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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里主仆加起来五百多人,主要就是厨房、针线、浆洗、库房等十几项事务,由管事妈妈们分别管着。每天总是有一堆大事小情的,但这些事让滕琰管,确实是杀鸡用牛刀。而且,府里的一切事情都有详细登记,做什么也都是要查查旧例,不管什么事,按过去的规矩去办是最合适的。入乡随俗,滕琰也不打算进行什么改革,开国公府有权有钱,需要的是安安稳稳地渡日,不用她过于劳心劳力去算计节约成本什么的。这样一来,工作并不难做,何况还有刘妈妈每天站在她旁边盯着。
滕琰上任第一天晚上,滕琰去见王夫人时,滕珂已经先到了,只一眼,滕琰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滕珂才十岁,心眼却不少,但再有心计,也免不了着了些形迹,在两世为人的滕琰眼里还不够看。
果然,几句话之后,王夫人就开口了,“珂儿来求我,想同姐姐学学管家,我想这倒是好事。只是大小姐才上手,不免正忙着,别反倒添了乱,就不好做主,还是你们姐妹商量着办吧。”
说起王夫人,滕琰与她相处三年了,很清楚她这个人,会处事。滕珂想学着管家,父亲说的时候她不求,反过来求王夫人,分明是怕父亲不同意,而王夫人呢,也不拒绝,直接当面与滕琰商量,不论成与不成,都得了人情,还不得罪人。
滕琰理解王夫人,年纪不大,经历坎坷,十四五岁起,祖父母、外祖父母、父母先后去世,接连守孝就耽误到了二十一岁,虽然出身大家族,但又是家底不厚的偏支,嫁妆也不多,嫁进开国公府来当第三任填房,一连三年又没有孩子,在开国公府还没有立稳足,对于不给她添乱的庶女她也肯笼络。
跟着学学管家而已,真算不得什么事,只是滕琰不喜欢滕珂这样的小手段,要是她当着父亲的面说出来,父亲十有八九也会同意,就是不同意,自己也能劝说一下,让父亲同意,现在玩这一套,她真看不上眼。
瞧不起是有点瞧不起,但她还不至于跟小孩子计较,再说滕珂也算是想上进,就点着头说:“这点小事,母亲就直接做主答应就是,让人领了妹妹过去就行了,哪用同我商量。”
从第二天起,滕珂就天天一早过来,滕琰让人在自己的下手给她设了个座,也没什么秘密,由着她随便听吧。刘妈妈的脸色却不好看,她一向是看不上庶出的。滕琰同滕珙好,她还不反对,是觉得女孩家要靠父兄,就算是庶出的哥哥,也是男子,能在外面行走,说不上什么时候会有用。而庶妹,就完全不用理了,跟她们在一起都会让大小姐失了身份。
但滕珂一直老老实实,伏低做小的,又是大小姐答应的,刘妈妈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天滕琰进了回事厅,几个管事妈妈来回事,并没有什么大事,滕琰依旧例处理完,管事妈妈们刚下去,滕珂就赶紧说:“姐姐,针线上的胡妈妈每次给下人做衣服时都故意做小了,省下的布料来偷回家。”
这事滕琰还真不知道,她这几年的大小姐生活过得太惬意了,家里下层的乱事她完全与她无关,也没人不长眼的到她面前说。但滕珂一说,滕琰就有几分信了。与滕琰不同,滕珂这样庶出的女儿,跟随着姨娘过日子,与滕琰就是两个世界,她能听见最底层的事。再联想起自己也曾经看到过有的小丫环的衣服确实小一号,当时还以为是小孩子长得快。
滕珂本想接着说什么,但刘妈妈一记眼刀飞过来,她赶紧把嘴闭上了。
滕琰就笑笑说:“胡妈妈刚说了要让外院买料子准备明年的春装,还来得及,等她来回时我再问问。”
滕珂一走,刘妈妈就恨恨地骂:“姨娘养的,眼皮子浅,让人挑唆几句就敢来惹事生非!”
