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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放肆了,我知道冯姨妈她们会说我很多坏话,可是她们有证据吗,你去问问你哥哥我欺负过他吗?今天的事傻子也看得出来是冯姨妈和冯茉儿在作弄展谦,难道你都不知道她们是阳奉阴违的人吗?”她一半谎话一半真话,可是看他那嘴角斜起的模样定也是全盘不信的!
“原来霍展鲲也是个糊涂的——”她咬牙低语,他脸色一变,突然立起,隔着桌子一把扯住她的衣领,笑得切齿寒冷:
“我糊涂,你的意思是你被冤枉啰?谁冤枉你,我妈?冯茉儿?还是我大哥?钟雪落,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把戏,别说今天没冤枉你,就是冤枉了你你也得给我受着!我和老太太不一样,不会拿你没有办法,既然你处处生事,嫌这霍公馆里住得太舒服了,那现在马上给我滚,滚到长宁去,等到我大哥娶二姨太太你再回来喝喜酒!”
他真的是雷厉风行,什么也不多说便要赶了她去!她上午还是霍公馆里养尊处优的大少奶奶,下午立刻被扫地出门,直接送到了去长宁的火车上,坐小汽车出霍公馆的时候她看到冯茉儿母女俩立在大门口笑得花枝乱颤,她在她们身后搜寻了很久,没有看到那个温润如浅色夜空般的影子,她牙咬起来,一回转头,终究没能忍住,那眼泪扑簌簌便滚了下来!
她曾经想了无数遍要逃出这大铁门去,可是真正出来的这一刻却掉下泪来!和所有人对着干的时候,被他们冤枉的时候,甚至对着霍展鲲的时候,她倔、她气、她怕,但是都不会鼻酸落泪,只有那猪头是非不分误会她,沉下脸瞪她,让她别闹,她被人欺负了,送走了也不来见她一面,只有这时候……
他还在恼着她吧,等他不恼了她也不回来了,等他娶什么二姨太太了,她更是死也不来了!那个傻瓜,又听不到又说不出的,哪个二姨太太会喜欢他?让那些姨太太欺负他去吧,天天让他喝残汤剩水,天天打着骂着,将来红杏出墙给他带绿帽子,反正她是不用再对着他这残废了,不用天天掰着手指盼望钟师长来她便已经逃出那狼窝了,真是高兴也来不及呢,真是高兴……
她努力咧嘴去笑,于是那眼泪都争先恐后地往嘴里钻,又苦又涩的,她又连忙伸手去抹,在抹去一波一波又至的短短间隙里,她无意间瞥到车前面的后视镜,竟然也有一双眼睛透过那镜子一直落在她身上,她猛吃一惊,想要低头的,却又突然磨牙——都这一刻了她还怕他那么多干什么!
她对着那后视镜瞪眼,镜子里那女人是非常丑陋吓人的,头发凌乱,满脸乌花,圆滚滚地瞪着一双眼睛,间或还抽泣一下,如同疯妇一般,看得那凌厉的眼睛也微微眯起来了,她恨恨地想,看吧看吧,连嫂子也敢赶走,吓死你这大逆不道的!
重楼暗香(五)
汽笛鸣响,火车轰隆隆地开动了,火车站青砖白墙的房子,提着行李晃动的人影,木桩般钉在月台上的戎装警卫,一切都落在眼睛后面了,雪落还贴在车窗的玻璃上往后看,终于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窗外是飞速着倒退的稀疏房舍,树木,后来是大片大片的农田,太阳要坠不坠地悬在上面,像个没熟透的蛋黄!
窗户明明是扣严实了的,却不知哪里的冷风丝丝地透进来,凉飕飕的,这豪华的包厢里坐她一个人着实空了些,可是总比对着霍家那群人好,比对着霍展谦那傻子好!
