来。
暮珠抱着将军进来,看到初华,它一下跳出去,“喵喵”地跑过来。
“将军!”初华抱起它,左看右看,只见好端端的,看来暮珠一直悉心照料着。
“这个给你。”暮珠将一只裹得满满的小包袱递给她,初华接过来,看了看,只见里面全是吃的,有大饼有小吃,最上面的是香糕。
“你这一走,将来便难见了。” 暮珠看着她,讪讪道,“你还会讨厌我么?”
初华摸着将军:“有香糕还讨厌什么。”
暮珠忍不住笑骂:“馋鬼。”
初华也笑,自己又去找来一块宽些的包袱布,打算用来兜着将军一起走。
夜色渐深,内侍送来了些羹汤。暮珠已经有些饿了,喝了一碗。
“你不吃么?”暮珠问。
初华摇摇头,虽然原谅了暮珠,但她看到羹汤就没胃口。暮珠陪着初华东翻翻西捡捡,打个哈欠,见时候不早,自顾睡去了。
初华的药劲还未全然散去,也觉得累了,灭了灯,抱着将军去歇息。
窗外,月亮躲在云里看不见。
初华卧在榻上,闭着眼,却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她听到些响动从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不太寻常。
初华一个激灵,连忙坐起,摸出自己的匕首和小囊,带在身上。窗棂开着,外面透入绰绰的火把光,并不太黑。初华蹑手蹑脚,走到窗边,从棱条后面看出去,却见外面立着好些人,拿着火把。几人正从一间屋子里拖出什么……尸首!
初华睁大眼睛,心骤然绷紧。
火光映着那尸首双眼紧闭的脸,一道血痕将脖子拉开。
是睿华的近侍。
寒气登时蹿上脊背,她急忙望向屋里,后室的墙上,有一扇小窗。
暮珠跟她同一间房,初华忙走到她榻旁,用力摇她,小声道:“暮珠!”暮珠却睡得死死的,全然不醒。初华觉得不对,忽而想到她说不定被下了药。她连忙从小囊里找出个小瓶,打开,在暮珠的鼻子前薰了薰。
过了会,暮珠终于有了反应,坐起来:“哈……哈秋……”
初华连忙捂住她的嘴。
待初华将她拽到窗边,看到外头的一切,暮珠即刻睡意全消。
“怎会如此……”她惊恐掩着口。这时,几个人影朝这边走来。二人俱是一惊。
“你带着将军,开窗出去。”初华咬咬牙,镇定地说。
“不行,”暮珠忙道,“要走一起走。”
“不,睿华也在这里,我不能扔下他。”初华看着她,“你快逃,我自有办法。”
暮珠望着她,片刻,一咬唇:“你保重。”说罢,在不远处找到将军,抱起它便往后窗跑去。
那些人已经到了门外,初华立在门后,手探进小囊里。
*****
“还有多少?”庭中,一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淡淡问道。
“快清理完了,还剩西厢。”
“主人,那夏初华似乎懂些戏法,要不要多派些人?”
“怕什么,”旁边一人冷笑,“那羹汤她喝了,此时必然也在死睡。”
那人将目光投向西厢,道:“时候不早,去,要活的。”
三人应下,朝西厢走去。
才推门进去,突然,一阵浓烟迎面而来,三人登时捂住脸,一边咳着一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众人皆惊。
错愕间,几颗物事飞出来,瞬间化作白色的浓烟,火里散发出莫名的气味,有人吸入,顿时连呛带咳,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初华用抹了解药的湿布捂着口鼻,趁乱朝睿华的屋子跑去,可没走几步,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夏初华,放下你手中的伎俩,看看这是谁!”
烟雾被夜风稍稍吹开,睿华被绳索缚着,被冯暨捉在身前,用刀抵着他的脖子。
“你若动一动,他便没命!”冯暨的脸映着火光,森冷如鬼魅。
“他不敢杀我!”睿华不顾疼痛,朝她喊道。“快跑!”
初华睁大眼睛望着睿华,那刀子抵在他的脖颈上,仿佛顷刻便会扎进去。
脚步不由地停住。
“冯暨!”她咬牙道,“你竟敢谋害中山王!”
“王?”冯暨冷笑,“朝觐不过是为了稳住朝廷,中山国很快就不需要这样的废物当大王了。”
心中震惊,初华听得这话,不可置信。细微的响动传入耳中,初华将目光扫向四周,烟雾散开了许多,好几条人影正包抄过来。
“你该谢我。”冯暨缓缓道,“王太后要我除了京畿就把你杀掉,可我一直留着你的命。有人要我把卖你给他,我答应了。”说着,看看睿华,“正好,如今给他凑了一对。”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向初华袭来。
她即刻闪身,同时扬出手里的毒粉。
“啊啊!!”那人惨叫着打滚。但更多的人已经朝她扑来,顷刻间,突然,“嘭”一声,火光乍现,一股白色的浓烟平地腾起。
那些冲撞在了一处,初华方才站立的地方,却已经空无一物。
冯暨脸色剧变:“追!”
