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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走的不快,车厢的晃动极轻微,李恬闭着眼睛,却没有半丝睡意,平远侯府是狼窝,勇国公府算不上虎穴,可也好不到哪儿去,李恬暗暗叹了口气,要不是实在没地方去,她说什么也不愿意到勇国公府这个堆满了陈年污糟烂事的泥潭里去。
勇国公府上一辈,污糟烂事一团团。
老勇国公,也就是李恬的祖父,据说和表妹青梅竹马情深意切,可不知为什么,老勇国公没娶表妹,竟另外娶了温国公武家的姑娘,娶妻当月就纳了表妹,当年的温国公府非今日可比,一门两进士,又刚娶了宁国公主进门,正是烈火烹油的时候,这位武夫人据说又是个性子烈的,那份闹腾可想而知。
武夫人将四个陪嫁丫头一起开脸给了老勇国公,不过一年,除了武夫人,表妹连四个丫头都怀了孕,却只有表妹平安生下了庶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勇国公李忠超,不过从那以后,表妹再没怀过孩子,过后几年,武夫人的陪嫁丫头姜氏生了庶二子李忠明,王氏生了庶三子李忠静,除此还有四五位庶女。
庶三子李忠静出生那年,武夫人总算怀上了,谁知道六个多月竟小产了,武夫人身伤心伤,在病榻上缠绵了不到一个月就一命归西,这事当年闹的满城哄动,温国公府指责老勇国公宠妾灭妻,逼着送走表妹,表妹当然没走,温国公武家抬走了武夫人的嫁妆,砸了勇国公府,从此和勇国公府断了姻亲往来。
老勇国公服满一年妻孝,又续了宁夫人,也就是李恬的祖母。
宁夫人是六品小官的女儿,家境贫寒,就连嫁妆,也是勇国公府给准备的,可这位宁夫人却手段高强,厉害非常,进府不到半年,就把满府乌烟瘴气收拾的一丝不见,还发卖了几个姨娘,可上上下下却齐声赞她贤良。肚子也争气,嫁过来一年就生了嫡长子李忠贤,也就是李恬的父亲,再一年,又生了嫡长女李静好,老勇国公的母亲见到了嫡孙,没等李静好出生就鹤驾归西,宁夫人有儿有女,又替婆婆守了三年孝,在勇国公府就站的稳的不能再稳。
李忠贤生的俊俏聪明,自小被目为神童,十三岁说要下场玩玩,结果考了个解元回来,一时哄动京城内外,可惜后头封了世子不能再考,据说生的也是玉树临风,俊逸出尘,自己长的就随父亲,李恬心底有些发热,不知道父亲当年是何等风采,有子如此,祖母又是何等骄傲。
母亲当年出嫁的盛况,现在京城还时时有人提起,也不过一百二十抬嫁妆,可人家的嫁妆都是两人抬,母亲的嫁妆两个人抬不动,只能四人抬,李恬想着库房内那一人来高的通红珊瑚、几百年前的古玉鼎、闪亮到不能直视的宝石榴绽百子摆件……
母亲不光有财,当年还是京城出名的美女才女,站在宝石堆上的才子佳人哪,李恬心里叹息不止,父亲死时,祖父已经年过五十,噩耗没听完,就中风瘫倒了,隔天上了折子,请封庶长子李忠超。
祖父递折子当天,表妹暴病而亡,四个月后,李静好同样一百二十抬四人抬嫁妆嫁出勇国公府,李静好结婚满月,两家热热闹闹大会相庆后隔天,祖父、祖母同日病亡。
宁夫人死后,李静好再没回过娘家,隔一年就随夫赴了外任,这十来年一直辗转外任,没再回过京城,也就无声无息的和勇国公府断了往来,不过每年都让人捎很多东西给自己,她若在京城,也许是可依靠处。
车子外传来阵阵欢快的丝竹声,应该是过清风楼了,听说月初几位皇子奉了圣命,要轮流在清风楼办文会,以‘作养文气’,清风楼过去没多远,就是勇国公府。
唉!李恬又伤感的暗暗叹了口气,有人欢乐有人苦。
蒋郡王妃将帘子掀起条缝,看着热闹非常的清风楼,嘴角忍不住往上翘起,这文会也真是折腾人,把两个孩子都累坏了,守志原本想着他是南宁郡王世子,自然不能下场跟人争长短,打算好好帮弟弟才秀准备诗文挣彩头,谁知道头一天就被点出来评诗文,这倒好,这天天的,一个搅尽脑汁要评出个新意来,一个苦吟诗文简直要白了头。
蒋郡王妃眼里闪过丝疼惜,嘴角的笑意却更浓了,听说守志评的文几个皇子从没说个‘不’字过,才秀的诗有一回评了第九,不光四皇子赞过一回,连大皇子也夸过两句,大皇子生性沉默稳重,可是轻易不夸奖人的,这一场文会,若能在几位皇子心里留下青年才俊的好印象,往后守志和才秀的机缘就多了。
唉,蒋郡王妃轻轻叹了口气,勇国公府败落了,宁远侯府也败落了,可南宁郡王府又能好哪儿去?丈夫和公公一样的懦弱没本事,两代人没出过一个能出仕领差使的,外面摆着郡王府的大架子,可谁真把南宁郡王府放眼里?
