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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罗斯沃格尔也照样跟包利奥尔定了一套新暗号。
可是,最严重的是情报中心显然对我们失掉了信心。这将大大影响我们将来的行动。我们很快就看清了这一点。每逢报告情报中心有人被捕的消息,回电老说:“你们搞错了,发报仍在继续,而且发来的材料很有价值。”
情报中心并不错,发报是没有停止,包利奥尔已经截获几次艾弗雷莫夫发出的电报。他也截获过从荷兰、从柏林发出的电报。事情很明白,别动队不想让情报中心知道有人被捕,所以便让“乐队”不停地奏乐。用意何在呢? 我们一时还搞不清楚。敌人破获一处电台,就让它反过来为敌人工作,发些假情报,让对方上当,这是合乎逻辑的,是特工惯用的手段。但是,德国人破获了电台,又用来发出真情报,使莫斯科了解真情实况:那就难以置信了。
我们觉得这样一种新策略大概隐藏着什么深谋远虑的东西,不过目前还猜不透其中奥妙。我们有责任把敌人的动机搞清楚,然后使其不能得逞。不管情况如何,一定不能让他们得手。万一我们再有人被捕,我们就表面上同意合作,以便更好地钻进敌阵。
有必要再一次把局势发展的情况通知情报中心。11月22日,我发出一份电报,把情况讲得详详细细。同时又写信通知杜克洛。然后,我们准备隐蔽一个时期,不留任何踪迹。
我在克莱尔蒙费朗附近一个名叫鲁瓦亚的小城里,办了一桩丧事。死亡证和墓碑都准备就绪。让·吉尔伯过不了几天就要一命归阴了。
我打算17日离开巴黎,卡茨晚几天走,格罗斯沃格尔一拿到居留证便去南方。
我在动身以前打电话给马尔布拉德医生。他是牙科外科大夫,本来要他给我送两个花圈,可是我又要他先跟我看看牙。恰好他在24日有一点空工夫,便约好14点钟见面。
第十四章“奥托先生,怎么样……”
11月24日,我起得很早,不慌不忙地盘算盘算最近发生的各种情况,觉得脚下荆棘丛生,非得十分谨慎小心,越想越觉得暂时分散的决定是聪明的,也是必要的。
我和卡茨在一起吃了午饭,没讲多少话。这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也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我们约好在16点左右会面,等我会过那位牙科大夫。随后,我再去跟德·温特告别。晚上还可以跟格罗斯沃格尔最后见一次面。当夜便搭夜车去鲁瓦亚。
卡茨陪我到牙医家去。诊所在利窝里街。我们还没有走到就分手了。卡茨离开几十米,跟在我后面。这是为了提防被捕而规定的新办法。14点正,我走到那座楼房前面,向左右两方瞧了两眼,行,可以进去。两旁既没有形迹可疑的人,也没有停着的汽车。我走上楼,按一按电铃。大夫自己来开门。我觉得奇怪。通常都是助手来接待就诊的人。还有一件事也叫我纳闷。候诊室里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平常老坐得满满的。此外,大夫一直把我引进诊室。我瞧瞧他。
他神色不对头,脸发白,手发抖。我问他:“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
他结结巴巴,听不清说的什么,接着就推我坐上治牙的椅子。他叫我仰头靠紧椅背枕垫上。我照办了。他拿起器具,手抖抖霍霍! 简直伸不进我的嘴巴。忽然,我觉得身后有响动,可是已经来不及! 我觉察到的种种不正常现象,按说可以提起我的警惕,及早溜掉。现在却太晚了,背后大叫一声:“举起手来!”