她牙齿磨得霍霍的,手伸出来在玻璃上画,画来画去总是那一句话——霍展谦大猪头,霍展谦大猪头,霍展谦大猪头!骂得狠了才突然想起,那只华特曼金笔她还放在霍府呢——霍展鲲那混蛋根本没让她回去收拾行李!她以后不回来了,那霍展谦会不会又把它送给别人呢——兴许就送给了二姨太太,也握她的手教她写字,她写了骂他的话他也不气,还要笑着刮刮她的鼻子捻捻她的耳朵,眼睛弯得像月亮一般——
窗外那马上要坠下去的蛋黄更像搅稀了似的流溢起来,倒退的景色也都模糊成一片,她胡乱抓了张帕子擦眼睛,只将那帕子又绞又扯的,口中把那还不知道在哪里的二姨太太骂了无数遍,正抽抽得上气不接下气时突然听到了一点响声,是门开了有人走进来,不知是霍展鲲的哪个爪牙,她脸转过去望着窗户,将那抽噎声都屏住了!
那人走到她后面站住不动,好久也不说话,她吐出几个字:
“不吃饭不喝水,你出去!”
很久还是没有动静,她恼了,转过头来骂人:
“说了不吃饭不喝水,你到底——”
话突然梗住了,她呆呆仰着头看那个仿佛是变戏法一般出现的人,他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温润如玉,淡雅出尘,眉却浅浅锁着,眼里装着泪汪汪的她,满是欲说不能的歉意和疼惜——怎么是他?他不气她,不恼她,不狠心不见她了么?手抹一抹眼睛,又使劲揉了几下,这时屏住的抽噎钻了出来,她肩膀抽抽,再抽抽,突然那委屈便泛滥了,嘴巴一撇,哇哇哭出来的同时已经抓了小桌上的花瓶砸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气我吗,是我闹,是我惹事,我欺负了你的好亲戚,你不是要你弟弟赶了我吗?”
站着的人接了那花瓶,已经在她身侧坐下,他不辩驳她,只把手帕拿出来去擦她的鼻涕眼泪,她不依不饶地拨开帕子,手却被他握住,他低垂着眼睛,小心翼翼地递一根细竹签到她手上,那签上串着一个面人儿,依稀便是他的模样,正俯身作揖,一副着急道歉的样子,面人儿背后贴着一张小笺,上面正是他俊秀好看的笔迹,端端正正就写着那六个字——霍展谦大猪头!
她才不接,撅嘴道:
“谁要你这些小孩子玩意儿!”本还在抽抽哭着,这时嘴边却莫名其妙要钻笑出来,她连忙忍住,含着两泡泪瞪他,他眉浅浅锁着,眼睫垂下,眼珠墨砚似的黑,与她的目光一接,便似要将她吸进去了,他掰开她的手心,在她手中轻轻画:
“对不起!”
痒痒的,似乎是柔柔的羽毛挠着,一直挠到了她心里!
她还鼓着腮帮子,他又举起那竹签子摇动,上面的小面人儿便一拱一拱地向她打起揖来,他殷殷望着她,眼睫在脸上投下灰扑扑的影子!
她终究是忍不了多久,重重捶他一拳,拖着浓浓鼻音开口:
“你怎么会来?你弟弟要赶我走,你来了,就不怕他和老太太生气么?”
他摇头,将她的手握进手心里,再摇一摇头,看她,嘴角是浅浅的笑,浅,却坚定——她心里喝了蜜似的,他的手帕再次抹上那花脸她也不躲了!
他擦得小心,那帕子柔软,擦在脸上舒服极了,她昂起头来任他擦,嘴中只嘟囔着澄清:
“这次真不是我先闹的,是冯姨妈和冯茉儿要欺负你我才和她们吵的!”
他点头,她继续抱怨:
“你下次可不准瞪我了,你弟弟欺负我你也要帮着我!”
他再笑着点头,她突然又想起一件重要事来,连忙坐正提高了嗓子:
“对了,你弟弟还说要给你娶什么二姨太太,你可不许答应!”
那帕子突然停在她面颊上不动了,他的眼珠一动不动落在她脸上,眼中是落日映照出的最闪耀的辉芒,这一刻毫不掩饰地笼罩着她,她被看心虚了,担心起来:
“难道你也想娶二姨太太?”
他们本来离得极近,突然似乎更近了,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低头,微微笑着的唇轻轻衔住了她的!