从人领命,四散奔去,却似没头苍蝇。
睿华望着在空中渐渐消散的,忽然,大笑起来:“是戏法,你又被初华耍了!哈哈,当真好笑,哈哈哈哈哈……”
冯暨目中寒光闪过,狠狠地将他一推。
睿华跌在地上,重重咳起来,弓着背,却仍然止不住笑,“她跑了……你捉不到她……哈哈……”
冯暨恼羞成怒,想上前补一脚,旁边一人将他拦住:“丞相,我家主人吩咐过,货物不得损伤。”
冯暨冷冷看着他。
“丞相还欠一人。”那人道。
“我当初只允诺了一人。”冯暨傲慢地看着他,“尔等该不会不认账。”
那人目光一闪,立刻堆起笑容:“这是自然,我家主人,向来是说到做到,从不失信。”
☆、第16章 北海(上)
初华逃离了那驿馆,一路疯跑。城墙下有一处破庙,黑漆漆的,初华见四下里都没了动静,这才停下来喘口气。
一只手从黑暗伸出来,在她肩上拍了一下。
初华吓得几乎心脏骤停:“啊啊啊……呜呜……”
“别叫!是我!”暮珠用力捂着她的嘴,“嘘!!!”
初华看清楚是她,这才按下心来,用力拍着胸口:“吓死我了……”
虚惊一场,二人各自安静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言。
“喵。”将军在微光中闪着琥珀色的双眸,跳到初华怀里。初华抱着它,摸了摸,心还在怦怦的跳。
“那驿馆里,”少顷,暮珠结结巴巴,“大王……”
“嗯。”初华低低道,想到睿华,咬咬牙:“是冯暨。”
暮珠面色一白,正要说话,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起火了!驿馆起火了!”
二人一惊,连忙望去,果然,驿馆的那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大王……大王死了?”暮珠惊惶不已。
“没死。”初华沉吟片刻,道,“冯暨说,他拿我和睿华做了交易。”
“什么?”暮珠睁大眼睛。
“这事我要问你。”初华看着她,“中山国出了何事,他们费尽心机把我找来?”
暮珠的脸上映着些微的火光,神色复杂。少顷,叹口气:“初华,我觉得,王太后怕是要造反了。”
初华有些不明白,“造反?”
“你未听说么?”暮珠道,“近年朝廷撤藩之势渐重,诸侯王都想着造反。王太后出身的陶氏,是国中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父兄把持国政,权势滔天。一旦撤了藩,他们什么好处也不会剩下。”
初华皱眉想了想,转过弯来。中山王刚刚离开京畿就被大火烧死,他们可以说中山王是被朝廷暗害,就有了由头起兵造反。
睿华来找她,是这些人始料未及的。但无论睿华出不出现,柳县驿馆里的那场杀戮和大火都是注定要发生的,然后睿华……初华咬咬唇,他代替自己被冯暨拿去做了交易。
“我们该怎么办?”暮珠愁眉苦脸,“王太后和丞相是一路的,也不能回中山国求援,要是报官的话,也不知那些人信不信。”
初华面色沉沉:“我不会丢下睿华,我会把他救回来。”
“怎么救?”暮珠道,“你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现在城门还关着,等城门开了,那些人就会把睿华带走。”初华望着火光,冷冷道,“跟着他们,就什么都知道了。”
暮珠点点头,却小声道,“可他们要是走得很远怎么办,我们现在什么也没有,脚力、盘缠、食物……”
初华眨眨眼:“会有的。”
暮珠讶然,还想再问,初华忽然听到街上传来些动静:“此地不可久留。”说罢,观察了一下四周,拉着她的手,朝更黑的巷子里奔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焚毁了柳县的官驿。由于事发在夜深时,中山王一行二十余人,皆葬身火海。
中山国丞相冯暨嚎啕大哭,说中山国王也被大火烧死了。
此事一出,四下惊动。
消息传开,县内的长官纷纷赶到事发之地,一时间,柳县之内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没有人注意到,事发之后,城门打开时,一队商旅的车马悄然离开了柳县,往东而去。
*****
风自海上而来,一阵接一阵,带着湿润的气息。
临海的山崖上,宫室层叠,灯火通明。
齐王长子萧承业在北海郡督视盐业,已经有两个月。他接到家臣刚刚从临淄送来的信,看了看,神色不虞地团成一团,扔到火里。
“夫君。”王子妃杜氏走过来,看到那火盆里化作灰烬的纸,不用问,也知道那里面是关于谁的。她看向萧承业,将一碗羹汤放在案上,劝道,“夫君何必动怒,承启再跋扈,他也不是太子,父王总会看清楚的。”
齐王的王后早年离世,一直未继立。两个已成年的儿子萧承业和萧承启,都是妾侍所出。萧承业是长子,论理该立为太子,但是齐王偏爱二儿子承启,迟迟未做决定。这令萧承业每每想到,就十分烦恼。
“就怕他看不清。”萧承业倚到几上,少顷,忽而叹口气。“阿纹,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入父王的眼?我勤勤恳恳替他处理国事,不谙玩乐不会时时想些花招讨好他,这不都是因为在忙着?他开春说今年出盐要增倍,我立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