我走进诊室一共还不到一分钟,身旁已经夹着两条大汉,各人都握着手枪,脸色灰白,跟牙医不相上下。我瞧瞧他们手里的枪,都霍霍地抖。嘿!倒是他们发抖,大概心慌得很。
突如其来的冲动刚刚过去——说不定我还是在场的人里面最不慌张的人——我马上恢复了镇静,脸上重新有了血色。我慢腾腾地举起手来,平静地说:“我没有武器……”
他们听了,大概也心定一些。另外一个人一步窜到窗户跟前,大概想挡住我跳楼的去路。
我站起身来,全身搜过,戴上手铐。他们眼神里仿佛有什么惊讶的意思。如果他肯说话,我估计他们会说:“怪事,你出门不带枪,也不带保镖? ”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办得那么利落。
牙医走到我的身旁,好象就是他一个人还没有恢复平静。他的嗓子仍然打颤,勉强对我说,“吉尔伯先生,我向你保证,这事跟我毫无关系。”
他确实没有撒谎。我后来才搞清楚的。
当时,事情就那么摆着,我已经落进盖世太保的魔掌。
糟糕当然是很糟糕,不过仍然得保持信心。我隐约意识到我和他们的一场较量还不知鹿死谁手呢。
西梅克斯公司的职员们被捕以后,盖世太保日夜审讯。
酷刑用到一级、二级,问的只有一句话:“吉尔伯在哪里? ”
只有科尔班一个人知道,可是他不说。我却不知道,就在这工夫,科尔班夫人和女儿都软禁在家里,由盖世太保的法国助手拉方那一伙看守着。他们以为我还不知科尔班被捕,所以到他家去等我,把夫人女儿作为人质。
23日,杰林和军谍局的皮普上尉从比京赶到巴黎。他们对埃利克·荣格很有意见,荣格是别动队队员,他自作主张抄了西梅克斯公司。杰林不乐意是可以理解的。先不打草惊蛇,只派人监视、跟踪公司的全体人员,岂不更能找到我的线索?
当天晚上,杰林把科尔班的夫人、小姐和一个兄弟都关进弗雷纳监狱。24日早晨,杰林亲自审讯科尔班夫人。他平心静气地对她说,如果在几个小时内,她还不说出我在什么地方,那末,科尔班便将在她和全家人面前枪毙,其余家属送进集中营。压力实在大得可怕。那位可怜的夫人急得五内俱焚,只好搜肠刮肚思索,居然想起了有一天,仿佛初夏光景,我害牙疼,请她介绍一位牙医。她便介绍了她家熟识的马尔布拉德大夫。
11月24日上午11点左右,科尔班夫人才把牙医的住址告诉了杰林。我认为她并没有出卖我,因为她并没有想到这样就会害了我。原来,前几个星期,她问过我牙还疼不疼。我说; “治好了,不需要再去了。”所以,她所做的正如任何情报员会做的一样;提供没用的消息,保全紧要的东西。
在这一次审讯的时候,科尔班就在旁边一间屋子里。门半开着,说话全都听得见。我想象当时科尔班听了一定很高兴,佩服他那口子居然想出了办法,扔点东西给盖世太保去啃嚼。
杰林和皮普马上出动。11点30分便到了牙医诊所。牙医不在。助手说他还在医院里。他们当即叫助手打电话去医院,说有急事,把他叫回家。大夫的父亲正害着病,住在诊所楼上,所以大夫一听说,马上赶回家。回家撞上盖世太保,逼着他把病号的名单念给他们听。大夫拿出身上的小本子,把一个一个人名字念了出来。就是没有那么个吉尔伯。
杰林拿过本本亲自检查一遍,仍然没有。直到最后,牙医想起了一个病号,本来约14点到诊所来,结果改了期,补上吉尔伯……
杰林和皮普真叫喜从天降,一辈子也没遇见过这样的好事,竟能把我手到擒来。他们一心要快,忙叫牙医形容出我的模样。牙医说,我是比国企业家,原约27日,最后才改24日的。杰林他们什么也不说,只叫大夫不要走开。
那时候大约只有12点半光景,张大网已经来不及,只好亲自动手。1 点半钟,他俩回到牙医家告诉他说:“我们来逮捕吉尔伯。你得跟往常一样,叫他坐上手术椅,把脑袋贴在椅背枕垫上。”