她呜了两声,她还有一大堆话要说的!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们怎么突然就这样了?她又不喜欢他,她喜欢的人要有勇有谋,能够驰骋战场的,不是像他这个样子!
——他们家骗婚,每个人都很讨厌,况且他听不到说不出,她是绝不可能跟着他的!
——她要走的,她爸爸说过有一天会来接她的!
可是他的气息兜头罩下,她终究再也聒噪不出什么来了!
霍展鲲从火车站回到霍公馆时,老太太早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他了,见了他便着急问道:
“展谦呢,展谦是不是也跟去长宁了?”
他扶住母亲,苦笑摇头:
“妈,我只想把钟雪落送到长宁给她一点教训,可是不知怎么的大哥知道了,非要陪着她,我拉也拉不住,看那样子他是真的喜欢上了!”
“长宁,那是长宁啊!”老太太痛呼,“易军和勐军的交界,那里乱成了什么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如果展谦有个三长两短——”
“妈,难道我霍展鲲连我大哥都护不住吗?”他笑着安慰母亲,“我已经和那边打过招呼,我马上也跟过去,你就放宽了心,我一定不会让大哥有事的!”
“嫂子,你就别担心了,鲲少做事有分寸的!”周易书也在旁边笑!
好说歹说总算将霍老太太哄了回去,周易书关了门向他报告:
“后天去长宁的火车已经安排好了!”
他点头,微微冷笑:
“我看这一次钟世昌还有什么理由拖宕着不发兵!”
周易书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点起了烟,吞吐中微笑着:
“如此一来,我们和勐军动手,大总统府那边和那些外国人也没什么话说;钟世昌被逼出兵;再借‘勐军’之手除掉那小丫头片子,撇清了霍家和钟家的瓜葛,也免得她再继续为祸府上。这次一石三鸟,鲲少好计策!”
霍展鲲却突然楞了一楞,低低吐出了几个字:
“其实她今天是冤枉的。”
周易书没听清楚,问他一句:
“什么?”
他摇摇头,脸色又恢复如常,眼中精光沉沉,脸色冷定如铁:
“没事,按原计划进行!”
作者有话要说:在JJ上游荡了快一年了,今天才弄清楚怎么在文案里放“收藏此文章”和另外作品的代码(汗),弄了很久弄上去了,喜欢此文的话就点文案里红红的收藏吧,另外放了偶的另一篇文文《我的杀手男友》,个人觉得还不错(在JJ这一年都是在写这个,呵呵)推荐一下,欢迎大家去坐坐!
(还不知道怎么弄字体的代码,下次再学习下把那个收藏的字体放大一点,呵呵呵呵)
重楼暗香(六)
火车还在隆隆地响着,外面的天已经沉沉暗下来了,嗖嗖灌进来的夜风更凉了些,可是一点都不冷,靠在霍展谦身上,一点都不冷!
雪落手上握着那面人儿,一会儿看看面人儿,一会儿看看窗户,衬着那融融的黑色,窗户便似镜子一般,镜子里是她灵活转着的眼睛,抿着的嘴角,要笑不笑的,她身后便是静静拥着她的霍展谦,眉目温柔,澹澹如水,仿佛是水墨画里的人物,他的眼睫垂在她身上,偶尔抬起了,看到镜中她明亮望着他的眼睛,便微微笑着,从她耳侧蹭着低头,轻轻去吻她的面颊!
她身体僵硬,脸还是像刚刚那样红得虾子一般,想推开他的,可是又想着,反正……反正刚才还那样了,就随他吧,而且他们早就拜过天地了,拜过天地的两个人,亲一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的敲门声又响起来了,是习妈的声音:
“大少奶奶,现在想吃点什么东西吗,厨子做了点心,要不要拿一点进来?”
她从来没有觉得习妈这么讨厌过,都已经来问第三次了,刚刚不是说了不要不要吗,怎么没完没了的?她也第一次庆幸霍展谦是听不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的,他呼出的气息还酥酥流连在她眼睛上,鼻子上,嘴唇上,她咬住嘴边的笑,也不管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