接着给滕琰解释了,原来胡妈妈管针线上的事,每年下人们做衣服,布料是按人头给的,也就是说不管多高多矮,都是一样多的料子,府里最小的小厮、小丫头才七八岁,自然有得剩。剩下的料子自然就归了针线上的,这也是约定俗成,并没有人能说出什么。可是人心不足,胡妈妈这几年越来越过分,故意做小了还不敢,但确实都做得不大,小孩子正长个儿的,没等到季就短了一截的事常有。下人们的日子大都不好过,谁家给孩子做衣服不是做大点,来年还能穿,胡妈妈这样的做法,府里不满意的人就多了。
可没人敢说什么,王夫人也不管,就是因为胡妈妈是府里的老人了,她也是当初滕琰母亲的陪嫁之一,见了世子爷都能说上几句话的,现在滕珂把事捅到了滕琰这里,就是想让滕琰出面管。
滕琰一个没出阁的大小姐,因为继母有孕代管家事,按部就班地混过几个月就好,这样的事她最好是不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就不好办了,不管,显得她没能力,加上纵容母婢;管,母亲的陪嫁,她处理了,显得她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
刘妈妈气愤愤地,又将滕珂骂了一通。在她看来,胡妈妈犯的事小,但滕珂来捣乱的事大。但这样一点的小事,还难不住刘妈妈,她想了想说:“这事,就是太太挑唆滕珂说的,就是想借我们的手除了胡妈妈,我们偏不如她的愿,胡妈妈也没什么大错,老奴暗自点点她,让她今年留点神。”
滕琰却不这样想,从心底说,她是同情这些下人的,新做的衣服,穿不了多久就小了,明年根本穿不了,是个会过日子的就得心疼,更不用说还有真是穷的,就指着这几件衣服呢。
刘妈妈虽然是下人,但一天苦日子没尝过,说到底还不如滕琰知道穷困的人的难处。告诫胡妈妈能起一时的做用,但风声一过,她还得故态复萌。
刘妈妈见滕琰不吭声,就知道不同意她的意见,咬了咬牙说:“小姐心善,听了一定是不忍,要是免了胡妈妈的差事,又显得无情些,你母亲的陪嫁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了。这样,明天,你只推有病,我去理事,罢了胡妈妈的差事,别人要说不是,也是说老奴的不是,就不干小姐的名声了。”
这事要放在前世,自然是要免了胡妈妈的差事,但在这里,却不是最好的选择,做什么事都要考虑世情。滕琰要是这点事也做不好,就白活了,她卖个关子,对刘妈妈说:“妈妈别急,这事看我的吧。”
别看滕珂说话时,屋子里没有别人,滕琰知道整个府里的人一定是都在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到了外院将面料买回来,胡妈妈再来请示挑日子开始裁衣时,滕琰分明感到屋子里从滕珂到端茶的小丫头都竖起了耳朵。
滕琰痛快地答应了胡妈妈的请示,“行,裁衣的日子挑了吗?”