蒋郡王妃心里泛起股酸楚苦涩,他们家门庭冷落到可张网罗雀就不说了,年年赏雪赏花会,除了几家常来常往的内眷,还有谁肯来?连长安侯、临川侯这样的人家,爵位跟郡王差了整整三级,可年年下帖子请人家,也就几个女眷过来捧捧场,府里的小爷们哪肯来过一回半回?谁让人家子孙出仕的多、实权在握呢,蒋郡王妃心里的酸涩更浓,忍不住叹了口烦闷之气。
这原不是该自己操心的事……唉,不提了,好在儿子大了,总算知道上进,一点不象他爹,大女儿又嫁进了东阳郡王府,这门亲事是她费尽心机高攀的人家,原本揪心的很,生怕雯儿受气,虽说雯儿说她自己愿意,可到底……这份愧疚折磨了她好几年,如今女儿女婿夫妻和美,女儿又生了两子一女,早站稳了脚眼,自己心里才算好受些。
珂儿心思单纯,这亲事一定得寻个合适的,若是冷家门第再高些,倒是门好亲……蒋郡王妃放下帘子,低头看着仿佛睡着了的李恬,目光复杂难辩,李恬长的不象她母亲和外婆,她母亲和外婆都是典型的林家人长相,靓丽而神采飞扬,她象她父亲,恬静自然的空谷幽兰一般,倒是珂儿,和她姑婆生的极象……
想到林老夫人,蒋郡王妃心里一阵烦乱,对于这个姑母,她心里总是五味杂陈,说不出什么味道,林家上两辈子的聪明果断,全跑到这位姑母身上,公公和丈夫两个人的头都长在姑母肩上,这位姑母坐镇宁远侯府,一只手把宁远侯府捏的死死的,一只手按着南宁郡王府,就连自己,也是这位姑母挑中定下的,她总觉得自己是捏在姑母手中的人偶。
第六章 勇国公府
她终于死了,仿佛云散见了睛天,蒋郡王妃的心颤抖了下,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姑母对自己有恩无过,如今这美满日子都赖姑母,丈夫年青时荒唐没主见,耳根子又软,多少回小妾作耗,都是姑母立逼着丈夫处置了,自己生了嫡子,刚满了月,姑母就过府给所有通房小妾灌了绝子汤,府里如今一个庶子庶女没有,自己一丝恶名没担,都是姑母的……
可她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她母亲和她,蒋郡王妃看着李恬的目光里有说不清的味儿,她是为她们留恩积福,她对自己施恩至此,不过是想她百年后,自己能站在她母亲或是她背后,担下那娘家人该做的事。
蒋郡王妃扭头看着轻轻颤动的杭绸车帘,心乱如麻,昨儿宁远侯府那两把火……真是姑母显灵?这位恬姐儿,心思深沉远胜姑母,可到底只有十三岁,蒋郡王妃心里划过片冷丝丝的惧意,又一次下意识的往左右看,算了,都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不犯着多事,那冷明松听说也是个少年才子,今年刚中的举人,他父亲可是个传胪,这冷明松中进士不过早晚的事,恬姐儿手里有的是银子,冷老爷又年青,父子齐心,有出身再有银子,往后前程也是不可限。
唉,蒋郡王妃叹了口气,自己这也是盼着恬姐儿好,她这样的才貌心计,埋没了多可惜,若是进了宫,必定大放光彩……算了算了,不想这些没用的,官家也五十好几了,不年青了。
车子在勇国公府门口停了好大一会儿,管事婆子才堆着笑容迎出来,引着车子进到二门,蒋郡王妃和李恬下了车,站着又等了一会儿,勇国公夫人、李恬的大伯娘杨氏才带着大儿媳妇周氏不紧不慢的迎出来。