后来的情况,上文已经叙述……我的人身自由就决定在那末一些细节上。人生满是偶然,而搞特工的就得要能够预料出无法预料的事情。当杰林和皮普带我上车的时候,我想的就是这些。车开了,我沉默一下便对杰林说:“你真有造化。今天逮不住我,可得打完了仗再见啦。”
他兴高采烈地答道:“我真高兴,我们追你已经追了两年。凡是德国占领的地方都找遍了。”
我们一阵风似的来到索赛街,直奔四楼别动队队部。不一会儿,巡阅开始了。消息已经传遍各机关。头头们都进来看怪物。一个大胖子,酒糟鼻,见我就喊:“好了! 总算抓住了这头苏联熊!〃 这人就是波梅尔堡,盖世太保在巴黎的总头目。
杰林忽然踪影全无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满面红光地跑回来,原来他直接打了电话给希特勒和希姆莱,报告抓住了“大头头”。这话真假不知,至少杰林是这么说的。他又说:“……希姆莱高兴得很,”他说,“现在可得留神啦,最好把他手脚都捆上,填在沟底里。跟这等样人打交道,谁也不敢说到底会出什么事。”
天黑下来,他们又把我带到街上,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撞上我们。街上有车等着。我的手上了铐。三个盖世太保簇拥着我,前有汽车开道,后有汽车殿后,风驰而去。到了曼纳大街,我知道要送我到弗雷纳监狱去。进了监狱,又等半小时,把闲人一律赶光。显然他们要把逮捕我的消息完全封锁起来。走过的走廊一条条空荡荡阒无一人。最后走到特犯监,押的都是“红色乐队”的人,现在也出空了.我被人推进一间牢房。门叭嗒一声关上了。牢房景致是很熟悉的:一张小桌子,一张草垫,一眼小窗。
我暗中盘算一下,不知同志们的下落如何。首先,我跟卡茨曾约会在16点。他一定等候了一阵子,不过事前也曾讲好,如果等不到我便给牙医打电话。后来我才知道,牙医按照盖世太保的吩咐,回答说吉尔伯先生没来。这样回答是不顶事的,卡茨明明瞧见我走进诊所的嘛。就在他在利窝里街等我的时候,盖世太保抄了他的家。
乔琪·德,温特呢? 她没有落网纯粹出于奇迹。她等到18点光景,见我没有如约来到,便决定到卡茨家去。这不是送上门去吗? 刚进大门,门房告诉她,盖世太保就在楼上。
她二话没说,转身溜掉。
11月24日,我一直呆在牢房里。时间一个钟头一个钟头过去,谁也不来照面。古怪呀!我不禁心里嘀咕,监牢里的一套,我是知道的。一般都先填表格,就跟住旅馆一样,姓什么,叫什么,脱衣搜身……
接着,许多阴沉沉的念头向我袭来,心想: “难道杰林已经骗信了情报中心,所以不必再请教我了?也许‘乐队’遭他们策反成功,红色变了褐色,机器运转得已经很顺当了?
这么一来,你被捕了,岂不打乱了他们的把戏。他们肯定会了结你的账。盖世太保会一直好好利用‘乐队’向莫斯科送假情报,直到战争结束。” 尽管我觉得死期已近,可是仍然不朦胧睡去,没睡一会儿,门又嘎吱一声开了。灯光射进来,一声吼叫:“起来,走!”
走? 走就走!重新走过一条条空荡荡的走廊。仍然是下午那三辆汽车,仍然风驰电掣。开了几分钟,车就停下。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法猜出地点来。看守们下车,只见人影憧憧,窃窃私议。就在这一刹那,我确信旅程已经到头。车门开着,天色黝黑,乘机逃走罢? 可能性很小。不过至少可以让他们追我,开枪打我。我这就是死于战斗。这是最后的挣扎,最后的