“回小姐,挑了,老奴查了皇历,再过两天就是好日子,还有六天后也行。”胡妈妈面带微笑地答。
滕琰点头说:“那好,回去就到各院量好尺寸,两天后也好,六天后也好,你自己定哪天都行,就动手做吧。”
“是。”胡妈妈应声回答。
滕琰在她要退出去之前问了一句:“针线上的人也不多,每人两套,加起来就有一千多套,想来忙得很吧。”
胡妈妈笑着说:“可不是,每年这阵子,天天都得做到半夜。”
滕琰等的就是这句话,她就笑呵呵地说:“我看府里的丫头婆子们闲着的不少,今年就改一改规矩,有空的,或家里有人会做的,可以去针线上领了自己那份布料回来,按定好的样子自己做,可有一样我说在前头,自己做的衣服必须符合府里的要求,谁穿的衣服不是按样子做的,我是要罚的。”
胡妈妈愣了半晌,才应了声是出去了。屋里的人不敢显出什么,但却心潮涌动。去领布料,胡妈妈肯定不敢少给,布料不象衣服,直接就可以量,自己动手做,费是费了点力气,但能剩下不少的布头,身量不高的剩下的就更多了,甚至能再做出一套半套的来。怎么选全看个人的决定了。
这样一招,谁也说不出什么,全凭自愿,想不满意都没办法。
下午没人的时候,刘妈妈喜不自胜,“大小姐的主意真好,既给那些穷瓢子出路了,还给胡妈妈留了脸面,也该让她想想了。”又叱鼻道:“太太想给大小姐出点难题,倒显出了小姐的手段,看她有脸没脸!”
正说着,胡妈妈过来了,进了屋子就磕头,滕琰不动,刘妈妈也不扶她起来,让丫头们下去,说:“老姐妹,我说你也过了,就说下人的一年四季每人两套衣服,剩出的布料有多少?怎么就不知足,非得一再苛扣。你也就是仗着夫人的面子,别人不敢说什么,心里早就把你恨透了。大小姐还肯给你台阶,要不直接赶出去,老脸都得丢光。”
胡妈妈自己打了自己几巴掌,说:“我给夫人丢脸了,求大小姐饶了我吧。”
滕琰缓缓开口说:“这次我给机会,要是有下次,一定要严惩的。”
“谢谢大小姐!谢谢大小姐!”胡妈妈不住地行礼。
滕琰让刘妈妈拉起她来,提点她说:“经了这一事,你也长进点。来领布料的,一律笑脸迎人,不能少给一分,衣服样子早点准备好,让大家照着做。别看领布料的人多,肯定还有不少自己做不了的,还得在你那里做,都要仔细做好,年纪小的,留出余份来,留个好口碑。母亲的面子也不能保你一辈子,我只保你这一次,以后还得靠你自己。”
胡妈妈千恩万谢地走了。
府里的下人再见滕琰,在原来的敬上又加了畏,滕珂想掩饰她的吃惊也瞒不过滕琰,倒是王夫人,见了滕琰,虽然主动提了这件事,又夸了几次滕琰,但并没有露出什么心虚来。
这也是王夫人一贯的手段了,就看她陆陆继继把父亲那几个妖妖娆娆的妾都弄走了,只留下两个生育过的,几个侍妾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闹事,不动声色地把管家大权拿到手,就知道王家不愧是燕地最大的世家,家学渊博,不只男子出入庙堂身在高位,女子也都擅长宅斗。滕琰对些并不反感,王夫人的生存环境就是如此,她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
自己不也一样让她帮过忙吗?那还是为了滕珙到王家私学的事,滕珙去求了父亲,父亲一句“就你的那点墨水,还是在家里读书吧。”就把滕珙吓得不敢再开口了。
也是滕琰给滕珙出的主意,求了王夫人,那时她刚进门,正好表现她对继子女的慈爱,说服父亲,联系娘家,把滕珙送进了王家的私学。
只要没有坏心,不主动害人,滕琰觉得都可以接受,也就在一两年内,自己就会出嫁,也许将来的自己也会是一样呢。
这件事的影响就是,有更多的事找上了滕琰,滕琰早就给自己定了位,她并不想在开国公府搞一场改革,或者开展廉政运动,胡妈妈的事她也是处理得相当地缓和。存在的必然有其合理性,她只想在一定的范围内调合一下,这也是她现在的身份所决定的。
家里还是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小处上原来很过分的事情纠正过来不少,要说最大的变化,就是下人们当差更上心了,内院表面风平浪静,滕琰能感到王夫人松了一口气,她虽然想借滕琰处理一个她不好管的人,但并不希望滕琰来个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对这一点,滕琰心领神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