杨夫人今年只有四十一岁,可看着却比蒋郡王妃还显老,她是川南杨家的姑娘,川南杨家家规严苛,杨家姑娘个个以贤惠著称,她是老勇国公亲自到杨家求的亲,进门就恪守女训,侍候公婆、伏侍丈夫极其谨慎,宁老夫人只比她大十二岁,管家理事,外出应酬什么的,根本不用、也不容她沾边,后来李恬的母亲嫁过来,她更是远远退在角落,直到出了后来那些惨事。
那血淋淋的场面,经过这十几年,一丝也没褪下去,还是那么鲜明,她得到信儿最晚,冲到前院,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尸首,正堂里,那对风光无限的夫妻并排躺着,头和身子分在两处,公公瘫在地上,冲尸首拼命张着手想要爬过去却动不了,婆婆直直的盯着儿子,风吹起她的裙子,透着无限寒意……
这是飞来横祸,又能怪谁?她杖杀了沈姨娘,庶子承爵,去母留子,也是常有的事,可后来……她搬空勇国公府,又和公公一起服了毒,这是发的什么疯?难道那个儿子死了,大家就都得殉进去?勇国公府哪一点对不起她了?
这些年,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蒋郡王妃抬着下巴没什么笑容,杨夫人腰背挺直,也一样没什么好脸色,两人都得体却冷淡的见了礼,蒋郡王妃牵着李恬的手,不紧不慢的跟着侧身前引的周氏,进了勇国公府正堂。
杨夫人陪坐在上座下首,李恬站在堂前正要肃身下跪给杨夫人行跪拜礼,蒋郡王妃抬手止住她道:“地上凉,先让人拿个垫子来。”杨夫人面色微变,周氏忙从后排椅子上取了只垫子,亲自放到李恬面前,李恬低眉垂首、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杨夫人端坐受了礼,脸上的笑容远看有近看无,冲李恬淡淡道:“你也累了,坐吧。”
说完,也不看李恬,只转头看向蒋郡王妃道:“恬姐儿说回来就回来,我这儿一点准备也没有,一来不知道恬姐儿日常用的东西哪些带了来,哪些是要现添现置办的,二来这住处上……您也知道,我们府上地方小人多,几个姐儿都是两个人挤一个院子,若要让恬姐儿和姐妹们挤一挤,又怕……恬姐儿是富贵娇养惯了的,就怕委屈了她。”
“昨夜里宁远侯府走了水,想你也听说了,”蒋郡王妃淡然回道:“恬姐儿从衣服到用具,一应都是要现置办的,恬姐儿自小跟着外婆长大,她外婆是个极讲究的,也是娇养了些,这衣服用具就让熊嬷嬷张罗着置办吧,我前儿从她外婆那儿借过一千两银子,再添上一千两,拿给恬姐儿添置东西,至于住处,那可得好好挑一挑,你们府上这嫡支嫡出的姑娘,也就恬姐儿一个,就是把最好的院子给她,也是应该的。”
一翻话说的杨夫人脸色发青,闭了闭眼睛,压住心头的火气强笑道:“光顾着说话,倒忘了请恬姐儿二伯娘、三伯娘了,快让人去请。”杨夫人转头吩咐媳妇周氏。
蒋郡王妃嘴角带着笑,端起杯子抿着茶一声不吭,李恬眼观鼻、鼻观心,这会儿没她说话的份,只好旁观蒋郡王妃和杨夫人打擂台,可蒋氏这般盛气凌人的作派,是给她撑腰呢,还是给她拉仇恨呢?
不大会儿,二太太许氏和三太太柳氏进来,李恬打量着两位伯娘,许氏比春节时更老更瘦了,直瘦的两颊往里吸着,颧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